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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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斂唇角微翹,神色溫和。 “這些古怪的詞,你倒是挺多的?!?/br> * 兩人隨后又在這靈翠峰上轉(zhuǎn)悠了幾圈。除了術法修煉之外,溫斂似乎什么都懂,一路上話雖仍舊不多,可給她介紹這莽山仙脈的洞府福地、仙聞軼事時倒也有條有理。 這一轉(zhuǎn)悠,便近了夜。 此時兩人見南葛弋還未來到靈翠峰上,終于也有了幾分焦急。 “阿弋雖然貪玩,卻也不是沒分寸的人,”燕妙妙皺了眉,心中生出不安來,“怕是出事了?!?/br> 溫斂點了點頭,當即便以心念催動歸荑劍,卻發(fā)現(xiàn)那劍此時早已離了莽山,如今正在千里之外。 還似乎——被什么東西禁錮住了。 出事了。 靈翠峰前余霞成綺,一白一紅兩道輝光眨眼之間離了莽山。 * 憑著溫斂與歸荑劍之間的感應,兩人很快來到了一處貧瘠的荒原。 “此處離魔界相隔極近,你跟在我身后。”溫斂吩咐道。 燕妙妙見南葛弋失蹤一事和魔界扯上了關系,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便也不逞強,任憑溫斂將自己護在身后。 不管怎么說,還是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師兄最靠得住。 燕妙妙跟著溫斂,緩步走近荒原深處。 這原野之內(nèi)渺無人煙,甚至連飛禽走獸都不見蹤跡,極目之處,只見到赤地百里、罡風卷土;越往荒原深處走,泥土顏色便愈深,那罡風便愈發(fā)凜冽起來,割在皮膚上陣陣生疼。 燕妙妙皺了皺眉,心念一動暗自催了法訣,瞬間之后,一道無形的屏障出現(xiàn)在周圍,將兩人護在其中。 “這罡風是魔氣凝聚而成,向來對修道之人最是克制,”溫斂道,“你無須管我,護住自己便好?!?/br> 燕妙妙道:“原也耗不了多少法力,不過擋擋風沙,這我還是能做的。” 溫斂便也不再言語。 兩人向前約莫又飛了一刻鐘,到了這荒原中心。 只見這百里不毛之地中心,有一眼焦炎惡臭、魔氣濃厚翻滾的干涸泉眼。而這泉眼四周,雜亂地散落著層疊的枯黑骸骨。 尚是第一回 見到魔界入口的燕妙妙,心中好奇倒是大過了惡心。 “歸荑劍就在魔界,”溫斂沉聲開口,“師妹,不若……” 燕妙妙打斷他:“若你想讓我在這荒原上替你把風,那就不必說了?!?/br> “我有空曠恐怖癥?!?/br> 溫斂:“…………” 溫斂無奈,終究還是將燕妙妙帶入了泉眼。 進入魔界的感覺很神奇。明明只是一口干涸的泉眼,可當溫斂牽著她走近時,那泉眼中心處又幻化出了層層的石階。踏上那石階的一瞬間,燕妙妙只覺得周身皮膚一痛,似乎被一層無相無形的結(jié)界生生揭去了外皮,連原本護在周身的屏障也無法抵擋這痛。 可奇怪的是,經(jīng)歷過這瞬間的痛感之后,燕妙妙內(nèi)息卻陡然松快起來,如同瞬息之間破開了繭縛。她嘗試著將術法運轉(zhuǎn)周身,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靈力如泉涌般源源不斷,較之在莽山之時更加充足,引得她渾身精力十足、不禁得舒展起來。 ——不過這靈力之中,卻明顯能覺察出混入了不少濁氣,并不如之前純粹。 她看了看身側(cè)蹙著眉、顯然有些不適的溫斂,隱隱覺得不安。 正式進了魔界之后,兩人斂了身上的仙門氣息、又化出黑色長袍兜帽遮了容貌,只循著歸荑劍和南葛弋的蹤跡尋去。 以前常聽臨光道君和溫斂說起魔界荒涼險惡,當時體會不深、想象不到,如今真到了此處,卻也不如傳說中那般不堪。 不過是日頭昏暗些,草木荒蕪些,氣息污濁些。 倒也有山有水有人煙——盡管那山,是突石峻峭的窮山;那水,是毒瘴彌漫的惡水;那人煙,是歪瓜裂棗的魔頭。 當身邊走過的第八個長得烏煙瘴氣的魔界中人時,燕妙妙終于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 “師兄,”她拽了拽溫斂的長袍,低聲詢問,“魔界的人長得都那么丑嗎?” 溫斂:“…………” 感覺師妹的關注點有點奇怪。 越往魔界深處走,歸荑劍同溫斂的聯(lián)系就越來越強,甚至燕妙妙也已經(jīng)隱隱探到了幾絲南葛弋的氣息。 為了隱匿蹤跡,兩人都沒有使用仙法,僅靠雙腿行進,進程極慢。 等到兩人終于尋到地方的時候,魔界猩紅色的月亮已攀上了樹梢。 燕妙妙被溫斂護在身后,越過他的肩膀,能見到前方蜿蜒的惡水中心,有一破水而出的九層高塔,塔外無人看守,塔身通體漆黑,陰氣沉沉??善T被漆成了赤色,在惡水的毒瘴籠罩之中,顯得格外可怖。 隱約之間,燕妙妙在那黑塔之處,見到了一頭獠牙嶙峋的丑陋巨獸的虛影——它外皮漆黑堅硬如礁石,腦袋上長滿了眼睛,無角無尾無毛,長著四只鋒利的鷹爪。而黑塔赤色大門的位置,正是惡獸的污濁的、沾滿涎水的口器。 “師兄,那巨獸是什么?”燕妙妙聞到那巨獸身上傳來的腐臭氣味,幾欲作嘔。 溫斂頓了一頓,回身看她:“什么巨獸?” 燕妙妙道:“便是那化身黑塔的巨獸啊?!?/br> 這話說得理所應當。 可溫斂卻搖了搖頭。 燕妙妙心中奇怪——溫斂的修為比自己高上許多,按理來說是斷然不會出現(xiàn)什么妖魔能從他眼皮子底下隱遁、卻反而會被自己見到的。 帶著疑惑,燕妙妙細細將那巨獸模樣形容給溫斂。 “應當是傳說中的墮魔的上古水怪,龍罔象?!卑肷沃螅瑴財块_口。 在魔界見到上古魔獸不奇怪,可這千萬年的魔獸甘心幻化成塔、用以囚禁犯人,卻有些奇怪了。 “阿弋與歸荑劍,都在這黑塔之中。”溫斂放出靈氣探尋,摸清了南葛弋的方位,“看來咱們,得去這魔獸龍罔象體內(nèi)走一趟了?!?/br> 看了看這龍罔象冒出粘稠惡臭涎水的口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潔凈精致的裙衫,燕妙妙默默嘆了口氣。 兩人催動法訣。燕妙妙咬了咬牙,以最快速度化成一道流光,鉆進了那黑塔之中。 相比塔外見到的魔獸龍罔象的丑陋模樣,這塔內(nèi)倒是比燕妙妙想象中要潔凈許多——除了四周彌漫著的一股難言的腐臭。 想起這是魔獸的腸胃臭氣,就更惡心了。 一路上平靜得有些異常。這塔中每一層的空間都極大,用粗大的鐵桿隔成了數(shù)不清的囚牢,卻又每一層都空曠無人。 溫斂和燕妙妙在這塔中沒遇見任何障礙,便徑直上了第九層。 上了頂層之后,溫斂同歸荑劍之間便沒了阻隔,可隨意cao縱此劍。 而就在這一層上,他也探到了濃的化不開的沉沉魔氣。溫斂抓住燕妙妙的手腕,將身側(cè)的她強行拽到身后。 “小心?!毖嗝蠲钅抗庾谱瓶聪驕財?,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她自己指尖早已捻上了法訣,隨時準備出手。 不知道為什么,這黑塔頂層的魔氣,竟讓燕妙妙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兩人剛走到這頂層中心,便聽見一聲熟悉的嗓音。 “師兄……師姐……你們快來救我??!我快不行了!” ——聽你中氣十足的聲音,似乎離死好像也沒那么近。 兩人加快腳步走到了近處,只見南葛弋正被一根水桶粗細的鐵鏈緊緊綁在塔中央的石柱之上,雖氣息堅實,可全身一片狼藉。他身上衣衫破爛,隱隱可見到有數(shù)道燒灼的痕跡;額上正中被豎著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殷紅漫了滿臉,直滴到胸口處鮮血淋漓。 “阿弋!”燕妙妙一驚,捻了法訣便沖上前去。那鐵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被燕妙妙一撩便離了南葛弋的身體,還了他自由,落到了燕妙妙懷里。 離得近了,他額上的傷口更顯得可怖起來。皮膚下嫩紅的軟rou有些外翻,鮮血還未完全干涸,露出里邊森白的顱骨。 見到燕妙妙的臉,方才還聲如洪鐘的南葛弋猛然如一只被戳破了的氣球,rou眼可見地癟了下來。 “……師姐……”南葛弋虛弱的聲音從臂彎處傳來。 燕妙妙低頭看向滿臉血的他,呼吸一窒。 仿佛有人將她的心臟一把擭住狠狠擠壓,教她疼得喊不出聲來,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阿弋……” ——她一心護了幾十年的崽崽啊、平時被芒草劃破了皮都得找自己撒嬌的崽崽啊……如今卻是被何人傷成了這樣! 眼見得余光之處,一襲黑金長袍掠過,燕妙妙再壓不住心火,當下便催動法訣,朝那人攻去。 體內(nèi)靈力泉涌而出,在這腐朽而晦黑的塔中泛起皎月般的清輝。 術法貫通天地,清濁兩道氣息糾纏起來。 耳邊聽見溫斂呼了一聲“師妹”,還來不及回應,身體已然自發(fā)地同那黑影糾纏起來。 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燕妙妙腦中卻越發(fā)混沌起來。 紅黑兩道光影之中,她見到有一妖冶男子出現(xiàn)在眼前,氣息澄澈——是純?nèi)坏哪狻?/br> 他容貌生得昳麗,不同于溫斂泠泠然如仙人的清冷孤絕,這男子周身散發(fā)著邪魅與……惑人的欲念氣息。他生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吊著一顆紅痣,琉璃般的眸中藏了萬千旖旎,一顰一笑便能將人魂魄拉入深淵,萬劫不復。 他見到她之后,怔愣了一瞬,兩人的氣息竟有幾分相融。 “燕妙妙?” 她眼前一黑,登時失去了知覺。 第6章 再醒來時,她已回到了孤鴻境。 睜眼時正是清晨,聽得窗外鳥鳴啾啾,晨光熹微,燕妙妙估摸著應當是剛過了卯時,師兄和阿弋此時該在準備修煉術法。 可身子剛一能動,便感覺榻邊有一人倚靠,睡得正熟。 燕妙妙緩緩起身。 一襲白衣落在榻上。男子右手撐著床榻,腦袋輕輕靠著在手上。 他閉眼的時候,眉目較之平常要柔和許多,濃密的眼睫在臉上落下陰影。眉心微蹙,似乎在做著不大好的夢。 溫斂他……怎么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