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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咤當即賭咒發(fā)誓道:“我要有一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br> 陸之韻便定定地盯著吳咤,抬起食指,隔著手帕在他眉心戳了一下,咬牙道:“那你怎么就沒被天雷劈死呢?” 這原本多是婦人會做的行徑,一般的少女是沒有這樣輕浮的。它有一點點俗氣,陸之韻說的也像是吃醋時的酸言酸語,偏偏她言行間眼波流轉(zhuǎn),別有一番風流意態(tài),毫無做作感,因此反倒有幾分婦人家的嫵媚,看得吳咤心猿意馬,只覺得心臟脾肝肺都酥了。 吳咤微微笑著:“因為我對你,沒說過一句假話?!?/br> 他說著話,就伸手去抓陸之韻的手,陸之韻躲開了,用筷子敲了下他的手:“吃飯呢,拉拉扯扯做什么?天兒冷,還不快吃,飯菜都要涼了?!?/br> 吳咤悻悻然,端起了飯碗,聽著門外的瀟瀟雨聲,嘆了口氣,希臘雕塑般俊美的臉上倒仍舊掛著笑:“我對你,還是婚前一樣的熱情,我還在熱戀中,你卻只把我當老夫老妻一樣對待了,我們結(jié)婚還不到半年時間呢?!?/br> 陸之韻咽盡口中的食物,理所當然地說:“羅曼蒂克是未婚男女的專利。像我們這等結(jié)了婚的,就應(yīng)當收心,實在些,該想著怎么過日子?!?/br> 吳咤被噎得看了陸之韻一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說得對也不對。 在時下,他們所處的這個香城,年輕一代當中,大部分男女都是這樣的:婚前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更有諸般交鋒,簡直要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一旦結(jié)了婚,這些自然而然就散了,只該在一處過日子。什么感情都要在伴隨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爭吵中淡去,于是,男人們便在外面去另外找女人享受男女之間愛情戰(zhàn)爭帶來的樂趣,女人便困囿于現(xiàn)實,守著活寡,同妯娌們打牌看戲,看戲也不常有,到底有些不名譽。 男人一著家,夫妻倆便就男人在外面的事吵鬧。 吳咤心里有種怪異的感覺,仿佛他同陸茵夢的角色像是倒轉(zhuǎn)了一般。 偏她說得有理,他又無法反駁。 于是,他心里嘔著氣,卻不肯放過這難得的一點相處的時光,便同她說外面的事,說他的公司、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的朋友。 說著說著,他便說到了他關(guān)系最好的一個兄弟卜時任。 “他是從海城來的,原本是海城大學(xué)的一位大學(xué)生,本來讀兩年就要去海外留學(xué),結(jié)果么,他在學(xué)校同一位女同學(xué)相戀,女同學(xué)家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也不讓女同學(xué)繼續(xù)讀書,還要將女同學(xué)嫁給海城另外一家大戶人家。女同學(xué)同家里鬧掰了,去尋他,他就帶著女同學(xué)來了香城。” 陸之韻佯作不知他說的是小蝶的故事,似笑非笑地輕嘲道:“你這兄弟的名字好玩,不是人,做的事兒倒是人事兒。” 這時候,吳咤又看出了陸之韻骨子里的高傲,仿佛其他人皆是螻蟻一般。 但在陸之韻,她是沒有這樣意思的。 她只是單純地知道內(nèi)情,看不慣吳咤和卜時任而已。 吳咤倒不好發(fā)作的,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問:“你也覺得他們門不當戶不對,不值么?” 陸之韻卻是抬眼:“與我何干?” 這時候,吳咤舒了一口氣,道:“倘你不喜歡他,也實屬正常。他做的,確實不是人事兒。他和那位女同學(xué)逃來香城后,剛開始還郎情妾意……” 緊接著,吳咤把卜時任版本的故事講來。在卜時任的版本中,不是他耐不住貧窮厭棄了小蝶,而是小蝶過不慣貧窮的生活,貪慕虛榮,開始憑借姿色同其他男人兜搭,后來他受不了,就把她送去了清園,打算不再管她,叫她自生自滅。 吳咤揣摩著、迎合著陸之韻的思想道:“雖說他的做法情有可原,但現(xiàn)在是新時代,男女都平等了,將女人賣去戲園子的做飯,總歸是不人道的。” 陸之韻冷笑一聲。 吳咤又道:“不知怎么地,我這兄弟像是中了邪。前兒他看見,那位女同學(xué)不知道傍上了哪一位富家子弟,竟然又進了香城大學(xué)讀書,他又鬼迷心竅,重新對那位女同學(xué)上了心,那女同學(xué)倒是對他還有意,偏偏又恨不過曾經(jīng)被他賣去戲園子的事,依舊對他不假辭色?!?/br> 吳咤同陸之韻結(jié)婚后,就辦了退學(xué),不再在香城大學(xué)讀書了,專心做他的公司。小蝶能進香城大學(xué),是陸之韻動用了陸家的人脈關(guān)系給弄進去的。 對小蝶而言,這是再造之恩,在陸之韻,卻是舉手之勞。 一般而言,人很容易對境遇比自己好的人產(chǎn)生嫉妒之情,但能令人產(chǎn)生嫉妒的對象,是自己通過努力可以成為的人。 又或者,覺得對方?jīng)]什么能力,是個草包,沒自己優(yōu)秀卻靠著家世背景外在容貌等等壓自己一截。 小蝶對陸之韻卻沒有“升米恩斗米仇”的情結(jié)。 在她的眼中,陸之韻是神秘的,她看不透她在做什么,卻又情不自禁要為她正在做的事而喝彩。 陸之韻優(yōu)秀、神秘、出色。 是她不能成為的人。 陸之韻微微笑著說:“可見這人就是犯賤。” 這話有些刺耳,像是有些意有所指,吳咤因為那越來越清晰的夢境,早有心病,聽到這一句,他怔愣了一下,接口道:“可不是么?” 接下來,他便不提這些有的沒的了,只放出他的社交手段,說些外面的趣事又或者說些調(diào)/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