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

    夙千離輕輕勾唇一笑：“宮宴之前，十一曾把官員的名單讓我過目，你可知，按照十一原本的意思，季呆子的位子在何處？”

    祁辰微不可察地擰眉，目光里帶著幾分不確定：“該不會是……”

    “你猜的沒錯，就是禮部尚書?！辟砬щx直接肯定了她的猜測。

    祁辰聽罷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隨即皺眉道：“季呆子到底資歷太淺，此刻把他放在禮部尚書的位子上只怕未必合適?！钡共皇悄芰虿粔虻膯栴}，而是擔(dān)心烈火烹油，過猶不及！

    夙千離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把他調(diào)去了滁州?！奔敬糇尤缃衲芰Σ徊睿男砸材芊€(wěn)得住，缺的無非就是政績和資歷罷了，滁州知府一職于他而言不高不低，正好合適。

    “看不出來，你竟如此看重他？”祁辰挑眉揶揄道。

    夙千離抬了抬眼皮，倒也沒否認(rèn)：“他這人除了話癆，倒也沒什么大毛病?！?/br>
    “這評價倒是中肯。”祁辰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又道：“那平大將軍呢？為何要把他留在京城？別告訴我你只是為了給紀(jì)筠騰位置。”

    “為什么不？上了年紀(jì)的人就該老老實實在家待著，邊關(guān)這種地方還是留給年輕人去歷練歷練比較合適?！辟砬щx臉上一派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祁辰笑睨了他一眼：“口是心非！”明明是想和平大將軍和解，卻又偏偏拉不下臉來。

    “我說的是事實?！辟砬щx面不改色地辯解。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祁辰好笑地看著他，忽而想到什么，又道：“不過話說回來，此番朝中官員變動雖說不是出自你意，但落在那些有心人眼中，只怕又成了你大肆培植自己勢力的表現(xiàn)……”

    夙千離輕嗤一聲，不甚在意地說道：“他們愿意這么想也未必是一件壞事?！睂λв袛骋?，那就意味著對十一抱有更多的忠誠，任何一個皇權(quán)之下，臣子們的忠誠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

    祁辰抿了抿唇，眉頭不由緊緊皺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么皇上此舉究竟是無心之過還是有意為之？如果是前者倒還罷了，可如果是后者……她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尤其那個人是當(dāng)今皇上，他一手扶持起來的弟弟……

    作為一個帝王，夙千越即便真的這么做了，也并無任何不妥，只是未免讓人心涼……

    夙千離見她沉默，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顧慮所在，心下不由一暖，隨即喂了顆榛子仁給她：“喏，張嘴。”

    榛子仁的酥香溢滿整個口腔，祁辰怔怔地望著他，欲言又止：“千離，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京城？”

    古往今來，功高震主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遠(yuǎn)的不說，當(dāng)年的裕親王府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共富貴而不共患難的涼薄固然令人唏噓，但共患難而不共富貴的結(jié)局，卻更令人心灰意冷。

    前者是人之常情，后者卻是鈍刀子割rou，雖不見血，卻是錐心刺骨的疼。

    “怎么突然提起這個？”夙千離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夙千離，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祁辰盯著他的眼睛強(qiáng)調(diào)道。

    夙千離笑了笑，眉宇間透著一抹云淡風(fēng)輕的自信：“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但事情遠(yuǎn)沒有你想的這般糟糕，十一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教了他足足九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該有的手段他都會有，但不會失去底線?！?/br>
    他鄭重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補(bǔ)充道：“當(dāng)然，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離開京城，天南海北，地角天涯，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陪你離開，但前提是你真的想離開了?！?/br>
    “所以，別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即便那個人是我。”

    他了解辰兒，知道她有多熱愛仵作一行，而正是因為這份了解，所以不愿她輕易地辜負(fù)那份初心。

    再者，隱居山野，未必就能真正清靜，身處廟堂，也未必就不能堅守本心。

    本就是不同的選擇，更無所謂好壞。

    聽到這兒，祁辰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暖暖的感動，她定定看著他，臉上綻出一抹笑意：“好，那我們不走了！”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江湖還是廟堂又有什么分別？

    ……

    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轉(zhuǎn)過這個年頭，剛剛步入五月，又一年的初夏時節(jié)如期而至，池上新荷換了舊葉，檐下燕子銜來了新泥。

    攝政王府。

    “這都快兩個時辰了，怎么還沒動靜？”夙千離焦急地在院子里來回打轉(zhuǎn)，剛剛?cè)胂牡奶鞖庥彩浅隽艘簧砗埂?/br>
    莊嚴(yán)被他來回轉(zhuǎn)得頭暈，忍不住數(shù)落道：“哎呀你能不能別轉(zhuǎn)了，阿雯生羿兒的時候足足折騰了六七個時辰，祁辰這才哪跟哪兒啊！再說了……”

    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蕭雯踩了一腳，低聲喝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沒看見夙千離都已經(jīng)急成什么樣了？

    莊嚴(yán)這才悻悻地閉上了嘴。

    旁邊的南子潯見狀，毫不客氣地拆臺：“千離，你別聽他瞎說，蕭雯生產(chǎn)那日，他比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莊嚴(yán)瞪大了眼睛：“南子潯你別瞎說啊，我是那樣不冷靜的人嗎！”

    “冷靜？我說莊嚴(yán)，你怕不是對冷靜這個詞有什么誤解？”南子潯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嘿，南子潯你今天是跟我杠上了是吧？”

    “你想多了，像本公子這種誠實又充滿正義的人，最是看不過眼別人扯慌，所以說句實話罷了?！蹦献訚∧槻患t心不跳地說道。

    “呵呵！你也好意思說自己……”

    莊嚴(yán)剛要懟回去，就被夙千離喝斷：“你們兩個能不能閉嘴！”

    二人立刻默契地扭過頭去，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開玩笑，緩和氣氛失敗，當(dāng)務(wù)之急自然是要撇清關(guān)系，沒看見千離那張臉都黑成什么樣了嗎！

    半個時辰過去，產(chǎn)房里依然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就連尋常產(chǎn)婦聲嘶力竭的痛呼聲都沒聽到，簡直安靜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