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撩完跑路
藍忘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拿到唇邊的藥湯也忘了喝,凝神聽那一行少年在說什么。 其實此刻,什么仙子什么道侶并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何明天就見不到魏無羨了? 明明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在意他,可是當(dāng)他聽說會見不到魏無羨時,心里竟然涌上一陣不知所措。 有那么一瞬間,他心里竟然閃過一個念頭:調(diào)戲仙子也好,結(jié)交道侶也罷,其實只要他在這里也是好的…… 聶懷桑道:“其實,我覺得這事也不能全怪魏兄,我聽說,他自小在江家長大,與江家姐弟情同手足,斷然是聽不得旁人對他師姐不敬的?!?/br> “不過話說回來,魏兄的身手是怎么練的?。课覐臎]見過這么打架的,好厲害啊!你們看到?jīng)],金子軒被打成什么樣了?要是換了我,鐵定還不如金子軒呢!”又一少年驚嘆道。 “再厲害又怎么樣?這可是云深不知處啊,我看這回有他受的咯?!?/br> “聽說江宗主和金宗主都來了,嘖嘖嘖……” “哎,這下好了,魏兄要走了,沒得玩兒咯~” 眾少年一陣唉聲嘆氣。 聽到這,藍忘機心中已了然。 早聽聞,魏無羨與云夢江氏姐弟關(guān)系素來要好,尤其是云夢江氏的大小姐,對魏無羨更是照顧有加,而蘭陵金氏的金子軒又是十分矜傲。 聽那幾名世家自己的交談,依他對魏無羨的了解,想必是金子軒先出言對江姑娘不敬,魏無羨這才出手打了他吧。 不過,事情并未知全貌,他也不便妄加定論。 藍忘機一口灌下蠱中的藥湯,便趕去了蘭室。 他到的時候,蘭陵金氏宗主金光善、云夢江氏宗主江楓眠和藍啟仁正在里面交談。 藍忘機繞著蘭室找了一圈,就見魏無羨跪在一條石子路上,心中頓時不知是何滋味。 平日里,這少年總是一派豐神俊朗、玉樹臨風(fēng),言談舉止皆是萬般的瀟灑風(fēng)流。 有時藍忘機甚至?xí)苫?,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著迷?卻還像沒事人一樣調(diào)戲這個,撩撥那個。 然而忽然看到這么一個人跪在石子路上,藍忘機仿佛喉嚨里梗了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有瞬間,他甚至想什么都不顧,沖上去就把他拽起來,幫他拍掉腿上的灰,然后自己替他跪著,把他逗得像往常一樣笑起來。 就在這時,魏無羨那不算寬厚的肩膀微微顫動,頓時又讓他想起昨天夜里,那個在樹上瑟瑟發(fā)抖,直到早上也不敢下來的身影。 藍忘機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繃斷了,再不猶豫,舉步走過去。 只見魏無羨手里拿著根樹枝,正奮力的挖坑,已然挖出了一個螞蟻洞。 他臉上沾了少許泥沙,除此之外,并看不出有哪里受傷。 見藍忘機過來,他趕忙用膝蓋壓住螞蟻洞,對他揮了揮手,笑瞇瞇地喚道:“藍湛!” 藍忘機:“……” 那笑容,和往常如出一轍,干凈得仿佛一縷清晨的光輝,帶著些許頑皮和不羈。那張臉俊逸無比,好看得有些過分,臉上的神態(tài),一如初見那晚,沒有絲毫的委屈或是憤懣,好像他此時不是在受罰,而是在玩他自己的玩具,還頗有興致。 當(dāng)然,更不用指望他會有什么悔意或是不好意思。 果然這人是不會知道疼,也不會知道怕的!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無所畏懼,依舊能笑得這么燦爛。 害怕?委屈?羞愧?傷心難過?藍忘機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根本沒有這些情緒? 或者說,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但藍忘機十分清楚,魏無羨不僅有心,并且,還是一顆火熱的赤子之心。 否則他們初見那晚,魏無羨歸還避塵時,何苦要調(diào)轉(zhuǎn)劍鋒,讓劍柄朝向他,而讓自己暴露在劍尖之下。 魏無羨如此狡黠機靈的一個人,豈會想不到,他可以順手一掌再將避塵推過來傷他?他不過是下意識想確保不傷人罷了。 第二次圍墻上,魏無羨連累他一起跌出云深不知處外,按理說,肯定是藍忘機在下,魏無羨則借他的身體當(dāng)墊背,但魏無羨卻是十分自然的在空中帶著他轉(zhuǎn)了個身,自己做了墊背的。 碧靈湖除祟那次,在所有人都只顧著自行御劍飛天躲避水行淵時,也唯有魏無羨還記得有人手中無劍,毫不猶豫的拉了那人一把。 藍忘機像是被他此時的一個笑容擊中了心臟,而且暴擊數(shù)倍,他來不及多想其他的,拂袖轉(zhuǎn)身就走。 也可以說是逃。 如果不這么做,他真怕自己下一刻就會將那個人從石子路上拽起來,像之前多少次在夢里那樣對他…… 可這是現(xiàn)實,他們同為男子。 在他閉關(guān)的這小半個月里,時間這劑良藥并沒能讓他忘卻情思,反而令他看清了自己最真實的心思。 帶著魏無羨送的兩只兔子去閉關(guān),看上去似乎是被它們倆打擾,實則他心里再清楚不過,若是沒有它們,恐怕這半個月,他休想有片刻安寧。 對于魏無羨,他早在不知何時,已無藥可醫(yī)了。 心悅他,想要他……非他不可。 然而,魏無羨此人雖從不循規(guī)蹈矩、遵循禮數(shù),但藍忘機十分清楚的一點是:魏無羨很顯然是喜歡姑娘的。 他幾乎可以想象出,魏無羨若是知道他的這番心思,笑得滾到地上爬不起來的樣子。 況且,他也說不出口。那么,便唯有按捺這心思,避塵循禮數(shù)。 藍忘機往蘭室的方向走去,一邊思索一會兒如何對叔父說,畢竟替人求情這種事情,他從未做過。 無論如何,先請求叔父莫要讓他這么跪著了,不如懇請叔父罰點別的,當(dāng)然,也不能打??梢栽倭P他抄書,或是閉門思過也好,若不然,我再去監(jiān)督也未嘗不可…… 他走到蘭室門外,就見江楓眠出來。 藍忘機知道,他們已然交談完畢。 “江宗主?!彼{忘機微微亦禮。 江楓眠面帶和煦的微笑,對他微微頷首,便朝藍忘機走來的方向而去,那也是魏無羨所在的方向。 藍忘機的眼神暗了下來,他下意識的折返回去,遠遠的跟上。 遠遠的,他看到江澄正和魏無羨有說有笑,見江楓眠過去,便歡快的招手,笑瞇瞇的喚道:“江叔叔!” 江楓眠快步走過去,將魏無羨輕輕扶起,嘴里溫和的道:“阿羨,起來了,回家了?!?/br> “嗯!”魏無羨欣然應(yīng)道。 回家了,便不會再受責(zé)罰,也好。 藍忘機目送他們離去,一直在山門外站到了深夜。 忽然,有什么東西在他腳邊蹭來蹭去,低頭一看,正是枇杷。 頓時,藍忘機感覺到,胸腔里,某個死了大半個晚上的東西又恢復(fù)了些許生機,砰砰跳動起來。 枇杷順著他潔白的靴子往上爬,兩只小短腿奮力的撲騰,眼看就要抓不住時,糯米酒慢條斯理的挪過來,站到它下方,似乎準(zhǔn)備隨時接住它。 之后的幾個月,藍忘機每日按時來聽學(xué),時常也能聽到江澄等人聊起魏無羨,便一一記在心里。 他知道,過不了多久,江澄也要回云夢了,到那時,他連聽都聽不到了。 三個月后,盛夏炎炎,同期的世家子弟也都學(xué)滿一個學(xué)期,各回各家去了。 藍忘機每日都會抽空去藏書閣看書寫字,時而心念一動,便坐到魏無羨曾經(jīng)抄書的位置上,取紙和筆,在紙上勾勒。 畫的,盡是這些時日,從江澄等人口中所聽到的,有關(guān)魏無羨的趣聞。 每張畫卷上,皆有枇杷和糯米酒的點點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