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射日之征斬首
射日之征中,赤鋒尊聶明玦是所向披靡,所過之地溫狗寸草不生。姑蘇一帶形勢穩(wěn)定后有藍啟仁固守,澤蕪君藍曦臣與含光君藍忘機則常常外赴支援,救人于水深火熱,射日之征中收復失地、虎口奪人無數(shù)次。因此,人人聽到他們的名號便欣喜若狂,仿佛多了一線生機,有了保命王牌。 射日之征進行到第三個月時,江澄已經(jīng)帶領一眾修士,在藍忘機及其手下修士的支援下,于崇陽一處隱蔽的山坳里建起了新的據(jù)點。 江澄負責訓練新入門的修士,藍忘機則每日帶著手下修士四下支援救人,分工也算十分明確,只要不是遇到十分棘手的任務,二者通常并不會互相干涉。 這日傍晚,江澄正在校場上訓練修士,剛剛訓練完,就見江厭離和幾名女修推著幾口大鍋走過來,隔著老遠,便能聞到那熟悉的香味。 幾名女修給他們每人分發(fā)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蓮藕排骨湯,一眾修士們各個欣喜不已,你一言我一句,皆是一致的好評。 江澄坐在一處甲板上,手里捧著一碗蓮藕排骨湯,怔怔的看著懸掛于城墻上的九瓣蓮旗幟,心中百感交集,往事歷歷在目。 記得小的時候,他和魏無羨還時常為了誰碗里多一塊排骨而打得昏天黑地,幾位師弟勸架都不行的。 如今,無人再搶他的排骨,也沒有那么多的人來勸架。 昔日的蓮花塢,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思及于此,江澄狠狠的咬了一口排骨,眼眶泛紅,目中卻透著入骨的恨意與堅韌。 現(xiàn)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他還有許多很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 屠盡溫狗,重建云夢江氏,還有……找到魏無羨。 藍忘機回來時,就見一眾修士興高采烈的在校場上原地坐著,人手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藕排骨湯,香氣四溢。 見藍忘機過來,一名女修也給他盛了一碗,紅著臉,笑容靦腆的遞了過來。 藍忘機微微頷首,婉拒道:“多謝,但不必?!?/br> 他們姑蘇藍氏子弟飲食一向清淡,即便出門在外,也當規(guī)束自我。 女修只得退下,繼續(xù)與其他幾名女修閑聊起來。 藍忘機心里想著事情,本并未留意她們,忽然聽到她們提起“魏嬰”、“魏公子”之類的字眼,登時提了神,留心去聽她們說什么。 難道魏嬰回來了,所以他們煮了湯來慶祝? 卻聽一名女修驚訝的道:“魏公子?魏嬰嗎?我們來這兒這么久,都沒見過他本人,你居然見過魏公子練劍?” 魏嬰練劍? 一聽這個問題,藍忘機也被提起了好奇心。 雖說他是見過魏嬰的劍法,但專程看他練劍,卻是不曾。 那名女修喝了口碗里的湯,小聲道:“嗯,我也是云夢人,蓮花塢出事那天,我剛好去了外祖母家,這才逃過一劫?!?/br> 另一名女修笑著道:“哦~原來如此,你見過魏公子,他長什么樣子,好看嗎?我聽說,只要是見過他的姑娘,就沒有不為之神魂顛倒的,是與不是?” 藍忘機:“……” 女修道:“自然是好看的?!?/br> 另一名女修小聲問:“有多好看?嗯……有沒有藍家這位二公子好看呢?” 女修道:“這個嘛……不一樣的好看,藍二公子是俊美雅正,魏嬰是風流俊逸。不過魏嬰不似這般冰冷就是了。唔……他人特別好,說話也特別好聽?!?/br> “哦?風流?特別好?嘖嘖嘖……” “你們可別誤會,我和他并無瓜田李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曾與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云夢江氏有難,我雖靈力低微,但也想盡一盡綿薄之力……” 說到這里,她忽然紅了臉,沒再說下去,摸了摸發(fā)間那支秀氣可人的桃木簪,一副狀似嬌羞的神態(tài),看的藍忘機眉頭微蹙,無端的心煩意亂。 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一個畫面。 少年魏嬰身姿卓絕,在校場上練劍,一名少女在一旁觀看,待他練得累了,便走過去,送上一杯茶水,再幫他擦擦額上的汗水…… 藍忘機渾身一個激靈,趕緊把那畫面從腦中驅(qū)散,只覺荒唐。 不想再聽她們添油加醋,藍忘機拂袖離開校場,來到城墻邊,輕輕一掠,便掠上了城墻的最高處。 此時已是深冬,城墻上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寒風蕭瑟,他卻仿佛感覺不到任何寒意,一動不動的站在城墻高處,凝視著遠方。月光映在他白皙的臉上,顯得越發(fā)蒼白,兩邊眼眶隱約可見暗色,看上去略顯憔悴,神色間,卻是一貫的端方雅正、冷若冰霜,不似凡間之人。 自從崇陽據(jù)點建成,每天夜里,他都會雷打不動守在那高墻上,一待就是幾個時辰,像是在等著什么人。 從前,云深不知處外也有一座高高的圍墻,不知從何時起,他便養(yǎng)成了在墻上等人的習慣,只是他想等的人,至今也沒再等到過。 半月后,河間傳來捷報。 溫旭率兩千修士圍剿河間據(jù)點,揚言讓他們交出一把劍和一只香爐。 可想而知,聶明玦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會理溫狗的命令,雙方對峙,就只有一個字——戰(zhàn)。 這一戰(zhàn)極其慘烈,死傷無數(shù),尸橫遍野。 有的身著炎陽烈焰袍,有的背后是清河聶氏的獸頭家紋,有的并無家徽標識,幾乎各占三成,景象十分慘烈,血腥之氣直沖云霄。 戰(zhàn)后,孟瑤和幾名聶家修士負責清掃戰(zhàn)場時,那俱已經(jīng)沒了腦袋的尸體還緊緊握著拳,孟瑤試圖掰開那只手,可他勁力不足,掰了幾下掰不開,便干脆砍了他的幾根手指,才從他的掌中摳出了一團字條。 無需打開看,便知上面寫著什么,因為那正是他親手所寫。 那日端了窮奇道據(jù)點,江澄收獲了隨便,藍忘機撿了香爐,而孟瑤則搜到了一本令人面紅耳赤的圖書。 他打小在那種地方長大,這本書上所畫的東西他再熟悉不過,只不過……尋常他所看到的,是一男一女,而這本書卻畫的是兩個男子…… 想不到堂堂岐山溫氏大公子,竟有這般癖好,當真是漲見識了,這世上,還真的沒有誰比誰干凈呢。 喜歡男子,收藏魏無羨的劍,躲在密室中,設下那么強的禁制,還消耗那么多的靈力進行招魂,嘖嘖嘖……好癡情吶。 本也是抱著一試的心態(tài),卻不曾想,竟然如此順利,好一個癡情的溫大公子。 他不禁對這位云夢江氏的大弟子越發(fā)好奇,他人都不知道哪里涼快去了,失蹤數(shù)月,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 一個江晚吟,招收門生的首個任務就是找魏無羨;一個藍忘機,整天舔著臉和云夢江氏的人混在一起,外赴支援?怕是沒那么簡單;還有這位,腦袋都被人砍了,手里還死死攥著一絲希望,只為拿回一把可能已經(jīng)是遺物的劍。 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失蹤了,會不會有人來尋他。呵…… 除了娘親,恐怕沒有人會在意…… 思及于此,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一張溫暖和煦的笑顏,登時眼眶一陣濕熱。 “孟瑤,你磨磨唧唧的在干什么?” 背后傳來一聲尋問,孟瑤飛快的將那團字條塞進嘴里,吞了下去,平靜自如的道:“沒什么,看看這人身上還有沒有什么法寶,否則一同被碾碎了,怪可惜的?!?/br> “哦,我們這邊清完了,你收拾完了自己回來,我們先走了?!?/br> “好、好的!” 待其他人都走了,孟瑤抽出恨生,找了個和溫旭體型相近的溫氏尸體,手起刀落砍下那俱尸體的腦袋,將二人尸身上衣服調(diào)換。 次日,那俱穿著溫旭衣服的尸體被憤怒的聶家修士碎尸萬段,碾為rou糜,涂于地下。 而溫旭的頭顱,則被挑于陣前以示威,嘲諷岐山溫氏如土雞瓦狗,插標賣首,大振人心。 【江澄站在一片樹林之前,覺察有人走近,微微側(cè)首。來人一身白衣,束著抹額,飄帶在身后隨發(fā)輕揚,面龐白皙如玉,俊極雅極,在月光之下,整個人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江澄冷然道:“藍二公子。” 藍忘機神色肅然,頷首道:“江宗主。” 兩人打過招呼后便無話可說,帶上了各自的修士,沉默地御劍而行?!?/br> 【藍忘機淺色的眼眸掃了掃江澄腰間的另一把劍,又轉(zhuǎn)回了目光。 半晌,他平視著前方,道:“魏嬰還沒出現(xiàn)?” 江澄看了他一眼,似是奇怪他為什么忽然問起魏嬰,答道:“沒有。” 他看了看腰間的隨便,道:“我這邊的人還沒找到他的消息,不過他回來了一定會找我,出現(xiàn)了我就把劍還給他?!?/br> 未過多久,兩人帶著一批修士趕到了一處監(jiān)察寮,準備夜襲。還未進門,藍忘機目光一凝,江澄皺起了眉頭。 陰氣四溢,怨氣橫生。 然而,大門兩旁的符篆卻是完好無損的。江澄比了個手勢,他帶的修士們散開,伏到圍墻之下。他則一揮三毒,劍氣襲出,撞開了大門。 進門之前,藍忘機的目光在大門兩側(cè)的符篆上一掃而過。 監(jiān)察寮內(nèi)的景象慘烈無比。 庭院里,滿地都是尸體。而且不止庭院,連花叢、走廊、木欄、甚至屋頂上都堆滿了尸體。 這些尸體全都身穿炎陽烈焰袍,是溫家的門生。江澄用三毒把一具尸體翻了個身,看到這張慘白的臉上掛著橫七豎八的血痕,道:“七竅流血?!?/br> 藍忘機站在另一邊,道:“這具不是?!?/br> 江澄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這一具尸體兩眼翻起,面目全非,口邊流著黃色的膽水,是被活活嚇死的。 他手下一名門生道:“宗主,察看過了,全都死了,而且,每一具尸體的死法都不同?!?/br> 絞死、燒死、溺死、毒死、凍死、割喉死、利器貫腦死……江澄聽完了,森然道:“看來今晚的任務,有別的東西幫我們完成了。” 】 藍忘機默然不語,四下查探,只見一張黃底朱字的符篆貼在監(jiān)察寮的門口。 這張符篆乍看之下,沒有什么不妥,可是再仔細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微妙之處令人極其不適。 這種鎮(zhèn)宅符篆的畫法,他們早在十五六歲時便能熟記于心,然而,這一張符篆龍飛鳳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幾筆。而就是這幾筆,改變了整張符咒的紋路。現(xiàn)在看起來,這張貼在門上的符咒,仿佛是一張人的臉孔,正在森然地微笑。 而這筆跡,竟然莫名有些眼熟。 江澄帶修士回到崇陽據(jù)點,藍忘機卻先回了一趟姑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