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林清野買了點(diǎn)水果，許母那電話來得突然，他也沒時間準(zhǔn)備點(diǎn)兒像樣的登門拜訪的禮物。

    一路開到家門口。

    臨下車前，林清野將自己襯衫最上邊一顆紐扣也給扣上了。

    衣領(lǐng)服帖地貼合脖頸，這一扣上倒顯出幾分一絲不茍、認(rèn)真嚴(yán)肅的禁欲氣質(zhì)，外套的線條也挺括立體，勾勒出寬闊的肩線。

    許知喃注意到：“你很緊張嗎？”

    “是啊?！彼芴孤实爻姓J(rèn)了，“這樣看著像個正經(jīng)人嗎？”

    許知喃忍不住笑：“你不問這句的話倒是挺像的?！?/br>
    林清野捏了把她臉，剛才路上許母已經(jīng)又打了個電話來催了，兩人沒再磨蹭，拿上方才買的水果便一塊兒進(jìn)去。

    許知喃在前，林清野在后。

    她推開門：“mama?！?/br>
    “誒?！痹S母應(yīng)聲從廚房里跑出來，剛剛得知林清野也會過來，她又忙著多去燒了幾個菜。

    男人就站在許知喃身后，個子高挑挺拔，利落短發(fā)，衣服也很是服帖整齊，他看著許母笑了笑，禮貌道：“阿姨好?！?/br>
    倒是弱化了眼下那道疤帶來的冷戾氣息。

    “誒，你好你好，我還以為你倆還要會兒呢，菜還沒燒完?！?/br>
    林清野提出幫忙，被許母二話不說給拒絕了：“哪有讓頭一回來咱們家的客人進(jìn)廚房的道理，你倆都坐著吧，就最后一碗菜了，馬上就好。”

    這房子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先前許知喃剛靠著刺青店掙了點(diǎn)兒錢的時候也提過想要帶mama換個地方住，但她都住習(xí)慣了，何況和許元汶的回憶也都在這兒，不愿意再搬了。

    沒一會兒許母便將最后一道菜端出來。

    三人一塊兒上桌吃飯。

    許知喃性格和她mama很像，都是溫柔和煦的，不會給人帶來絲毫壓迫感。

    桌邊許母便只問了他一些關(guān)于最近工作和生活的事，態(tài)度溫和又有些小心，完全是初次見女兒男朋友那樣，也沒有提及從前的事。

    吃完飯，許母將碗筷收了，依舊不讓他們上手幫忙做家務(wù)。

    許知喃也看出來林清野的拘束，一餐飯下來她真切感受到了林清野的緊張。

    她也沒想到他會這么緊張，就是他初次上舞臺，底下那么多人，他也游刃有余，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她拍了拍他的手，湊過去小聲道：“你放輕松點(diǎn)兒?！?/br>
    話音剛落，許母便出來了：“阿喃，幫mama去倒一下垃圾?！?/br>
    許知喃一頓，猜到些什么，又看了眼林清野，還是乖乖起身，拿上垃圾桶出門了。

    林清野走進(jìn)廚房，站在廚臺邊，又說了句：“阿姨，我來吧。”

    “真不用，我馬上就忙完了?！痹S母笑說。

    許知喃出門倒垃圾，他也不好繼續(xù)在客廳坐著，便只好杵在廚房。

    這廚房不大，他又人高腿長的，視覺上一下子擁擠起來。

    許母也留意到他尷尬，主動說：“你幫阿姨洗點(diǎn)兒水果吧，一會兒阿喃回來了你們可以吃?！?/br>
    林清野從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走到水槽邊。

    “你和阿喃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吧？”許母忽然說。

    林清野喉結(jié)上下滑動：“嗯，我們大學(xué)就認(rèn)識，應(yīng)該算是那件事之前剛在一起，我出來后第二天去找的阿喃?！?/br>
    他們到底在一起了多長時間很難界定，畢竟中途還有分開的兩年半。

    許母想要多了解些也是人之常情，林清野便把那過去的時間線告訴她，也主動提及了這一晚上許母有意避及的入獄話題。

    之前沒說大概是顧及許知喃在，但現(xiàn)在將許知喃支走，林清野便猜到她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許母一頓，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這些年不容易?！?/br>
    林清野將葡萄一顆顆摘下來沖洗，低著頭：“還好，當(dāng)時覺得難，現(xiàn)在回想也過得挺快的?！?/br>
    “前不久聽說蘇遣已經(jīng)去世了，雖然最后也沒有接受到最終的懲罰，但不得善終，也算是付出了代價，說起來阿姨也應(yīng)該跟你道聲謝，要不是你保護(hù)了阿喃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后果，要是阿喃也出了什么事?！痹S母垂眸，“我也不知道我該怎么繼續(xù)活下去了?！?/br>
    “沒有，我那事處理的不恰當(dāng)，就算當(dāng)時保護(hù)了阿喃，后來的結(jié)果也傷害到她了?！?/br>
    許母也回想到當(dāng)時許知喃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樣子，苦笑了下。

    “我也看得出來阿喃很喜歡你，這孩子總喜歡把不開心的事悶在自己心里，不愛說出來，所以我想跟你說些話也得提前支開她，怕她多想?！?/br>
    許母看向他：“阿姨知道我現(xiàn)在這么說對你不公平，只是我這些年一個人拉扯她長大，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不希望她以后辛苦或不安穩(wěn)。”

    “嗯，我理解?！绷智逡暗吐?，“您說?！?/br>
    “男孩子年輕氣盛阿姨也能夠理解，但是今后做任何事之前都得考慮清楚后果，不能沖動行事，不然對自己、對阿喃都是傷害，你說是不是。”

    林清野：“嗯?！?/br>
    “我以前是希望阿喃能找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人過日子的，可能跟我自己的經(jīng)歷也有關(guān)系，只希望她這輩子能開心健康安穩(wěn)，細(xì)水長流，老實(shí)說，其實(shí)我從前都沒有想過她會找一個你這樣的男朋友，還是個大明星，平時關(guān)注你的人也會特別多，很多東西放到聚光燈、放大鏡下就會發(fā)生變質(zhì)，我也擔(dān)心阿喃以后會受到輿論方面的影響和壓力。”

    林清野將洗凈的葡萄裝到盤子里。

    許母這話其實(shí)說的很柔和，也沒有什么反對的意思，只是跟他提出一點(diǎn)自己的顧慮，可林清野依舊覺得喉嚨像是被捏住一般

    擔(dān)心她會覺得自己不夠好。

    也擔(dān)心她會介意他的過去。

    甚至于擔(dān)心自己萬一真的沒法保護(hù)好許知喃。

    “阿姨?！?/br>
    林清野挺直了背，卻又莫名覺得自己的肩膀是佝僂著的。

    他不擅長跟人說心里話，但此刻也想努力講自己心中打算的都明晰的表達(dá)出來。

    “我喜歡阿喃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也很確定她就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那個人，會盡我所能的對她好，保護(hù)好她?！?/br>
    “我也能理解您的擔(dān)心和顧慮，在我能夠真正保護(hù)她之前不會讓外界輿論知道她攻擊她，也想證明我有能力讓她在余生度過她想過的日子，開心健康安穩(wěn)、細(xì)水長流，我也可以給她?！?/br>
    林清野稍稍停頓，舔了下嘴唇，認(rèn)真地緩聲說話：

    “所以，希望您能再給我一次機(jī)會?！?/br>
    屋內(nèi)很安靜，白熾燈在頭頂。

    林清野看著許母，心跳漸漸加快，又沉又重。

    像是接受審判。

    第64章

    林清野是個矛盾體。

    有時候光芒萬丈, 是最矚目的那顆星, 動作間便能讓臺下眾人尖叫吶喊，掌控著大家的心跳, 耀眼又自信。

    可有時候他卻又自卑, 就像是初次遇到許知喃的那個雪夜。

    被冷硬疏離的性格包裹的最里面是自卑。

    自卑又自傲。

    他極少會展現(xiàn)出自卑的那一面，只有剝開自傲的那一層層表面才會觸及到最里層。

    但現(xiàn)在卻展露出來了。

    因?yàn)槟鞘窃S知喃。

    是那個他在歌詞中寫下的女孩兒——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腳怪物

    暗夜交錯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槍，我成為你的祭獻(xiàn)

    ……”

    許母剛要說話，許知喃便倒垃圾回來了。

    外面天已經(jīng)冷了，她沒系扣子，裹著寒氣跑回來, 將垃圾桶放到一邊，洗了把手，又注意到旁邊剛洗完的葡萄。

    她偏頭笑著問：“你洗的嗎？”

    “嗯?！绷智逡皼]再繼續(xù)剛才那個話題，伸手將她衣服拉鏈拉上，又將扣子一顆顆扣上, “剛才去外面怎么連衣服都沒拉上。”

    “出門時忘記了，拿著垃圾桶手臟就沒拉。”許知喃嚼著葡萄，“你們剛才聊什么呢？”

    許母：“沒什么, 隨便聊聊, 你們把葡萄拿出去外面去吃吧?！?/br>
    她又最后收拾了下廚房便也出去了, 笑著問林清野：“難得過來, 要不要去阿喃房間看看？你都沒看過她小時候的照片吧？”

    許知喃帶著林清野一塊兒去了自己房間。

    她已經(jīng)好久沒住在這了，自從刺青店工作忙起來她便住在那出租屋里頭，回家因?yàn)榈诙煲习嗟酵砩弦惨琅f會回去。

    許母把她房間整理得很整齊。

    是很小女生的臥室, 一面書柜墻上都是書，整整齊齊地排列開，床頭還有個小毛絨玩偶。

    “你小時候的照片呢？”林清野問。

    “你還真要看啊?！?/br>
    “嗯，提前看看我以后的女兒長什么樣?！?/br>
    “……”許知喃反應(yīng)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抿了下唇，嘟囔，“什么女兒。”

    許知喃蹲下來，從底層的一個柜子里翻出幾本相冊。

    相冊集上面的印花都能看出年代感，但依舊被保存得完好，顏色都淡退卻依舊沒有磨損，足以見得被保存得很好。

    相冊里是不同年齡段的許知喃。

    幾乎可以想見那時候的許知喃是怎樣被父母捧在手心中當(dāng)作寶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