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難了
老鴇殺氣騰騰地叉著腰,沖著里間直吼吼:“抓住那小子,老娘重賞!”龜公聞言抖了三抖,戲演足了,便麻溜一邊涼快去了。 郎郁塵望著蜂擁而至的打手們,瞳孔微縮,哎,心里苦,心里焦,偏偏還不能說。 二寶卻十分不厚道地鉆進(jìn)了乾坤袋,愛誰誰誰!闖了禍就躲,這是個(gè)什么行為? 人與人之間能不能多點(diǎn)真誠?郎郁塵悲憤不已,好像也不對,它哪里算個(gè)人,不過是條畜生…… 說好的靈寵呢?好感消弭,地位低若塵埃,便是畜生。 郎郁塵叫苦不迭,心里憤懣地直磨刀,一只兇狠的大手粗暴地拽著郎郁塵的腳踝就往床下拖,就連手中的大刀也置于一旁,一副殺雞焉用牛刀的架勢,郎郁塵的武力值在他們眼里堪稱負(fù)數(shù),身后的打手們一個(gè)個(gè)露出不屑又瞧不起的神情。 老鴇剛往地上淬了一口痰,便聽見一聲巨響,拽著郎郁塵腳踝的打手不知為何飛出門外,兇殘地撞斷了幾根護(hù)欄,人直挺挺地掉下樓,引起新一輪的尖叫。 打手們一個(gè)個(gè)冷汗潸潸,這人莫非是個(gè)妖怪?如若不然這腳踝怎地摸不得?一摸就起飛了? 郎郁塵舒了一口氣,差點(diǎn)就嚇崩了,這人也太菜了,老子還未出手,竟然被一只腿崩飛了! 本以為那人手腳麻利,定然是個(gè)王者,原來只是個(gè)小青銅。 呸! 老鴇一臉不可思議,老臉擰的扭曲變形,這群飯桶,真是白養(yǎng)了,竟然連個(gè)被下藥了的廢人也打不過,生意人豈能吃虧,她揚(yáng)著帕子用她那破落嗓子大罵:“抓不住人你們都統(tǒng)統(tǒng)給老娘滾蛋!” 龜公抖著狗膽,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嘴:“他可是修士,瞧那模樣非富即貴……”不等他說完,老鴇一口唾沫淬了他一臉:“你懂什么,這可是上等貨,什么非富即貴,老娘怕嗎?” 老鴇昂首傲然,老娘上頭有人! 打手們哪里敢怠慢,抓不住此人,就得失業(yè)了,這家里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垂髫小兒……這可了不得! 郎郁塵原本指望他那條沾了仙氣的腿能崩飛所有人,即便崩不飛,也能震懾住他們,孰料事與愿違,打手們在飯碗與小命之間,竟然選擇了飯碗! 果真人為財(cái)死鳥為食亡,可悲可嘆。 郎郁塵就跟個(gè)小鵪鶉似的被一群壯漢拖出去了,這伙人學(xué)聰明了,他們不再拖郎郁塵的腳踝,他們拎著郎郁塵的后領(lǐng),郎郁塵掙扎不得,除了眼珠子咕嚕嚕地轉(zhuǎn),其他與那石雕別無二致。 這死魚撿的毫不費(fèi)力,簡直就是實(shí)力碾壓吶!郎郁塵一方面鄙視這群趁人之危的小人,另一方面竟然沒心沒肺地心疼起被自己玉腿崩飛的那大漢。 可這泛濫起的心疼下一秒就轉(zhuǎn)嫁到自己身上了,眾人將郎郁塵麻利地捆成了個(gè)粽子,粗暴地扔到老鴇面前,郎郁塵臉朝下磕在木地板上,撞的個(gè)頭昏眼花,不等人反應(yīng)過來,一個(gè)大耳刮子就煽了過來。 過……過分了??!郎郁塵若非氣的咬到舌頭,此刻定會口吐芬芳了!旋即心里騰起一股烈烈怒火,眸間兇狠異常,神識有些抽離,意識也逐漸模糊,只覺怒火越來越旺,燎的肝疼。 老鴇見狀似乎不太對,郎郁塵那雙眸子由憤怒轉(zhuǎn)兇狠,又帶著邪魅陰鷙,老鴇揮了揮手,眾人了然,遂將人羈押欲帶走,可下一刻異象陡生。 郎郁塵唇角一勾,眼風(fēng)一掃而過,幽森可怖,方圓幾十米被清一空,人軀如紙片漫天飛揚(yáng),又紛紛墜落,一陣陣砰砰巨響,驚動了正在不遠(yuǎn)處喝茶的黃連速與馬丁凌。 這兩人雖說平日里不對付,可在郎郁塵落入百花叢中后卻心有靈犀一般達(dá)成共識,兩人一拍即合,竟然結(jié)伴喝起了茶。 一個(gè)自以為是成人之美,一個(gè)自以為jian計(jì)得逞。 看似沆瀣一氣的二人還真沒有想到事情發(fā)展成這樣,好像玩大了! 馬丁凌拖著黃連速趕往紅香樓,原本氣派熱鬧的地方忽然變了個(gè)樣,屋頂都飛了! 一地橫七豎八的男男女女,哀嚎遍地。 黃連速嚇得贅rou顫顫:“怎么……肥事?” 馬丁凌自覺闖禍了,他努力穩(wěn)住心神,抓起罵罵咧咧的老鴇,口氣略兇:“里頭發(fā)生了何事?我?guī)熓迥???/br> 老鴇攥緊帕子,從后槽牙里蹦出幾個(gè)字:“有……妖怪!” “你敢說我?guī)熓迨茄??”黃連速迫近,兩眼噴火。 “就……那個(gè)……那個(gè)白面公子,他一個(gè)眼神就把我們崩飛了……可不就是……公子,饒……命!”老鴇見老羞成怒的二人有些心虛,畢竟自己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這下撞槍口上了,吃不了兜著走,饒是先前的囂張氣焰此刻也化為虛有,竟匍匐于地不住告饒。 馬丁凌將老鴇扔下,正欲上樓一探究竟,熟料郎郁塵竟與一金面公子破空而出,不消一刻已直上云霄,驚呆了眾人。 萬道光芒猶如神佛降世,耀閃異常。 “放過他?!苯鹈婀邮殖稚駝Γ曇羲粏?。 “你不配替他說話?!崩捎魤m周身散發(fā)著濃郁的詭異氣息,雙眸冷冽漠然,嘴角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駭人的淺笑。 金面公子聞言,舉著神劍的手緩緩垂落,神色瞬間黯淡:“你說的對,我萬死不能救贖,如你恨我,我愿用我這條命……” “休想,我就想讓你這樣痛苦地活下去,一千年,一萬年,萬萬年……哈哈哈……”郎郁塵抬手拂開鳳竹扇,鼻尖湊近貪婪一般地嗅了嗅,又道:“此物做的極為精致,又用了你多少骨血?” 金面公子沒有回答,兀自垂眸深嘆:“終是我對不住你,你要如何才能消恨好好活著?” 天邊霞光萬道,在郎郁塵臉上落下一片緋色。 “你說呢?”郎郁塵仰天長笑,雙目赤紅,周身黑氣愈盛,勁風(fēng)撲襲而來,金面公子眼中的愧疚之色迅速隱去,隨之而來的是滿目蒼涼與苦痛,神劍在霞光中發(fā)出一道道血色光刃,靈氣逼人。 “你竟想殺我?”郎郁塵瞳孔中散發(fā)著狠戾之光,手中的鳳竹扇化為一道利刃帶著勢不可擋的煞氣如電而至。 “正邪相悖,我絕不允許你污了他!” 話尤未畢,兩劍相交,發(fā)出尖戾之聲,穿云斷石,二人一觸即分,精純的靈力與狠厲的煞氣碰撞,霞光隱退,一方天地暗沉如日暮。 “葉少漓,你我之間仇恨難消!”郎郁塵劍鋒陡轉(zhuǎn),挑開了對方的金色面具,面具瞬間化為齏粉消散在蒼穹之下,一張俊美絕倫宛若天賜的臉赫然入目。 郎郁塵一愣神,這張臉即便是看了千年萬年,卻依舊無法挪開眼,縱使此刻心是冷的,愛是虛無的,可那不知饜足的身體是誠實(shí)的,旋即透骨的恨意排山倒海般將那唯一的一絲眷念吞噬殆盡。 葉少漓從不知有一天眼前之人如此陌生,眸間迷蒙,神識恍惚,隨著一聲囂笑,劍鋒穿體而過,透骨的寒,砭骨的痛,霎那間如滔天洪水一般洶涌而來。 一聲聲響天徹地地龍嘯劃破長空,似凄厲,似絕望,眾人紛紛抬眸仰望。 “二師弟,那……那是金龍么?師叔呢?師叔呢?”黃連速瞇起小眼,又急又躁又不解,還有些許駭然。 “師叔怎地惹了天上的神?我……我不知為何,那金龍好似那天晚上……對,就是他!” 天色昏暗,馬丁凌再三確認(rèn),果真是那晚在萬秋山上攪的天翻地覆的金龍。 他怎么又來了! 金龍?jiān)陬^頂上方盤恒,一道黑色虛影風(fēng)馳電掣般迫來,煞氣凜冽,眾人只聽的鏘鏘的硬物碰撞之聲,一片片燦金龍鱗簌簌而落,引得眾人紛紛爭相搶奪。 “怎么回事?”黃連速目瞪口呆,濃云密布,根本瞧不見上空戰(zhàn)況,不過隨著那一片片龍鱗落地,想必郎郁塵占了上風(fēng),黃連速長吁了一口氣。 “有古怪……”馬丁凌也有些莫名。 “葉少漓,我問你,你可曾悔過?”郎郁塵睨了一眼千蒼百孔的龍身,眉宇間煞氣重重,劍鋒上猩紅色的鮮血淋淋瀝瀝。 巨龍嘶吼著盤旋翻飛,淋淋鮮血落入蒼宇之中,化作絲絲紅霧茫茫消散。 “你阻止不了我,你死心吧!”郎郁塵左手結(jié)起一道法陣,右手將劍消隱在袖中,隨即咬破手指于空中畫了一道符咒遁入法陣之中,蔑笑一聲朝葉少漓打去。 葉少漓眸間赤紅,周身熾熱無比,一道火光攜裹著令人顫栗的氣息撲面而來,與兇狠無比的法陣對峙。 “你竟用漓火,你……你不配用它!”郎郁塵憤恨無比,又一道血咒拍了過去,加深了法陣的威懾之力。 猩紅色的光芒漸衰,黑色迷霧愈發(fā)興盛,葉少漓倏地收了漓火…… 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這個(gè)喚什么名?”紅衣少年攤開掌心,一簇赤紅烈焰灼灼生輝。 “你真身乃紅蓮,既是與生俱來,不如就名紅蓮業(yè)火?!比~少漓思忖片刻笑道。 紅衣少年輕輕搖了搖頭,俊顏帶笑,湊近他耳畔悄聲道:“我覺得它應(yīng)該叫漓火,少漓的漓……” 葉少漓眸色深深,疑惑間,那簇業(yè)火已悄然無息地引入葉少漓的眉心,留下一抹楓葉狀的印痕,其色瀲滟。 “以后它便是你的……” 葉少漓被法陣所傷,他努力翕動著皴裂的唇,終是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只覺身心俱疲,這一萬多年來他的修為被他無休無止地消耗,曾經(jīng)的第一戰(zhàn)神早已不復(fù),而今他更是無從下手,不忍也不能,倘若死是終點(diǎn)倒也罷了,可…… 他要還債。 但是似乎遲了些…… 郎郁塵卻絲毫不為所動,疾風(fēng)割面,衣袍獵獵,冷冽孤絕,那只繡著紅蓮的乾坤袋倏地落入掌心,霎時(shí)間魔氣大盛,墨云遮天蔽日,郎郁塵眸間閃過一抹陰戾狠絕的幽光。 瞭望崖邊,冷滄瀾曾怒斥葉少漓道:“你與他的距離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猶如那天塹與鴻溝!” “住手!” 一聲清冷異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冷滄瀾破空而來,耀目白光威勢無比。 郎郁塵措不及防被擊中,腥熱之感至胸腔噴薄而出。 “你……你難道……不想……我活下去?”郎郁塵怒目相視,眼神中滿是不解與痛心。 “跟我回去!”冷滄瀾垂下眼睫,伸出手。 郎郁塵咬牙冷笑:“你做夢。” “我?guī)慊丶摇崩錅鏋懸琅f滿目期許。 郎郁塵置若罔聞,化為一道黑霧,于電光石火間消散。 “……” 冷滄瀾面覆寒霜,如墜深谷,萬年了,此人如頑石一般依舊捂不熱,可無論如何他也一定要阻止那人,哪怕窮盡畢生修為。 白光乍現(xiàn),又隨著那道黑影倏然消失…… 墜落在地的葉少漓又化為二寶,可憐兮兮地趴伏在草叢之中,被匆匆趕來的玉旻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