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你打算自己做?” “嗯?!?/br> “獨立音樂人可費錢了?!蓖鯁⒄遄弥鴨柫司?,“你要去找你爸借錢嗎?” “沒,我自己之前也有錢,還夠用?!?/br> 林清野從前金曲獎獲獎的獎金、各種場合商用他的歌也都有版權(quán)收入,酒吧時他的薪酬也開得并不低,再加上當初《我為歌來》那節(jié)目的薪酬,林林總總加起來,縱使沒有林冠承,他也從來沒缺過錢。 “說實話,你說你前路看不清,但我旁觀者清,林清野,你知道一個人的天賦有多重要嗎,真正想要爬上一個行業(yè)的金字塔頂端,天賦絕對比努力更重要,光憑努力也許能分一杯羹,但頂端,想都別想,就是這么殘酷。” 林清野在他的話中慢慢靜下來。 他在那樣罪惡混亂的地方待了兩年,有時候會忘記從前那樣光芒萬丈、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 “你當初能拿到節(jié)目的第一名就已經(jīng)足夠證明了,我愿意幫你也不止是因為我跟你爸認識,而是因為你,你是林清野,我知道投資你不會讓我失望?!蓖鯁⒄f,“想想吧,還是留在公司里,你也能全心投入到你想干的事?!?/br> “說這么久,唱片小樣還在嗎?” “不在我這?!?/br> “在哪?” “我給許知喃了?!?/br> 林清野指尖一頓,抬眼。 王啟聳了聳肩:“兩年前我就給她了,你想要,自己去找她,肯定沒丟?!?/br> 他不說話,眼底沉下來,黑沉沉的,壓著人。 王啟:“不打算去找她了?” “再說吧?!彼鸬幂p松。 “林清野,我有時候真覺得你挺混蛋的,至少對人小姑娘來說,你現(xiàn)在這德性就是個混蛋!”王啟指著他說。 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插兜,懶散輕慢,對此不做反應(yīng)。 “你覺得這樣就是對她好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等的又是誰,我不信你不知道?!蓖鯁⒄f,“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當初又何必因為她讓自己落到那般境地?!?/br> 過了很久,他才緩聲說:“王叔,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樣的,很多人出來,受盡鄙夷白眼,根本沒法再過回普通人的生活,于是又犯事進來了?!?/br> 王啟一愣,而后說:“可是你覺得這樣就是不禍害許知喃了?那我告訴你,你早已經(jīng)把她禍害完了,人小姑娘跟你一塊兒這么久,又等你兩年,你不去找她,她剩下半輩子也就被你一塊兒禍害了?!?/br> “你不去找她,那才叫禍害人家?!蓖鯁⒁蛔忠活D,擲地有聲道,“現(xiàn)在只有你能去補償她。” 林清野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是他出獄以來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色。 但并不是王啟第一次見到了。 當初林清野站在門口跟他講,自己要做專輯,說“想要保護好她,我得自己做出成績來”時,也曾經(jīng)被他的眸光震到。 王啟:“你要是個男人,就讓她往后都過得舒舒服服的,而不是避著她逼她去過沒你的日子?!?/br> 許知喃接到方侯宇的電話時正在商店。 昨天回去后她才想起來參加趙茜婚禮還沒給她買禮物,這些年趙茜酷愛收集香水,她便抽空又去了趟商場打算給她買瓶香水。 店員熱情推薦:“您可以試試這款,很符合您的氣質(zhì)呢。” “不是給自己買的,是打算送給好朋友的結(jié)婚禮物?!?/br> “這樣啊,那您也先試試這款吧,這是新出的,味道很清新特別,正適合現(xiàn)在的夏天?!?/br> 店員在她手腕上噴了一下。 這時候方侯宇電話便響了。 許知喃走到另一邊:“方叔叔?!?/br> “阿喃,蘇遣死了?!狈胶钣钫f。 許知喃一愣。 當初那件事之后,蘇遣就一直沒有醒來,處于植物人的狀態(tài)。 “那……”她喉嚨發(fā)干,“會不會影響之前的判刑?!?/br> “你不知道嗎?” “什么?” 方侯宇有些詫異:“我也是剛剛跟看守所的同事聯(lián)系想問問判刑的事才知道,林清野已經(jīng)提前釋放了啊,就在昨天。” 許知喃一瞬間不會言動,大腦一片空白,腳也死死定在了原地。 提前釋放。 昨天。 她怎么一點兒都不知道? 直到掛了電話,她都不知道剛才最后方侯宇說了些什么。 她像是被一道雷電直接擊中,手指也止不住的開始發(fā)抖。 店員看她掛了電話一直站在那沒動,便上前問:“您要不要再試試香,現(xiàn)在前調(diào)已經(jīng)過去了,味道會更好聞。” 許知喃回神,黑睫顫抖得飛快,好一會兒才重新穩(wěn)下心神。 她抬起手腕,細嗅了下。 店員在一旁解說:“這是一款中性香,但也特別有小女生的感覺,中調(diào)是檸檬和甜橙,到尾調(diào)就會有槐花香,清新中帶點澀,也比較特別?!?/br> 許知喃也同樣聞到了壓在最底層的尾調(diào),槐花香透出來。 她忽然犯了惡心,像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惡心感來得迅速,她捂著嘴偏過頭干嘔了下。 店員一愣,以為她這是暈香反應(yīng)劇烈,忙拿裝了水的噴霧在她手臂上又噴了下,淡化方才的氣味。 當初,她被蘇遣帶到了那廢棄樓里,好不容易脫身離開,下樓便看到林清野雙手沾血,蘇遣躺在他腳邊。 當時風(fēng)卷著路邊的槐香輕拂進來。 許知喃在那一刻雙腿發(fā)軟,意識消退,只五官記住了當時的場景。 刺槐的槐花香便是當時的記憶點。 以至于后來每一年刺槐花盛開時她都容易產(chǎn)生應(yīng)激反應(yīng),像是將當年的刺激轉(zhuǎn)移到了槐花這個寄托之上。 “您沒事吧?”店員扶起她。 “沒事,抱歉,我先上個洗手間?!?/br> 許知喃站在洗手臺前,洗干凈手腕上殘留的香水味,又往臉上潑了把水,這才慢慢喘過氣來了。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色列白,眼角也應(yīng)激反應(yīng)似的泛紅,有些濕潤。 許知喃雙手撐在洗手臺前,她的頭發(fā)在剛才洗臉時也沾濕了,垂在胸前,很長了,那點藍映進她眼睛里,漸漸又濕潤了。 商場的女廁進進出出很多人,許知喃就一直站在那兒,有人奇怪地朝她看過去,她也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才想起來拿出手機,給林清野打個電話。 那一串深深刻在她腦海中卻已經(jīng)有兩年半沒有撥通過的號碼。 她手發(fā)著抖,拿著手機貼到耳邊,緊張到無法呼吸,每一秒都是折磨。 然后手機里那串機械女聲給了她最終的審判——“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br> 許知喃平靜地拿下手機,熄屏,低著頭看著大理石面的洗手臺,然后黑睫輕顫,一顆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就掉下來。 和洗手臺面上的水珠融合在一起,消弭于無了。 她忽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感包裹,當初高燒醒來知道林清野被判刑時沒有,這兩年半來每一個難熬的夜晚也沒有,直到這一刻。 那個晚上,林清野就跟她說,要是有了別的喜歡的人,可以交往看看。 可經(jīng)歷過他給的,她怎么可能再喜歡上別人。 看過璀璨星河,再看其他人便只是田野中忽閃的螢火蟲。 誰也比不上林清野。 所以她在林清野背上刻下了自己,告訴他,你是我的了。 她把自己的后路斷了,也把林清野的后路斷了,那樣的刺青圖案洗不干凈,他不可能頂著那樣的圖案再去找其他女孩兒。 可現(xiàn)在他明明已經(jīng)出獄,卻沒有來找他。 當時在獄中也是,所有人想要探視,他都沒有答應(yīng),那樣驕傲恣意的少年,不愿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而現(xiàn)在明明出來了,卻連手機都聯(lián)系不上了。 許知喃慢慢在洗手臺前蹲下來,哭得無聲無息卻又悲痛欲絕。 溫柔是他,光芒是他,殘忍也是他。 等重新收拾好走出衛(wèi)生間時已經(jīng)過了許久。 香水店店員看到折返的許知喃還愣了下。 許知喃剛剛哭過,聲音還有點未散的喑?。骸爸白铋_始試的那瓶經(jīng)典款你幫我收起來吧。” “好的,別的還有需要嗎?” 許知喃看著剛才那瓶害自己有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的香水:“這瓶也要?!?/br> 店員愣了下:“這瓶嗎?” “嗯?!?/br> 買好了香水,許知喃便直接回了店里。 如今她店里雖然生意很不錯,可好在和路西河的“刺客”不屬于統(tǒng)一風(fēng)格,來她這兒的女孩兒比較多,而路西河那則多是男人。 今天店里倒是有個男人。 許知喃還沒推門進去就聽到里頭的吵嚷聲,李焰跟她學(xué)了一年多了,是個暴脾氣的姑娘,可這回倒也拿那個男人沒辦法。 那架勢反倒像是砸場子的。 許知喃推門進去:“李焰,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