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分析一下，讓本宮聽聽?！毙旃恃圆粷M道。

    “是?！倍咆┫嘈辛艘欢Y，朗聲說道。

    “平王殿下居功至偉，若是先帝有另立儲君的想法，第一人選便是平王殿下，那平王殿下何苦去犯下弒君的大罪？若是先帝沒有另立儲君的想法，而平王殿下心懷不軌，那為何，不在逼迫先帝寫下詔書之后，再行動手？”

    杜丞相頓了頓，接著說道：“皇上并沒有另立的詔書，所以，若非是說弒君，老臣以為，太子殿下的動機，可比平王殿下大多了。”

    “放肆！你這是在詆毀本宮！”徐故言厲聲呵斥道。呵斥的一半原因，便是心虛。

    皇上確實是姜皇后與太子毒殺的，因為兩個人都怕，一個怕失了人上人的榮華富貴，一個怕失了本該屬于他的江山。

    本想著散布謠言，將弒君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嫁禍給他們最大的競爭者，徐故淵。

    卻沒想到，這位從二十歲中舉之后，就一心為徐國的忠正老臣，幾句話便戳到了徐故言最害怕別人發(fā)現(xiàn)的內(nèi)心深處。

    “身正不怕影子斜，杜丞相不過是說了幾句分析，皇兄何必如此激動？”徐故淵冷眼逼問道。

    “本宮并未激動，但是非議皇家，這個罪名怕是杜丞相擔當不起?！毙旃恃匝壑橐晦D，心生一計，便繼續(xù)說道，“難不成，杜丞相是為了袒護老四，所以才如此肆意妄為，污蔑本宮嗎？”

    此話一出，竊竊私語聲便響起了。

    “老臣不敢，殿下讓老臣分析，老臣便將自己的推測說出，怎么在殿下那里，就變成詆毀和污蔑了？那京城中的那些流言，是否也是在詆毀污蔑平王殿下？”杜丞相字字鏗鏘，氣勢如虹。

    看著徐故言滿面的譏諷，杜丞相心頭像是堵了一塊石頭般難受。

    杜丞相的聲音微微顫抖，朗聲說道：

    “老臣守護了多年的國家，是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為了一己私利，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際，便開始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討論坊間沒有證據(jù)的流言蜚語！”

    “北疆王戰(zhàn)敗身死，邊境朝不保夕，這個應該是一致對外，共同御敵的時候，徐國的儲君，我們的太子，竟然還在排除異己？”

    “殿下！邊境的將士還在流血，在廝殺！他們?nèi)羰侵?，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守護的國土，即將擁有一位視他們性命如草芥的君王，殿下！他們會不會寒心！您在之后的午夜夢回，會不會看到那些為國捐軀的戰(zhàn)士的臉？會不會聽到他們英勇就義的吶喊？！”

    杜丞相一番話聲淚俱下，徐故淵也微微紅了眼眶，他的池魚，他的妻子，也是那用鮮血保衛(wèi)國土的一員。

    徐故言卻冷聲道：“杜丞相，你可知道，非議皇家，是死罪？”

    杜丞相聞言震驚，當真是寒了心。

    杜丞相沒有回答徐故言，反而是轉向徐故淵，深鞠一躬：“平王殿下，老臣希望，您能前往邊疆，親自領兵，也算是給邊疆戰(zhàn)士，帶去一絲希望?！?/br>
    也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大膽！竟然藐視本宮？”徐故言依舊在逼迫著杜丞相。

    杜丞相轉向徐故言，也是深鞠一躬：“太子殿下，無論您做什么，您都是將來的主君，天下萬民的主君。老臣只希望，殿下能善待小女，無需什么寵愛，平安終老便罷了?！?/br>
    徐故言還沒反應過來杜丞相這話是什么意思，就又聽到杜丞相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老臣希望今日，能以老臣的血，讓殿下，讓天下，都記住，莫等國破，才念山河?！?/br>
    朝堂上百人都未及反應，便見杜丞相一頭撞在了殿中柱子上。

    血濺五步，何其慘烈。

    大殿上鴉雀無聲，沒有人尖叫，沒有人呼喊。只是直愣愣的看著這位兩朝老臣還溫熱的尸身。

    徐故淵眼中留下兩行熱淚，恭敬的對著杜丞相的尸身行了個大禮，學生對師之禮。

    這時，宮人們才開始尖叫，呼喊著太醫(yī)。

    為時已晚。

    杜丞相以死明志，表了忠心，徐故言卻冷冷的看著那具尸身，渾身上下透著寒意。

    杜丞相死的慘烈，徐故言沒有醍醐灌頂，反而想的是，杜丞相這么壯烈的一死，那杜思思，他怕是一輩子都甩不掉了。

    徐故淵看著毫無反應的徐故言，心中嘆氣，拱手說道：“皇兄，臣弟自請，去北疆協(xié)助靖安郡主，共同御敵?！?/br>
    徐故言臉更冷了。

    這個時候，他不能拒絕徐故淵，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杜丞相剛剛才死諫，他便立刻拒絕要完成杜丞相遺愿的徐故淵，這樣會被人詬病，被天下人詬病。

    徐故言還未登基，他擔不起這樣的罵名。

    “你想何時出發(fā)？”

    “三日后?！?/br>
    三日后，是徐故言登基的日子，徐故淵不想看他登基，不想看他威風。

    徐故言應了下來，冷著臉說了散朝。

    杜守拙初聞噩耗，驚的久久不能說話，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杜夫人抹淚，看著蘇姨娘哭喊，看著初進家門的杜思思抱住了蘇姨娘。

    杜守拙終于知道，為什么那日姜池魚一滴眼淚都沒有，平靜的可怕。

    她的父親，死的壯烈，雖是文人，卻一身傲骨。

    爹，您不比戰(zhàn)死沙場的姜和風將軍遜色，您也是大英雄。杜守拙心中默默說道。

    “你這個沒良心的，老爺死了，你一滴淚都沒有嗎？”蘇姨娘斜眼看杜守拙，哭哭啼啼地說道。

    杜守拙沒有說話，杜思思杏目圓睜，拉著杜守拙向祠堂走去。

    杜夫人想攔她，卻被蘇姨娘攔住。

    “思思現(xiàn)在是太子妃，守拙不知禮，思思叮囑幾句，夫人不要攔著了?！?/br>
    杜守拙站在房內(nèi)，看著杜思思。

    方才聽著，杜思思哭的很傷心，但是現(xiàn)在看來，妝容精致，絲毫沒有淚痕。

    杜守拙冷笑道：“我原以為，你對爹還是有些情誼的，看來，是我想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