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潢榮獻毒策 宋翩索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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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傳下了新的令旨,命國內(nèi)各郡縣的長吏勸課農(nóng)桑、獎勵耕織。 令旨中,以令狐奉的語氣寫道“寡人親耕籍田”,希望各地的郡縣長吏能夠效仿,以身作則。 “親耕籍田”,此為古禮。 籍田是天子與諸侯征用民力耕種的田。自周以下,歷代多行籍田之禮,即每年春耕前,正月時,天子與諸侯示范x的在籍田上執(zhí)耒或扶犁往返數(shù)遭,以示重視農(nóng)耕之意。 令狐邕嗣位時年少,后來長大,而朝權(quán)皆在令狐奉手中,沒想過g這事兒。令狐奉稱王恰在正月,剛登位時,朝局不穩(wěn),經(jīng)過月余的調(diào)整、任免等人事更換,現(xiàn)今朝中穩(wěn)定了許多,於是,為顯示自己與令狐邕不同,是個重農(nóng)ai民的明君,他便在前幾天,到籍田犁了幾遭地。 有道是:上行下效。 主君都這么做了,臣屬當(dāng)然不能偷懶。 這日雨停,一大早,莘邇領(lǐng)著郡府的屬吏們,出了城,來到自己在城郊的職田,扶犁地壟,依照籍田禮中對卿大夫的規(guī)定,往返田間了七次。 莘邇不會農(nóng)活,又剛下過雨,田里泥濘,起初駕馭不了犁牛,虧得吏役幫忙,牛才勉強聽話,卻仍犁得歪歪斜斜。十頃地面積不小,七個來回下來,他出了一頭的汗,踩了半k管的泥。 瞧瞧自己的勞動成果,把本來已經(jīng)翻整好的土地,ga0得亂七八糟;再瞧瞧從陪邊兒上的吏役們,盡管他們沒有什么不滿的表情,心里怎么想的?可沒人知道。 莘邇汗顏心道:“慚愧,純粹在給他們添亂?!?/br> 朝廷規(guī)定,官員的職田不許動用民力,只能取用“文武吏醫(yī)卜”耕種,也就是只能從官寺的底層吏員中挑人役使。近代至今,小吏的地位日漸下降,已與僮仆相類,凡名在吏籍者,不僅全家服役,而且和兵籍一樣,亦世代相襲,因此又叫做“世吏”。吏與士常并稱為“吏士”,俱為賤籍。給莘邇耕種職田的,就是此類的吏戶。名雖為吏,實為佃客。 莘邇犁罷,作為他屬吏的功曹、主簿等郡府的各級大吏,紛紛下到田中,b照籍田禮中對“士”的規(guī)定,“九推九返”。 他們中如張道將等勢族子弟者,無不家訾豪富,仕宦朝中,居官州郡,上下四五代,以至七八代,過的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鐘鳴鼎食,奴婢千百,乃從來不知何為耕稼的;犁牛的水平尚不如莘邇。諸“士”鬧哄哄地一番過后,田中愈是慘不忍睹。 莘邇深感對不住吏役們。張道將等則多半埋怨莘邇沒事找事。 h榮麻利,最先g完了活兒,回來莘邇身邊,見他時而看向田間的熱鬧,攢眉蹙額;時而眺望遠處民田中徒附、胡奴的勞作景象,怔怔發(fā)呆,便心道:“府君在思考什么問題么?”揣摩了會兒莘邇的心思,輕咳一聲,近前說道:“明公?!?/br> “???” “可是在想今年的收成會怎樣么?春雨如油,有這場春雨打底,收成不會壞的。” “哦?!?/br> h榮心道:“不是在預(yù)料收成?!表樰愤兊哪抗猓l(fā)現(xiàn)他的視線大多數(shù)時都落在了遠處的胡奴群t身上,醒悟過來,明白了莘邇的所思,說道,“明公是在考慮收胡屯牧的事情吧?” “嗯?”莘邇轉(zhuǎn)顧h榮,奇怪他居然能夠猜對,說道,“是啊?!?/br> yu要收胡屯牧,首先需要了解盧水胡的內(nèi)部情況,其次需要動用郡府的行政力,因此,此事雖未開始推行,但郡府中的上層大吏們多已聞知。h榮不算大吏,然他職為錄事史,親貴不及主簿,亦郡太守的左右近臣,地位近如后世較低級之秘書,對此也有略知。 “榮思得一策,不知可用與否。” “你有主意?說來聽聽?!?/br> “明公知道春牧場、冬牧場么?” “冬牧場是胡牧的過冬之所;春牧場是胡牧的春夏放牧之所?!?/br> “明公果然多聞?!県榮頗盡下吏的本分,於此處小小地拍了個馬p,接著說道,“冬牧場,多是胡牧種落、個人的私屬;春牧場是公用。榮之此策,便是尋思是否可以春牧場上作篇文章,以為明公‘收胡屯牧’的破局、著手點?” “作何文章?” “胡夷逢冬,雖可遷入冬牧場,而冬季寒冷,草木凋零,往往冬后,牲畜羸弱;這個時候,就需得有足夠草地的春牧場,才能喂養(yǎng)、恢復(fù)他們的牲畜?!?/br> “正是?!?/br> “黑水流域、建康與酒泉境內(nèi)的春牧場數(shù)量有限,六成歸官府擁有,僅有四成供盧水胡牧用。” 莘邇點了點頭。 隴州境內(nèi)的大牧場,泰半屬於朝廷。 最大的牧場應(yīng)數(shù)張掖郡刪丹縣的漢yan大草灘,位處祁連、焉支兩山間,面積達千萬畝,從前代起就是帝國重要的養(yǎng)馬、畜牧地。定西國承繼前代和本朝之制,圈占了大草灘上最肥美的草地,建立牧苑,養(yǎng)馬十余萬匹,牛羊不計其數(shù);是朝廷財政和軍馬補給的一個重要來源。 建康郡內(nèi)沒有像漢yan大草灘這么大的草原,但也有大草場七八處,少部分在樂涫東北邊的黑水兩岸,多數(shù)分布於樂涫南邊的祁連山下。 黑水流域的基本被盧水胡占用,祁連山下的多屬官有。 “盧水胡之類的游牧胡夷,以畜牧為命。因是之故,為爭奪春牧場,黑水沿岸的草原上,盧水胡諸部落、種落間的爭斗,年年不絕,傷人司空見慣,胡牧為之殞命的也不乏見。方今仲春,正是他們爭奪牧場最激烈的時候。 “榮愚陋,竊以為,明公如在此際,遣通曉胡情的人對他們各部、各種落間進行挑撥,火上加油,以而促致他們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械斗,然后助其弱者,納為爪牙;抑其強者,不從即伐,豈不就可徐徐遂行收胡屯牧之策了么?” h榮雖是莘邇的親近吏,但莘邇對他并不是特別了解,日常與他之間只限公事,沒有私交。 這是因為,一則,h榮不是莘邇辟用的,天然的少了一份親近。 郡府內(nèi)的多半吏員,如h榮,如功曹史亮,皆是前任的舊吏。太守雖有辟除郡吏的權(quán)力,可一個郡府,數(shù)百吏員,也不可能換一任太守,就全部的換一遍人。 通常情況下,只有當(dāng)府吏出現(xiàn)了缺額,或者前任用人不當(dāng),遺賢在野,繼任者才會重新辟除。 除張道將為主簿即是第一類的情況,前任主簿被前任太守舉薦,到王都的學(xué)g0ng進修去了,此職無人,故此,莘邇聽用了府中大吏的推薦,辟了本地勢族家的張道將繼任為之。 ——說到張道將,這家伙是莘邇親自辟除的,莘邇是他的“舉主”,按理說該視莘邇?yōu)椤熬保瑑扇撕苡H密才對,可不知怎的,許是x格、喜好截然異趣之故,他與莘邇總不對付。 二來,莘邇到郡月余,既忙於除吏補缺,熟悉郡政,又抓緊c練胡騎,學(xué)習(xí)軍事,時間安排得很滿,平素亦無多少余暇,因是暫也沒功夫與屬吏們增進感情。 對h榮的觀感,只覺他向來恪盡職守,從不提與本職無關(guān)的公務(wù),莘邇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此罷了。沒想到當(dāng)莘邇?yōu)椤笆蘸湍痢苯g盡腦汁時,他忽然地提出了這么個建議。 h榮說完,退后兩步,垂手恭立。 莘邇品咂他的建議,驚奇地想道:“這是個人才啊!” 辦法不錯,不過在莘邇看來,也只是“不錯”而已。用詐施暴,絕非上策。 莘邇心道:“且先行吾策,若是行不通,不妨試用此策。”溫言說道,“君策頗佳,候我斟酌,再作計議?!?/br> 計策沒有被莘邇采納,h榮沒有不高興的神se,恭謹(jǐn)應(yīng)道:“是。” “景桓,你家是樂涫本縣的么?” “榮家在表氏都鄉(xiāng)。” “都鄉(xiāng)啊。你原籍何處?” “榮家原籍魏州?!?/br> 莘邇看向h榮的目光親切了很多,說道:“原來君家與我同,并是祖籍關(guān)東?!?/br> h榮也是寓士。 大致來講,隴州境內(nèi),但凡家在僑縣,又住“都鄉(xiāng)”的,都是寓士。 都者,統(tǒng)帶意也,最早大約是統(tǒng)管縣中諸鄉(xiāng)里的行政單位,后指近城之鄉(xiāng),與離縣城較遠的“離鄉(xiāng)”作為對應(yīng)。樂涫、表氏等縣被定西國劃為了僑縣,可縣內(nèi)本有民戶,城中、各鄉(xiāng)里的容納能力有限,於是在安頓流民上采用了兩種辦法,少部分的流民分給各鄉(xiāng),余下的多數(shù),便於離城近處設(shè)置“都鄉(xiāng)”,專供之聚居。 府吏們分批作完了樣子,請莘邇回城。 郡府今日沒有公務(wù),莘邇打算去軍營轉(zhuǎn)轉(zhuǎn),打發(fā)了吏員們散掉,策騎前去城南。 行未半程,張道將追了上來,稟道:“宋公回來了?!?/br> “宋公”名翩,本郡的郡丞,前時出城,檢查令狐奉“賜孝順忠貞鰥寡孤獨米人二斛”的王令在各縣的實行去了。一去半個多月,而今方回。 莘邇等他已是等到望眼yu穿,聽了張道將的稟報,不由心道:“可算回來了!”建康只有三縣,彼此間距皆二百來里,怎么算,這趟差事也用不了一二十天。 打馬折回,返入城內(nèi),到了郡府,堂上見到宋翩。 張道將呼宋翩為“公”,其人年齡沒多大,三十出頭。 他候迎於堂門口,揖道:“府君,你得給我請賞啊。” 莘邇扶額,直想轉(zhuǎn)身就走。 …… 求收藏,求推薦;感謝老板的打賞。んáIㄒánɡSんúщ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