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頁
陸之韻笑了聲,說:“你很不錯?!?/br> 莊南生問:“何出此言?” 陸之韻笑道:“你在我這里這一關,姑且過了?!?/br> 莊南生不明何意,不待問,便聽陸之韻說:“她巴巴兒的叫了你來,又介紹你我認識,想必是她要我考校你,看你能否做她的男朋友。” 這話兒一出,便成了鐵板釘釘?shù)暮鷶囆U纏,倒是打破了適才的溫情和曖昧,使那差一點的塵埃落定,又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莊南生清澈的目光看著她,默然片刻,無奈地說:“不要鬧?!?/br> 像是在和顏悅色地教育小孩子。 陸之韻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他:“我鬧什么了?” 莊南生風度猶在,唇角微微的弧度令他瞧上去更美了幾分。見他不說話,她又問:“許是我說中了,又或者,你們已經是男女朋友?” “若我果真有女朋友,絕不會同你跳舞?!?/br> “照你說,這倒成了我的榮幸。” 他揶揄地反問:“你不榮幸么?” 陸之韻嗔了他一眼,低頭,抿唇笑了聲,那聲音像是無形的毛羽,輕輕地撓在了莊南生的心尖兒上,令他心口微微發(fā)癢。 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浮浪子總愛與女人調/情。往昔他總覺著粗蠢且無益,今日倒領略到其中的意趣。 一是調/情的對象,總歸是要能吸引他的,方能令他有同她說話的熱情。 二是不可捉摸,彼此的意思似乎兩下都知道,卻不知道對方會說出些什么話,便都變得神秘起來,喜怒哀樂都因為對方的不可測而變得不可測。 彼此的性情,也尚需在這樣的你來我往中漸漸熟悉。 所有的美感,都在于不可說破、互相琢磨。 他們仍舊在跳舞,卻再沒說話,于是,這一瞬朦朧的美感便得以延存。這一曲結束,他們仍舊去沙發(fā)上坐下,趙香君注意到他們的眼眉官司,故意翻了翻自己的手提包,笑對陸之韻說:“我倒不知道,你竟會抽煙?!?/br> 陸之韻并不看莊南生,說的話卻意有所指:“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至于你,我不知道的,也多了去了?!?/br> 趙香君看破不說破,只管扯別的。 宴會還未結束,便有莊家的人來找莊南生,說是有件要緊的事需他處理,他還沒怎么吃東西,便先行離席。 他一走,陸之韻和趙香君坐了半刻鐘,也起身告辭了,陸家的司機還沒來,趙香君便送陸之韻回家。 她們坐在車子的后座上,趙香君笑著說:“沒想到,不過跳幾支舞的功夫,你們便兩下有意了。我就說,在香城,唯有你同他,是最般配的。你老實和我說,你覺著他怎么樣?倘你愿意,我便替你們撮合起來。” 陸之韻望向窗外,窗外是各種攤販的叫賣聲,那一張張灰撲撲、油膩膩的臉,浸在燥熱的空氣中,天空像是一望無際的大鍋蓋,整個世界都成了蒸籠。 這樣的煙火氣。 這樣的普通人。 仿佛都是苦命人,在為生活掙扎著,從小兒苦到大,到了年紀便結婚生子養(yǎng)孩子,然后繼續(xù)苦,孩子大了再娶妻生子……像是一個無解的循環(huán)。 這便是普羅大眾的生活。 苦嗎? 他們是占據少部分生存資源的大部分人,當然苦。而原身作為占據大部分生存資源的少部分人,曾經比他們還苦。 至少他們是自由的。 而原身,空有資產又如何?還是只能看著自己一切都被吳咤剝奪、據為己有,最后還被困在病床上,屎尿無人管,全都臭在床上,生死不由己,分秒都是煎熬。 毫無疑問,共情能讓陸之韻暫且忽略她自己的顧慮,在情感方面克服困難,易與人接近,這是益。但有益必有弊,那過于慘痛的前世經歷令原身產生的巨大悲痛、懊悔與痛憤,像是潮水一般,時時刻刻在她心頭翻涌,吳咤一日得不到報應,那潮便一日不會退。 陸之韻回頭,抬眸一笑,仿佛什么都動搖不了她的心志:“你忘了?我前不久才答應表哥的求婚?!?/br> 趙香君皺眉:“這么個窮小子,你圖他什么呢?” “他對我很好,是真心愛我的?!?/br> 趙香君冷嗤一聲,不屑地說:“好?真心?這些都是個屁。說真的,我見過太多忘恩負義拋棄糟糠的男人,一開始都只有那顆真心。等你經的事多了,就會知道,男人的錢,總是比他們的情可靠。他們要變心,你攔不住,但錢,握在你手里,就是你的。” 也正因為如此,那些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只要父母不太昏聵刻意坑害女兒,女人最后過的日子總是要比嫁給后來發(fā)達的窮小子好。 陸之韻的手指輕輕刮著手包,低垂了眼,靜默片刻,方緩緩地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br> 趙香君一看她這樣兒,便當她油鹽不進,心內恨鐵不成鋼,剛要再說道幾句,又聽陸之韻道:“我只希望,倘或我做的事太過驚世駭俗,你還能把我當朋友,別不理我?!?/br> 趙香君定定地盯著她,看了一瞬,哂笑一聲,自嘲道:“罷了。你要做的事,我向來攔你不住。倘你果真跳了火坑,我還能不管你不成?” 陸之韻知道,趙香君會管。就算她當初各種罵吳咤,和陸茵夢不歡而散,后續(xù)陸茵夢還是沒和她絕了往來,而她也確實一直在幫助陸茵夢。她們之前的友誼,是經過了歲月的驗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