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緩緩坐下, 她道：“可是老越國公告訴我,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讓我別整日困于內(nèi)宅, 囿于成見。我這才半信半疑放下心結(jié)?！?/br>
    霍驕微微側(cè)目, 有些后悔自己的話重了。

    陳夫人深吸一口氣, 繼續(xù)道：“方才你問我, 若小國公陳棠還活著, 我還會認回霍承綱嗎。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 我會！只要我知道他是我兒子，哪怕和陳家鬧的天翻地覆, 和離決裂。我也會認回我兒子?！?/br>
    霍驕道：“對不起…夫人?！碧ь^, 語氣更加鄭重的說了一遍, “對不起，陳夫人?！?/br>
    陳夫人道：“孩子對于母親而言，手心手背都是rou啊。你將來就會懂了?！?/br>
    霍驕撫摸著圓潤的肚子陷入沉思，她迷茫片刻。鹿眼清濛，眸色轉(zhuǎn)回正常，歉然道：“可是我?guī)筒涣四?。霍先生不想冒替小國公陳棠，我是要嫁給他的。但不是以你想象的那種逼迫方式。”

    “霍先生不會以小國公的名義娶我。我也不想做國公夫人?！?/br>
    霍驕盈盈福禮致歉，借口腹痛，告辭離開。

    太子妃杭心姝不放心她, 派了頂軟轎送她回去。霍驕剛落腳下地，一進屋就見霍承綱手里握著書，一副審問的架勢。

    霍驕無奈至極，正欲上前坦白。

    霍承綱道：“回來了，五月初十是什么日子？”嘖了聲，起身丟下書?！拔以趺床恢阌凶屓藶槟惆d為你狂的本事。能惹得魯王年年五月初十為你犯病?！?/br>
    話里捏酸吃醋的意味，要酸到天際去了。

    霍驕心情不大好，若是平日她怎樣都哄勸認錯一番。今日卻格外破壞氣氛，正經(jīng)道：“我沒有那個本事。魯王不過是做了虧心事，自己心里愧疚罷了?！彼髲姷溃骸盎粝壬也幌胩?，也不想說可以嗎？”

    霍承綱揉了揉她耳垂，“行，坐下吧。那你昨夜做了什么夢……這個也不想說嗎？”

    霍驕長松一口氣，立即甜甜的挽著霍承綱道：“能能能，這個自然可以說。”

    霍承綱目光微閃爍，滿意一笑。

    其實也沒有那么難以啟齒?；舫芯V見過她最不堪的時候，她可以完完全全的坦白。

    ‘五月初十’那件事不想提，是因為這件事和霍驕自己有關(guān)系的部分很少。她并不想去揣測魯王的心理，更不想為他加罪或者開脫。

    霍先生說過，楚王和賢德妃出事了。太子登基后要榮養(yǎng)著魯王和大公主，以昭顯自己的寬厚仁慈。

    今后魯王和大公主韓霏風光不在，卻也餓不死就是了。太子會榮養(yǎng)他們到死的。

    兩人說了一中午話。

    下午，照顧霍驕診脈睡下。一名小太監(jiān)上前向霍承綱耳語一番，霍承綱微怔，問道：“陳夫人現(xiàn)在出宮了嗎？”

    小太監(jiān)道：“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br>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br>
    霍承綱陷入沉思。

    *

    元熙二十七年，六月三日。熙帝駕崩，太子韓霐繼位，延續(xù)舊號。次年改國號。

    霍承綱穿著夏衫直裰，展開扇子擋住南窗邊，自上而下傾瀉出來的陽光。他瞇著眼，感受著夏日的炎熱。

    霍驕挺著大肚子靠在貴妃榻上，身上一點汗也沒有。

    這時霍承綱才知道，霍驕對冷熱感知不大敏銳，除非驟冷驟寒，否則她的五感都要比別人慢一拍。

    霍承綱扇了扇風，坐到貴妃榻前，有些后悔道：“三月份就該出發(fā)的?！?/br>
    誰能想到元熙帝硬生生拖到六月份才死。天氣炎熱，霍驕肚子越發(fā)大了，趕路顛簸。和生產(chǎn)危機都在霍承綱的考慮內(nèi)。

    霍承綱甚至考慮，要不要在宮里生下孩子，再帶著霍驕母子走。

    可是那樣要考慮的事就更多了。剛出生的孩子和坐月子的孕婦更經(jīng)不起顛簸。

    出了月子，霍驕也是剛生產(chǎn)，要人照顧。一路上孩子也少不得幾個奶嬤嬤跟著。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不及兩個人方便。

    霍承綱越想越煩躁，遲遲拿不定主意?；趄溈闯隽怂莫q豫，始終一聲不吭。

    這些日子，陳夫人時常來長春宮打轉(zhuǎn)。她到不直接來配殿露面，可霍驕知道她來，總要去請安，見個禮。

    到底同在一個屋檐下，霍承綱時常會和陳夫人打照面。

    不過，霍承綱恭敬的稱一聲陳夫人，行過禮便進內(nèi)殿了。再無過多交流。

    一來二去，也有兩三月了。這兩日陳夫人沒有過來，別說，霍驕還怪想念的。

    霍驕猜霍承綱也是，今日他頂著大太陽已經(jīng)在窗戶看了好幾次了。

    霍驕見霍承綱焦躁不安，有意開導他，喂他一口自己不能多吃的冰鎮(zhèn)西瓜?！岸Y部這兩天在為新帝擬定年號？”

    霍驕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鮑云敬調(diào)到禮部去了。這兩天天天為年號這件事，來霍承綱這里探口風。

    縱然霍承綱早就放出話去，要致仕退隱了。但好像所有人都沒當回事，該干什么干什么，該找霍承綱還找霍承綱。

    霍承綱非常無奈，只好閉門謝客，和霍驕這個孕婦躲在一處。如此一來，和陳夫人撞見的次數(shù)就更多了。

    太子和太子妃倒是挺尊重霍承綱的，除了一開始誠懇挽留了幾次，再未強求。

    霍承綱心不在焉‘嗯’了聲，道：“內(nèi)閣定了‘開乾’二字，不過皇上好像更中意‘慶泰’。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在這二者中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