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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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當年也是這樣一個雨夜,沒有音訊的孩子,完全陌生的號碼,一通電話從此將整個關家的平靜徹底粉碎,只留下滿地稀碎。 嚴一素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接通電話,手里的手機卻被另一只手接過去。 關國棟對著自己夫人安撫性地笑了笑,可沒人知道這個慣常出現(xiàn)在各種財經(jīng)雜志上的有名富豪,手心里也微微沁了汗。 電話終于被接通了。 關星河一貫冷冷淡淡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這兩天去同學家了,不用擔心?!?/br>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終于讓見慣了風浪的關國棟和嚴一素長松了一口氣。 “那我給星海打個電話,讓他不用找了。” 平常精明能干的嚴一素在失而復得的孩子面前,也不過是一個關心則亂的母親罷了。 她和自己大兒子通完電話,才終于覺得不對勁來:“秦昊那孩子說星河不在他家,那星河說的同學,又是哪個同學呢?” 她怎么不知道,她這個脾氣冷硬的小兒子身邊,突然有了這樣一位關系好到可以借住兩天的同學? 而此時的顧安寧也在糾結這個問題,她將手機還給司機師傅后,就開始猶猶豫豫地小聲問道:“你不回去?要在我家住兩天?” 關星河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不說話。 這幅標準的關校霸模樣本該是又冷又酷的,如果不是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頭發(fā)上甚至還在不停地滴落水珠的話。 弄成如此狼狽的模樣到底有自己的一大半原因,顧安寧良心上過不去了,湊到他身邊小小聲解釋道:“我不是不歡迎你啊,只是我家小,實在沒有多余的房間讓你住?!?/br> 關星河也沒回頭看她,只是不輕不重地反問了一句:“聽說蘇雪琪本來是要到你家去過十一的?” “她過來自然是和我睡啊,你總不能……”顧安寧及時止了話頭,她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然后才假裝若無其事道,“算了,先回去吧,到時候再看。” 傾盆大雨不停,載著兩名乘客的公交車行駛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像是一葉飄蕩在汪洋大海里的孤帆。 離安坪村還有很遠的路,車內(nèi)的燈光昏暗下來,顧安寧抱著書包眼皮子上下打架,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歪倒在關星河的肩旁上。 前頭的司機師傅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到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全是睜不開的困意,被雨淋濕的頭發(fā)一絡一絡黏在額頭上,在心里暗暗道了一聲作孽,然后盡力將車開的平穩(wěn)了些。 關星河其實還在思考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如此狼狽的模樣,冷不丁突然感覺肩膀一沉。 他一偏頭,就看到要為今夜這事負大半責任的罪魁禍首正靠在他的肩上睡的沒心沒肺。 那睡相特別乖,可能是因為有點小鼻塞,顧安寧睡著的時候嘴巴微微張開,熱熱的呼吸一下一下灑在關星河的胸前,像是冬天里沖熱茶里冒出的暖氣。 關星河楞了一下,隨即伸出手在顧安寧搖了兩下,直到對方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又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不好意思啊,昨天刷卷子刷的太晚了。”顧安寧又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安坪村是終點站,還有好一段路?!?/br> 眼看這人又要睡過去,生怕她穿著濕衣服睡覺感冒的關星河連忙開口道:“等等,你先別睡。” 顧安寧勉強睜開眼睛朝他看了一眼。 “我……”關星河頓了一下,然后才假裝十分自然地繼續(xù)道,“你還沒有和我說說你家的情況,我這樣貿(mào)然登門,會不會很失禮?” 顧安寧倒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和嚴董關系都處的十分僵硬的同桌竟然在糾結這個事,于是困意醒了一大半,清了清嗓子道:“我家里還有我爺爺奶奶,我奶奶人特別好,慈祥和藹善解人意,你不用擔心啦。至于我爺爺,他以前打過仗,越南戰(zhàn)爭知道吧,爺爺就是在那場戰(zhàn)爭后負傷退役的。他脾氣硬,不過只要我奶奶同意的,爺爺都不會反對。” 關星河聽到講完爺爺奶奶就沒有再繼續(xù)下去,也沒多嘴問人父母,只是有些好奇是怎樣的兩個老人,才能在安坪村那種山溝溝里養(yǎng)出個顧平寧這樣的大學霸。 反倒是顧安寧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壓低嗓子提醒道:“如果當時候我爺爺說了什么話,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他嘴硬心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的。” 這話里的信息量不少,關星河倒也沒著急追根問底,而是繼續(xù)順勢問了些村里的風景習俗,以及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有人陪著說話顧安寧的困意顯然退下去許多,她腦子有些昏沉,因此也沒察覺出這個一直主動找話題的的關星河有多難得,而是順著話題將村子里有趣的事物講了個七七八八,順帶著說了不少自己幼時的趣事。 關星河終于對安坪村有了一絲絲興趣,那個網(wǎng)上有名的貧困村,和顧安寧口中生動有趣又美食甚多的故鄉(xiāng),聽上去真不像是同一個地方。 就在兩人的絮絮叨叨的聊天中,搖搖晃晃開了一路的公交車終于停了下來。 司機師傅摘了手套,回過頭沖著聊的興高采烈的兩人吼了一嗓子:“終點站安坪村到了——” 第18章 在關星河的想象中,這一場坎坷的歸村之旅到這里也差不多該走向結尾了。 就算村里條件困難連洗個熱水澡都是奢望,但至少能讓他們換身干燥干凈的衣服、喝一口熱水啊。 但下了車后,關星河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環(huán)顧四周,連個房屋的鬼影子都沒有看見。 嘩啦啦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顧安寧背著書包伸手往前一指:“里面的路車不好開,走過去大概四十分鐘?!?/br> 顧安寧的語氣實在太過自然,自然到關星河覺得若此時自己露出什么驚訝的神色,就仿佛真顯得他多么少見多怪似的。 于是他也十分淡定地點了點頭,撐著傘一言不發(fā)地跟著顧安寧往前走去。 事實證明,無論是顧安寧還是關星河,都還是太天真了。 四十分鐘什么的,完全是理想狀態(tài)下的速度。 而現(xiàn)在黑燈瞎火,小路泥濘,大雨不歇,再加上顧安寧嚴重的夜盲,簡直就是通關前的地獄模式。 關星河想要繼續(xù)背著她走,可這一次卻被顧安寧堅定地拒絕了。 “這里的路不比剛剛,路難走又都是泥坑,摔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鳖櫚矊帾q豫了一下,仰著頭小聲提議道,“我們挽著胳膊走吧,誰要是不小心摔了另一個還能拉扯一把?!?/br> 如果背著小矮子摔個狗吃屎…… 關星河晃了晃腦袋,將這個可拍的猜測甩到腦后,然后輕咳了一聲,盡量假裝不經(jīng)意的將自己的胳膊朝著顧安寧挪了挪。 顧安寧聞弦歌而知雅意,她眨巴著眼,將自己的手挽在對方的小臂上,然后真誠地保證道:“你放心哈,我力氣很大的,你要是摔了我絕對可以拽住你的?!?/br> 這實在是令關星河萬分難忘的一個夜晚,以至于在很多年后,提起安坪村,他的第一印象永遠都是那條遍布陷阱機關和靈異故事的漫漫長路。 不得不說,顧安寧剛剛那一句路難走實在是太過委婉了。 關星河是真的很想維持住自己的形象,所以就算他連踩了幾個水坑整雙鞋襪全部壯烈犧牲也未吭一聲,直到他踩到了一坨坨黏糊糊嘎吱響的不明物體,他的臉色終于繃不住了。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踩到了什么東西?”關星河不著痕跡地緊了緊顧安寧挽著的手,不料下一步踩下去又聽到了一個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噗呲”聲,“又軟又黏糊,還有聲響,又整條路都是,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這句話說到最后聲調(diào)已經(jīng)微微變形。 “咦,你說這個嗎?”顧安寧故意加重了步子將地上的不明物體踩了兩腳,然后才語氣松快地解釋道:“這個是中藥的殘渣啦?!?/br> “中藥?” 所以讓他毛骨悚然了一路的竟然是吸滿了雨水的藥渣? 可這種東西就算不扔垃圾箱也不用扔在路中央吧,簡直嚇死個人。 “村里的老人相信把藥渣倒在路中央,讓過路的人踩一踩,就能把病氣趕走,這樣病才能好得快?!?/br> 關星河的科學觀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尤其是當他看見顧安寧越踩越歡快的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也信?” 顧安寧搖了搖頭:“今天天氣不好,這路上怕是沒什么人走,要是倒藥渣的人明早看到這上面沒有踩過的痕跡,怕是心里會不高興。心里不高興,病也好的慢?!?/br> 關星河忍不住偏頭去看了身邊的小矮子一眼,看她自個兒全身濕透比落湯雞還要狼狽,卻還在擔心另一個不知名字的人明天是不是會不高興。 這小矮子傻乎乎的。 這般想著,關星河踩在藥渣上的步子也不自覺地重了三分,噗嗤噗嗤,咯吱咯吱。 黏糊糊的中藥殘渣路終于過去,關星河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感覺到身側的顧安寧拉了他一把,隨后小聲點道:“前面是田里的路,我們走慢些,別踩在癩蛤/蟆身上了?!?/br> 癩、癩蛤/?。?/br> 關星河剛剛服帖下來的汗毛瞬間陡立起來。 “是啊,蚯蚓之類的倒無所謂,反正體積小生存能力又強,但雨后的癩蛤/蟆個頭都比較大,真一不小心踩上去會摔倒不說,運氣不好還可能……” 顧安寧頓了頓,用充滿回憶的語氣講述了她還年幼無知時是如何踩了癩蛤/蟆摔倒,跟在她身后二虎子又是如何巧之又巧地與那一坨血rou模糊的癩蛤/蟆尸體來了一個親密接觸,用臉和嘴。 總之往事不堪回首,那事唯一的好處就是上房揭瓦作天作地的熊孩子二虎子終于有了聞之色變的克星,為此二虎子他媽還特意拿了雞蛋來她家謝過她。 關星河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兩個胳膊上已經(jīng)不可控制地冒出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等顧安寧對自己的“童年趣事”作完總結陳詞,他更是拉住對方的胳膊誠懇表示道:“慢慢走,我們慢慢走,一切小心為上?!?/br> 于是兩人在田間以龜速向前移動,這期間關星河根本不敢細細感受腳下松軟泥土的感覺。 顧安寧講故事的本事很好,好到他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著癩蛤/蟆被踩死前的哀嚎。 等他們終于熬過了田間路,關星河覺得自己的小心臟已經(jīng)得到了充分的鍛煉,他相信無論前面還有什么,他都不慌,他!不!慌! 沒想到在這之后竟然是一段難得的平坦路,大塊大塊的方形石板鋪在路上,雖然踩在縫隙間依舊免不了被呲上來的泥水濺到,但比起之前的路,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坦途大道了。 關星河心里一松,帶著一點好奇道:“你們這里修路的時候,是只修了這么一段嗎?” 顧安寧挽著他的手似乎僵了一下,然后才十分真誠地問道:“你真的想知道為什么只修了這段路?” 話里滿滿都是“少年我勸你最好別問了”的真摯勸告。 可有過這種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越是話到一半,越是好奇難耐。 果然,關星河原本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在聽到顧安寧這明顯帶著故事的反問后,突然非聽不可了。 顧安寧幽幽地嘆了口氣:“是因為墓碑石不夠了?!?/br> 那一瞬間關星河甚至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墓什么碑? 對對,一定是他聽錯了。 但顧安寧沒有給他這個自欺欺人的機會,這一回她沒再用回憶童年的語調(diào),而是清了清嗓子,以“我奶奶告訴我村里曾經(jīng)有個亂墳崗”開頭,為這個故事奠定了陰森可怖的氛圍。 這事說來也簡單,據(jù)說是有年冬天安坪村的算命瞎子做了夢,夢見村北邊上的亂墳崗冒著森森的鬼氣,阻礙了整個安坪村的氣運,所以整個村的發(fā)展越來越不好,以至于成了有名的貧困村。 當時正是農(nóng)閑的的時候,村長這么一吆喝,拱著手抽煙大牌閑家里的莊稼漢們突然忙碌起來。 那亂墳崗說大不大,村里的青壯年們集合起來,不過三天就挖好大坑,將那里拱在地上的石棺和無名墳包全部沉到底下,再用土蓋上,至少從明面上再看不出來這里曾經(jīng)是個亂墳崗。 可那些無名墓也就罷了,剩下的刻著歪歪扭扭看不懂文字的墓碑就成了大問題。 立著吧,村里的瞎子說這會壞了風水。 可不立吧,這些又沉又重的墓碑又該放到何處? 最后也不知是誰率先提議,說這墓碑方方正正用來鋪路最好,村里有塊地方一下雨全是積水,偏偏大部分人來來往往都要從那里經(jīng)過,不如用石碑鋪了那里的路。 在顧奶奶的敘述中,當時是有不少人極力反對的,但最終石碑路還是建起來了。 村里最最泥濘的一段路搖身一變,成了平坦的小道。 那些刻著陌生姓名的墓碑正面朝上,只有村里好奇的孩子偶爾拿著樹枝跟著上面的字描畫,然后被看到的家長揪起耳朵對著屁股砰砰兩下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