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又想起了大將軍。

    這些日子，她沒少聽說大將軍的事，什么不尊師長、毆打同窗，逃課逃學(xué)，考試末等……縱然再不愿相信，有些事也擺到了眼前。

    以大將軍的聰明才智，怎么也不可能到末等啊。

    除非是他不想學(xué)。

    她已經(jīng)從二姐口中知曉了大將軍的過去，但有些事，外人又豈會什么都知曉？她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什么隱情，但她希望能陪著大將軍一步步走過去。

    無論是多灰暗的歲月，多痛苦的過去，她都想陪著他。

    她相信大將軍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顧無憂的心里燃起了nongnong的希望。

    顧迢就坐在顧無憂的對面，她那張小臉上是個(gè)什么神情，她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的小堂妹這是又想起了李欽遠(yuǎn)，她也沒說什么，反而搖頭笑了笑。

    心中有所思所想所記掛之人，這原本就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沒必要去說道什么。

    馬車?yán)锏牟柘闼坪醺鼭饬耍忝脙扇藚s沒再說什么，直到馬車到了定國公府，顧無憂走下馬車的時(shí)候才記起一事，問顧迢：“二姐，你知道若是想通過鹿鳴書院的入學(xué)考試，需要看什么書嗎？”

    “入學(xué)考試？”

    顧迢一愣，但她向來不會追根究底，雖然好奇顧無憂的詢問，卻還是如實(shí)答道：“男學(xué)和女學(xué)不一樣，女學(xué)這邊只要大致知曉些學(xué)理知識就行，男學(xué)那邊便要難上許多?！?/br>
    “若是要入昌榮齋呢？”

    若是昌榮齋的話，那出身便不是京中這些世家名門了，至少官員的品級也是三品以下了。

    顧迢不知道小堂妹是打哪里認(rèn)識這樣的人，但還是如實(shí)答道：“基本的四書五經(jīng)都是要考的，至于六藝會按照之前的成績放低要求……”她想了想，又笑說，“你若是想知道的更具體些，倒是可以去問問三哥?！?/br>
    “他當(dāng)初進(jìn)鹿鳴書院的時(shí)候，拿得可是甲等第二的成績?！?/br>
    顧無憂以前從來沒管過家里的這些，縱然和三哥關(guān)系要好，也不知道三哥的成績竟然這樣好，她瞪大眼睛，不由贊道：“三哥真厲害！”

    讀書厲害，行商也厲害。

    “不過，三哥是甲等第二，那第一是誰??？”顧無憂半側(cè)著頭，問顧迢。

    顧迢腳下的步子一頓，臉上的笑也仿佛僵住了，半響她才輕有若無地答道：“第一……是沈家公子沈玉謙?！?/br>
    沈紹？

    若是他，倒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慶禧十七年的新科狀元，誰見了不夸一句厲害？

    *

    顧迢晚膳一向都是跟顧老夫人一起吃用的。

    她年幼失怙，打小就是由顧老夫人一手照料長大的，可以說，府里這么多人，顧老夫人最掛心的估計(jì)就是顧迢這個(gè)孫女了。

    顧無憂原本想跟人一起去給祖母請安。

    但顧老夫人性子冷清，平時(shí)連早起請安都不大讓他們過去，這個(gè)點(diǎn)，就算過去了，估計(jì)也說不上幾句話，平白還惹人不喜，便在分岔路口和顧迢說道：“二姐，你去吧?！?/br>
    顧迢這會情緒又恢復(fù)如常了。

    聞言便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又說了一句，“祖母平日雖然為人嚴(yán)苛了一些，但心是熱的，等回頭她身子好了，我再帶你一起過去?！?/br>
    “蠻蠻現(xiàn)在這么好，祖母瞧見了一定會喜歡的。”她說著說著，還摸了摸顧無憂的頭。

    顧無憂笑著彎了眼眸，她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吃心，人和人的感情本來就是相互的，她打小就沒怎么在家里住過，便是回來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祖母會喜歡她就怪了。

    而且――

    要是拿祖母和外祖母比較，她肯定是選擇更疼愛她的外祖母，所以祖母更喜歡二姐，這太正常不過了。

    等跟顧迢分開。

    顧無憂原本是想先回摘星樓放下東西，走到半路卻瞧見了顧九非，他似乎也剛從余家放學(xué)回來，一身錦緞藍(lán)衣，正從另一條小路過來。

    身后的小廝拿著裝著書的包包，亦步亦趨跟著他，臉上揚(yáng)著笑，正說道：“少爺真厲害，這次考核又得了第一！回頭夫人知曉，肯定高興壞了！”

    顧九非心情好，嘴角也掛著一抹笑。

    聞言，他雖然沒說話，眉眼卻也跟著漾開了一些笑。

    小廝見他高興，又忍不住小聲說道：“少爺，你真的不跟國公爺說嗎？國公爺要是知道，應(yīng)該也會高興的。”

    短短一句話，卻讓顧九非立時(shí)就斂了笑。

    他不笑的時(shí)候，還挺有顧無忌威嚴(yán)起來的風(fēng)范，瞧著十分怵人，不過他沒有和下人胡亂發(fā)脾氣的習(xí)慣，縱然不高興也只是抿著唇，道：“他不會高興的?！?/br>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少爺……”

    “別說了?！鳖櫨欧浅林荒?，一副不愿再多說的樣子。

    主仆兩人大概是沒注意到顧無憂在這邊，說起話來也沒放低音量，倒是正好讓顧無憂把話都聽全了，她想了想，大概也清楚顧九非為什么這么說了。

    父親雖然為了傳宗接代，聽從祖母的意思娶了傅氏。

    但他心里是不喜的，有了顧九非之后，他就沒再去過傅氏那邊，平時(shí)不是住在自己的屋子，便是去以前和母親的舊居。

    父親不喜歡傅氏，連帶著也不喜歡九非，所以縱然九非再好，再上進(jìn)，父親也看不到。

    想到那天夜里，少年倔強(qiáng)的身影立在風(fēng)霜中，又想到前世，長大成人的顧九非護(hù)著她一路回到京城，顧無憂心里不禁嘆了口氣，她沒有在這個(gè)時(shí)候喊住顧九非，而是先去了父親那邊。

    第26章

    顧無忌這幾日每天忙活完就早早回家了，為得就是能跟顧無憂一道用膳，這會他剛回家沒多久，正換好常服，便聽到常山說道“郡主回來了”。

    他連忙打了簾子走了出去。

    遠(yuǎn)遠(yuǎn)看見顧無憂回來，顧無忌那張成熟儒雅的臉上就化開一抹笑，高興道：“蠻蠻回來了?！?/br>
    他邊說邊伸手接過她手里的東西，跟個(gè)尋常人家的父親似的，柔聲問道，“今天在書院怎么樣？先生教了什么？”

    顧無憂這兩日和他相處慣了，倒也沒以前那么生疏了，這會就笑著答道：“今天教了女紅，柳先生讓我們描花樣做東西，我畫了山茶花，柳先生在課上還夸獎我了?！?/br>
    顧無忌想到她以前跟著家里其他姐妹學(xué)做女紅的時(shí)候，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對這個(gè)“夸獎”抱有存疑的態(tài)度。

    但不管怎樣――

    在他心里，女兒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對的！這會也就不管不顧地，笑著夸人，“我們蠻蠻真厲害！”

    被人這么夸獎，顧無憂小臉還有些紅，也沒再說什么，等到丫鬟進(jìn)來服侍她洗了手。

    顧無忌便吩咐人傳膳了，還記得跟顧無憂說道：“今天廚房做了一道獅子頭，按著你的口味調(diào)制的，你過會嘗嘗看?！?/br>
    “嗯?！?/br>
    顧無憂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自己把手擦干凈了，想了想，她又說道：“我剛才看到九弟了，不如讓他過來一起吃飯吧?！?/br>
    “九非？”

    顧無忌一愣，似乎沒想到顧無憂會主動提起他，昨兒顧九非倒是也在，不過是兩人在路上偶然碰到的，席間姐弟倆也沒說什么話。

    顧無憂便又笑著說了一句，“我剛才聽說九弟今日在余家考試，又得了第一?！?/br>
    知道自己這個(gè)兒子打小讀書就不錯(cuò)，但顧無忌從來也沒怎么管過他，倒也不知道他能學(xué)到什么樣的地步，這會陡然聽蠻蠻說起，他愣了好一會，才訥訥道：“他……是挺厲害的?！?/br>
    常山就在一旁伺候，見此也跟著說了一句，“九少爺?shù)玫谝皇呛檬?，正好今日您吩咐廚房多做了幾道菜，您和郡主估計(jì)也吃不完，不如喊九少爺一起過來？”

    女兒和親信都開口了，顧無忌也沒什么意見，點(diǎn)點(diǎn)頭就讓人去吩咐了。

    *

    顧九非已經(jīng)到傅絳那邊了。

    他今年雖然才十歲，但從小就獨(dú)立，七歲的時(shí)候就自己一個(gè)人搬到了外院，但他每天都會記得來給他的母親請安。

    這會母子兩人坐在一道，傅絳拿著顧九非的卷子，臉上是遮不住的笑容，一個(gè)勁地夸顧九非，“我們九非真厲害，我之前還擔(dān)心你進(jìn)不去鹿鳴書院，現(xiàn)在倒是不用擔(dān)心了?！?/br>
    顧九非笑笑，他自幼聰慧，對于這些東西，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過母親高興，他也就樂得陪人說道，一邊替人剝著橘子，一邊笑道：“先生也說了，我的成績?nèi)菏遣怀蓡栴}的，不過也不能太過自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太過自滿，很容易摔了跟頭?！?/br>
    自己的兒子又聰慧，又沉穩(wěn)，作為母親的傅絳怎么可能不高興？她不是那種嚴(yán)厲的母親，相反，出身將門世家的她更容易和自己的兒子打成一片。

    這會。

    她抬手撫了撫顧九非的頭，笑說道：“你呀，驕傲一點(diǎn)也沒事，別整日拘著，跟個(gè)小老頭似的?！?/br>
    “母親――”

    顧九非目光無奈的瞥了她一眼，嘴角倒是一直都噙著笑。

    傅絳還想再說。

    外邊青黛就打了簾子進(jìn)來了，她是傅絳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平日里行事沉穩(wěn)老道，這會卻顯得有些激動……傅絳見她這樣有些好奇，收回放在顧九非頭上的手，問道：“怎么了？”

    “夫人！”

    青黛激動道，“國公爺請了常山過來，說，說請九少爺過去用膳！”

    顧九非手里的橘子落在了桌子上，沒一會就滾落到了地上，他沒出聲，神色卻是一片怔忡的模樣，望著青黛出著神。

    傅絳卻沒他這么沉穩(wěn)，一聽這話就站了起來，她似乎是怕自己聽岔了，又或是還不敢相信，呆呆地又重復(fù)問了一句，“你說什么，老爺，老爺請九非去用膳？”

    “是！”青黛脆聲應(yīng)道。

    她又看向還坐在一旁出著神的顧九非，忙笑著催促道：“哎呦，我的好少爺，您快收拾收拾過去吧，常山還在外頭等著您呢。”

    傅絳一聽這話也急了，連忙拉著顧九非站了起來，替人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行裝，又擔(dān)憂道：“回頭見了你父親好好說話，他問什么，你就答什么。”

    “不要讓你父親生氣。”

    雖然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飯，但這可是頭一次，老爺主動請九非過去……傅絳心里又激動又擔(dān)憂，生怕父子兩人又吵起來。

    “……是?！?/br>
    顧九非雖然性子沉穩(wěn)，但到底還年幼，平日對待別的事能夠泰然處之，但對于自己的父親……他還是很難坦然從容的去面對，這會也只能呆呆應(yīng)了這么一聲。

    等走出門，看到常山，他才收斂了一些情緒，客客氣氣地喊了人一聲，“常山叔?！?/br>
    常山看著人笑道：“九少爺快走吧，國公爺和郡主還在等您呢?！?/br>
    “好?！鳖櫨欧屈c(diǎn)頭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