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圓滿
寒雨樓內(nèi),千余只紙鶴于空中翩翩起舞,每一只周身散發(fā)著金色流光。 葉少漓緩緩睜開沉睡的雙眼,一只紙鶴輕盈地停留在他干涸的唇邊,兩翼撲棱著他的肌膚,輕柔繾綣。 “阿郎?!比~少漓翕動著唇,聲音暗啞。 無數(shù)只紙鶴聚集起來,光芒閃耀,葉少漓兩手扶著冰棺兩側(cè),艱難地坐起身,兩袖輕拂,所有結(jié)界消弭。 葉少漓唇邊的紙鶴發(fā)出細(xì)微之聲,葉少漓屏息凝視著它,只聽得見一句:“少漓,這是我折的第九百九十九只紙鶴了,你何時能出來與我相見?” 葉少漓伸出一只手,攤開掌心,那只紙鶴便散了開來,上邊歪歪扭扭地寫著字。 “我娘說,只要我疊完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紙鶴,上天就能許我一個承諾,可我算了算,一天一只紙鶴,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得疊二十七年,待我疊到那天,已經(jīng)韶華不再,容顏已改,你還會愛我嗎?” 葉少漓沉吟片刻,還未回應(yīng),那紙鶴便化作星星點點之光,逐漸隱去,葉少漓伸出的手凝滯在空中,想去抓住,卻只能眼睜睜地看它化作虛無。 另一只紙鶴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攤開一看,郎郁塵的字跡立現(xiàn)。 “今日,我去了萬法大會,各種高低錯雜的法器與珍寶看的我眼花繚亂,本想著給你買點什么,可最終卻被各路牛鬼蛇神追著跑,他們看上了我的龍骨扇,又心悅于我的炎陽石,還欲奪走我心愛的小漓,這些可都是你贈予我的,我豈能讓他們奪了去?于是乎我就跑啊跑,臨了啥也沒買著,還摔了個狗啃泥……嚶嚶嚶……” 葉少漓蒼白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眼眶濕紅。 一只紙鶴散去,另一只紙鶴承上。 “石掌門閉關(guān)未出,我身兼大任,無殤派的弟子頗有微詞,奈何我修為平平,學(xué)識淺薄,實非掌門之選?!?/br> “近一年的研究,我始終參不透如何將天地間的善念俱為己用,使之成為壓制一切邪惡之道?!?/br> “今日乃你的生辰,這是我用紙鶴從冷師兄那得來的消息,我知你們神仙早已忘了自己的出生時辰,可我還是想祝你生辰快樂,快點好起來……” “關(guān)于那些被燚火毀滅的生靈,這些年我有查證過,并非落塵所為,那惡魔不僅會火系術(shù)法,更是精通木系,水系,雷系之術(shù),且正邪相依附。我雖截獲了它幾次,真身始終未出現(xiàn),□□不過是一截神木,此物乃天庭所有,并非凡間之物,我懷疑這惡魔來自九重天上?!?/br> “前些時日去了一趟逍遙派探望冷師兄,他容顏日漸滄桑,身形漸瘦,修為近乎于無,據(jù)他所說,他仍然在修煉禁術(shù),只是心有力不足,待我突破下一境界,我將助他一臂之力?!?/br> 葉少漓深嘆了口氣,抬眼望去,外邊依舊白雪皚皚,風(fēng)過廊下,嗚咽作響。 葉少漓活了幾萬年,區(qū)區(qū)五年本就是彈指一揮間,可他卻似做了一場漫長煎熬的夢。 夢醒后,茫然失措。 他很想瞬移至心愛之人面前,告訴他,他醒了,他很想他。 可為何一想起郎郁塵,他的腦子里就很混亂,仿佛有什么攫住了他的心控制住他的魂識。 無數(shù)只紙鶴再一次聚集,紛紛落落至他的面前,光芒照亮了他的俊美無儔的臉頰。 “少漓……少漓……” “少漓……少漓……” 紙鶴撲閃著雙翅,葉少漓抬手,那紙鶴便置于他的指尖輕輕拍打著。 “少漓,你已經(jīng)沉睡四年了,我每天都來看你,可你緊閉的雙眼,蒼白的面容都讓我感到心痛,我是不是真的是個草包廢物?我什么也做不了……四年對于神仙來說應(yīng)該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罷,可我覺得好漫長,漫長到我都忘了自己還活著?!?/br> “少漓,你還愛落塵嗎?你有沒有那么一點點喜歡我?” “少漓,又是一月過去了,玉旻說你很快就能出棺了,我好緊張……” “少漓,其實我把前世落塵的記憶在夢里一一想起來了,看到你們昔日恩愛的時候,我很酸……我感覺吃了一火車檸檬……哇哇!別問我火車是什么!” “少漓,你愛我嗎?” “少漓,你愛我嗎?” “……” 之后的每一只紙鶴都寫著同樣的話,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凝聚著攝人心魄的力量,那是來自郎郁塵熱忱似火的真心。 “我……”葉少漓的心亂成一團,可潛意識里話還是抑制不住地脫口而出:“我……愛你?!?/br> 門口的郎郁塵聽到了這三個字,他激動地?zé)o以復(fù)加,他想沖過去抱住葉少漓,向他訴說衷腸,可他的腳步卻堪堪停了下來。 難道是近鄉(xiāng)情怯么?郎郁塵懊惱不已。 葉少漓靠著冰棺,淺笑淡然,似乎對佇立在門口的郎郁塵視若不見,只是垂著眼簾,深深地凝視著指尖的紙鶴。 郎郁塵望眼欲穿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他的心底不知埋藏了多少波瀾起伏,卻生生被他抑制。 或許,他在想落塵罷,所以才對自己視而不見。 郎郁塵頹然地退了數(shù)步,不知是去是留。 “阿郎?!?/br> 背后一聲呼喚將郎郁塵的心徹底融化。 “嗯?!崩捎魤m緩緩轉(zhuǎn)過身,卻是低眉俯首,不敢直視。 “你來了為何不進(jìn)來?”葉少漓一邊說著,一邊朝他靠近,雙眸直直逼視著郎郁塵。 郎郁塵十指絞著袖口,磕磕巴巴地答:“沒……沒有……我……這不是……看你忙……所以……” “不必解釋?!比~少漓一把將人拉過,按在自己的懷里:“我也很想你,很愛你,不必懷疑?!?/br> 郎郁塵不知所措地將頭埋在葉少漓胸口,不可置信地問:“真……的?” 郎郁塵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每當(dāng)葉少漓對他有所表示,他總在心里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葉少漓只不過把他當(dāng)成落塵的影子。 越是如此,心中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卻愈發(fā)不可收拾。 “當(dāng)然,這一切與落塵無關(guān)?!比~少漓字字緩慢,卻堅定無比。 郎郁塵握緊的拳頭一點點松開,他抬起頭望著葉少漓,咧開嘴癡癡地笑。 笑的葉少漓既心酸又心疼,他很難想象這五年郎郁塵是如何孤獨寂寞。 葉少漓抬手撫了撫郎郁塵瘦削的面頰,心中滿是苦澀:“阿郎,你瘦了?!?/br> “哇……”郎郁塵瞬間淚崩。 他激動的心猛然釋放,所有的苦排山倒海般的炸裂開。 曾經(jīng)的奢望,如今是那么地真實,真實到他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哎?!比~少漓溫柔地替郎郁塵拭去淚水,這一聲嘆息飽含著幾千年的苦楚與滄桑。 更多地是解脫。 或許,他真的已經(jīng)放下,放下,即是過去。 他永遠(yuǎn)做不到心靜如水,所幸這一世的落塵依舊戀他愛他,也許是命運的眷顧和垂憐。 他本是不配擁有。 可是,如今落塵的另一半魂識尚在人間,他又何去何從? “少漓,你在想什么?”郎郁塵雙瞳斂水的模樣將葉少漓的心瞬間攪的天翻地覆。 葉少漓渾身燥熱無比,他臉色一變,不自然地將頭扭向一邊:“好大的雪?!?/br> 郎郁塵就這么呆呆地看著葉少漓,而葉少漓的目光卻流離在大雪紛飛的世界。 良久,葉少漓才轉(zhuǎn)過頭,目光撞進(jìn)郎郁塵水波一般地大眼睛里。 葉少漓覺得自己已經(jīng)溺在這雙眼睛里。 “雪真的……如此好看嗎?”郎郁塵面色不虞,一雙大眼死死盯住葉少漓,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葉少漓倒吸了一口涼氣,縱然雪再好看,也不及你萬分之一,可我不敢看啊! 郎郁塵等了許久也不見葉少漓回應(yīng),他的神情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涼意噬人,郎郁塵縮了縮脖子,心里忍不住地吐槽:該死的葉小渣哇…… 心不動則不痛,無欲則剛。 郎郁塵默念此句,遂地推開葉少漓,急吼吼地往前走。 葉少漓慌了神,掐起一道訣將郎郁塵阻隔在一道冰墻之下。 郎郁塵心頭火起,原本滿心歡喜卻慘遭無視,此刻還阻了自己的去路。 郎郁塵掌風(fēng)一動,雄渾的靈力遍布周身,眼看著那道冰墻消融。 葉少漓眉間一動,隨即緊握住郎郁塵的手,手心傳來灼熱的溫度令郎郁塵不禁心頭一顫,所有的不滿與憋屈隨之消失。 二人相視一笑。 “葉小渣?!崩捎魤m忿道。 “還生氣呢?”葉少漓笑道。 郎郁塵不語,招來鳴凰琴。 葉少漓面色瞬間生出一股涼意:“落塵之物。” “這可是我的?!崩捎魤m抽出手,款款而坐,鳴凰琴懸于膝上。 十指輕彈,琴音柔曼。 葉少漓腦海中一片茫然,雙眸失神:“落塵……” “嗡!”琴聲戛然而止,郎郁塵指尖微顫。 “你叫我什么?”郎郁塵哽咽道。 “阿郎。”葉少漓使勁晃了晃腦袋,神識逐漸清明。 郎郁塵將鳴凰琴置于乾坤袋中,緊擰的眉總算舒展開來。 “以后不要再動此琴,它能惑人心智。”葉少漓道。 郎郁塵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那是你心智不堅。” “過來?!比~少漓朝郎郁塵招了招手。 又招狗兒呢?郎郁塵忿然。 然而身體卻很誠實地靠近。 “干嘛?”郎郁塵走近問道。 葉少漓不置一詞,視線落在郎郁塵精致的下巴處,這張美到令人窒息的臉,透過瑩白的天光,使人望之欲罷不能。 兩人僵持?jǐn)?shù)秒,葉少漓忽地俯下身吻住了郎郁塵的唇。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猶如一道電流,郎郁塵渾身發(fā)熱發(fā)麻,雙腿一軟,整個身子癱在葉少漓身上。 葉少漓緊緊環(huán)住郎郁塵的腰,唇舌交纏,不過數(shù)息,便得到了郎郁塵的激烈回應(yīng)。 罡風(fēng)猛烈,吹的郎郁塵的墨發(fā)纏繞在葉少漓的脖頸上。 “這……這里不合適罷?”郎郁塵輕輕推了葉少漓一把,呼吸不穩(wěn)地問道。 葉少漓但笑不語,捧著如珠似寶的人兒急不可耐地繼續(xù)深吻。 一道道金芒落在兩人身后,結(jié)界處流光溢彩,恍如夢境。 “唔……”郎郁塵一聲悶哼。 “啊!一指禪……” 郎郁塵哀嚎。 “??!救命!” 郎郁塵一聲慘叫。 “不……許叫!”葉少漓低吼道。 “你太粗魯了……mama呀……我要跟你分手!” 郎郁塵憤怒地告誡對方。 不過須臾。 “嗚嗚嗚……我錯了……疼死老子了……” 又是一通告饒。 “……” 過了很久很久。 “落塵……落塵……” 郎郁塵:“?。。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