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顏先生一早就定下的，一切都聽從郗夢君的意愿？”

    茶釜里的水翻涌上來，一截淺青色的衣袖拂過如一片云，茶釜離了火，滾水注入茶壺，碧色的茶葉被滾水沖開，茶香漫上來，漸漸縈繞滿室。

    郗昭端起一杯茶飲了一口，仍就看向鳳棲，等待著她來回答自己剛剛的問題。

    “是。”鳳棲點了點頭，“而且……顏先生并不希望她重回郗家?！?/br>
    “為什么？”郗昭微微一挑眉，“顏先生看重她，打算收為己用？”

    “也可以這樣說?！兵P棲想了想，將話題岔開，“這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見她如此，郗昭也就不再繼續(xù)方才的話題，然后她想了想，說，“左右也不急于這一時，春杏還有三房派來的那些人我就不管了，我想去一趟城外的莊子?！?/br>
    莊子上還有些當(dāng)初的舊人，有些事她還需得問一問，而且……她不太確定如今還能否看到當(dāng)初的舊人。

    “顏先生也是這樣說的，”鳳棲說，“這些尾巴你不用再管，不過你再回郗家的時候，我需要有一個正式的身份，關(guān)于這一點你可有什么打算？”

    “那就學(xué)學(xué)我那位很會說話的二嬸嬸吧?！臂研α艘幌?，“只是往后左護法怕是要改一改名字?！?/br>
    “改叫什么？”

    “春杏?！?/br>
    鳳棲深吸了一口氣，但也只能無奈接受，“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想當(dāng)初我還曾化名劉二丫，屈屈春杏兩個字，還算不得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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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齋內(nèi)，何氏與郗晗在下棋，棋盤上戰(zhàn)局膠著，郗晗手執(zhí)白子，對著棋盤苦苦思索。

    過了半晌，她頹然的放下手中白子，看向何氏，小小的吐了一下舌頭，“女兒輸了?！?/br>
    “你心中想著其它事情，怎能不輸？”何氏隨手拂亂棋盤，又一顆一顆耐心的揀著棋子放回到棋盒內(nèi)，“說說吧，你在想什么？”

    郗晗看著何氏手上的動作，說：“已經(jīng)……三天了吧。”

    “嗯？”何氏手上的動作一頓。

    “她出府，有三天了?！臂险f。

    何氏淺淺一笑，接著方才的動作一顆一顆的揀著棋子，不多時黑子已經(jīng)揀凈，她又改為去揀白子，然后開口說道：“急什么，那邊一切安好，通信未斷，隨時都可以讓她回來。”

    “她這次再回來，怕是更不會好過吧?！臂贤腥粗呀?jīng)不剩幾枚棋子的棋盤，“而且……二嬸嬸那邊會不會追查她這段期間去了什么地方，見了哪些人？”

    “她自然是會查的?！焙问下唤?jīng)心地開口，“但是我敢保證，她什么也查不到?！?/br>
    “什么都查不到豈不是更令人生疑？”郗晗有些不解。

    “有人路見不平，見小娘子可憐，帶回家中好好安頓，后來打聽到小娘子家世，護送歸家……”何氏說到這兒笑了一聲，“她不光不能生氣，還要笑著迎她回來，就像當(dāng)初得知她還活著的消息的時候一樣?！?/br>
    郗晗猛得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原來當(dāng)初她歸來，也是母親從中使力嗎？”

    這一次何氏搖了搖頭，“這件事實在蹊蹺，這兩年我們與二房都在暗中尋人，卻誰也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她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打了我們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若說暗中無人相助，我是絕對不信的?！?/br>
    “母親覺得會是誰？”郗晗向著一個方向指了指，“會不會是……蘇家？”

    “不太像?！焙问想S意的抓了幾顆棋子，“若是蘇家，他又何必明知故問？”

    “可若是真有人相助，二嬸嬸如此行事，對方就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嗎？真的就能任由她登上賴家的花車，去給賴昌英那樣的人做妾？”

    說到“做妾”兩個字，郗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加快了語速，“賴家的正室夫人被換成了郗夢君，她雖然為妾，但應(yīng)該也有個什么證明吧，她若是真的回來，賴家抓著這一點不放，我們豈不是沒有一點理由能將人留下？”

    “沒有人知道這位妾室到底是誰，”何氏將棋盒的蓋子扣上，轉(zhuǎn)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即便先前已經(jīng)板上釘釘，但你忘了蘇宇曠那天登門探望郗家九姑娘嗎？”

    這件事郗晗是知道的，蘇宇曠前來探望郗昭，是郗二爺迎的客，之后是留在蓬萊苑的丫鬟假扮做郗昭坐在屏風(fēng)后面見的蘇宇曠。

    二房若是篤定郗昭仍在府中，那么賴家那邊就不能作數(shù)了，在蘇家和賴家之間，只要是腦筋正常的，都不會為了賴家而舍去蘇家。

    這樣說來，郗昭是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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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就如何氏所說，郗昭在好心人的護送下回到郗家，田氏為表感謝，送了那好心人豐厚的銀錢布帛，而與郗昭一道回來的，還有當(dāng)初失蹤的春杏。

    只是……

    這個跟著郗昭一起回來的春杏仿佛換了一張臉，就連性子都與從前不同，可郗昭說她就是春杏，旁人不知緣由，就只在心中嘀咕，是他們記錯了？春杏原本就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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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棲梧居內(nèi)，田氏剛剛摔了一只茶碗，萬婆子在一旁小心的陪著，見田氏如此，又重新讓人上了一盞茶，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田氏手邊，輕聲說道：“夫人別氣壞了身子，夫人如今還病著，可不能這樣隨意動怒。”

    田氏聽到這句話之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咬著牙惡狠狠地道：“若不是因為她，我又如何能染上這樣的?。克故沁\氣好，郗夢君都下落不明了，她竟然還能被人送回來！”

    “夫人細想，這樣一來……便是蘇首輔日后再來，我們也算是有了交代?！?/br>
    “好啊，”田氏忽然換了一副語氣，方才的那些急躁褪下去，面上浮起一絲笑容，只是笑容詭異，看上去令人心驚，“既然送不出去，那就讓她好生在府內(nèi)待著，我倒要看看……她的運氣到底會有多好?！?/br>
    然后她端起茶碗飲了一口茶，說：“九姑娘此番受驚，我這個做嬸嬸的，總該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