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羽離去已有一月時長，現(xiàn)今我在岑府里的日子不過就是安心養(yǎng)胎，盼著他的來信。

    這一日，京城又下起雪，地上白茫茫一片，明亮的天空慢慢變得陰暗，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迎香匆匆跑回府，我?guī)退牡粢路系难┗ā?/br>
    “大冷天的，怎還跑出去受冷風(fēng)吹？”

    迎香手里拎著東西，一邊跺腳把身上的雪抖下來。

    “最近府里的耗子不知為何變多了，老是偷吃廚房里的東西，我上街去買些耗子藥?！?/br>
    “好了，快去把手洗凈然后吃飯吧。”

    除了岑羽，迎香算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每到飯點我都是與她同桌一起吃。

    迎香洗完手，笑嘻嘻地走過來。

    “何事啊？你竟如此開心。”我盛了一碗湯。

    迎香眉眼彎彎道：“若我說與你聽，你定比我還欣喜！”

    “好了，別賣關(guān)子了，說吧。”

    “岑公子要回來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向迎香，手里的湯差點撒滿桌。

    “你說的…是真的？”

    迎香信誓旦旦地點頭，“真的！皇上都派人貼滿了布告，我上街的時候去瞧了一眼，白紙黑字，官印還蓋著呢！”

    “那太好了！布告上還寫了什么？你快說我聽！”

    “岑公子擊敗了李獻(xiàn)成，李獻(xiàn)成被逼得無路可走就自刎。張成平聽聞李獻(xiàn)成自刎后，向洪城將軍投降。西北禍亂算是解決。解決了西北禍亂，開始著手對抗拓木。朝廷拒絕與拓木人和談，于是調(diào)令岑公子與其他將領(lǐng)趕回京城，集結(jié)兵力，準(zhǔn)備與拓木人正式開戰(zhàn)…”

    說著說著，迎香停下來喝口湯，繼續(xù)對我說道：“岑公子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皇上封他為統(tǒng)帥，擊殺拓木人全憑他調(diào)令指揮?！闭f到這，迎香得意地笑一下。

    我同樣心中的大喜。

    “哦，對了，皇上還任趙榮為監(jiān)軍?！?/br>
    那一瞬間我以為聽錯了，“趙榮？那個趙公公？”

    “是?！庇泓c頭。

    仿佛從天堂墜入地獄，我“啪”的一聲拍下筷子，驚慌地站起來，“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當(dāng)監(jiān)軍！不可以…岑羽會被他害死的…”

    迎香很是奇怪，“為何這樣說？”

    我一時不知該怎跟她說明白，只是慌忙跑出岑府。

    迎香急忙喊道：“煙時，你去哪？這天就要下雨了，你快回來！”

    是啊，我能去哪？

    京城一片白茫茫，跑出岑府我頓時茫然，駐足四處張望，不知道該找誰幫忙，無力感遍布全身，最后我承受不住哭出聲。

    我想為岑羽改變結(jié)局，可是在這里，我無依無靠，找不到一個能在朝堂上為岑羽說話的人，我恨自己無用。

    皇帝歷來忌憚手握兵權(quán)的將領(lǐng)，歷史上那些手握重兵卻不知分寸的將軍的下場基本慘不忍睹。

    此前岑羽提出與拓木人談和，卻被溫謙墨說是岑羽與拓木人內(nèi)外勾結(jié)，通敵叛國。即便那次皇上沒說什么，但總是會在心里留下幾分警惕。

    此次平定西北叛亂，岑羽的戰(zhàn)功顯赫，景圣帝任命岑羽為統(tǒng)帥已是極給岑羽面子。若是再讓岑羽自己親自與皇上要求撤換趙監(jiān)軍，怕是會被溫謙墨一派抓住空子，大做文章，坐實莫須有的罪名。他一生清正廉潔，為國為民，我不忍他受到半點侮辱。

    撤換趙榮一事，根本無法讓岑羽自己與皇上提議。可是，岑羽在朝堂上孤立無援，又該找誰幫忙？

    我知道歷史，可是別人不知道。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難受得幾乎窒息。

    我只好拼命地跑，去抓住最后一點微弱的希望。

    我跑到宮墻下，想進(jìn)宮，被兩個士兵攔截。

    “我求你讓我進(jìn)去，我要見皇上！”，我無力地?fù)u頭，“真的不能讓趙榮當(dāng)監(jiān)軍！”

    “宮內(nèi)是皇家重地，哪是你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快滾！”

    “讓我進(jìn)去見一見皇上，我不是刺客，不會威脅皇上的安?！豢梢浴豢梢宰屭w榮當(dāng)監(jiān)軍…”我一邊哭一邊喊得語無倫次。

    那兩個士兵不耐煩，把我架到百米遠(yuǎn)，“滾！”

    我摔在雪地里，四肢冰涼，小腹隱隱抽痛。想站起，然而關(guān)節(jié)凍僵無法站穩(wěn)，又重重地摔回地面。

    “告訴皇上…不能讓趙榮當(dāng)監(jiān)軍…他會害死岑羽…”

    guntang的淚水滑過我冰冷的臉龐，最終融進(jìn)雪地。

    我雙手撐地，手指埋在冰冷的雪里，漸漸失去知覺。

    “不可以…讓我見見皇上…”

    恍惚間，一雙穿著叁寸金蓮的小腳一步一步踩進(jìn)雪里，向我徐徐走來。

    我錯愣地抬頭。

    盧若雨。

    她手里拿著一件玄色披風(fēng)，還有進(jìn)宮的令牌。

    盧若雨見我也有幾分驚訝，又帶有嘲諷道：“我還以為是誰，原是那個勾引自家公子的下賤婢女?！?/br>
    “怎么？你被岑羽趕出岑府，在這冰天雪地里出來乞討？”她笑得幸災(zāi)樂禍。

    我知道我此時狼狽不堪，可是在岑羽的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顯得不重要。

    我抓住盧若雨的裙角，“你的父親是知府，在朝堂上說話有一定的分量，你讓盧知府跟皇上說別讓趙榮當(dāng)監(jiān)軍，或許皇上就能收回成命！我求你了，讓趙榮當(dāng)監(jiān)軍會害死岑羽的…”

    她低頭看我，眼神像是看一個笑話，用力扯一下裙邊，掙脫開我的手，嫌棄般拍了拍裙角。

    “你不會是瘋了吧？我父親早已是兵部尚書，況且我父親與溫狀元、趙公公交好，讓趙公公當(dāng)監(jiān)軍便是我父親舉薦?，F(xiàn)在你讓我父親勸皇上收回成命，是把我們盧家當(dāng)成傻子嗎！”

    我想起來了，史書寫道：盧修與景圣帝身邊的宦官趙榮相互勾結(jié)，兩人合伙陷害前任兵部尚書，溫謙墨同流合污，從中推波助瀾，前任兵部尚書冤死囹圄。盧修坐享兵部尚書一職，溫謙墨的官階同時也晉升叁品。

    后來岑羽平定西北禍亂消息傳來，戰(zhàn)功顯赫，朝中自然有人眼紅。于是盧修與溫謙墨一同向皇上舉薦趙榮任為監(jiān)軍，用心不純。

    “...岑羽會被害死的！”我哭喊道。

    “哼，瘋言瘋語。大冷天的，我還需給父親送件衣服讓他御寒，竟在此處浪費時間。”

    盧若雨向?qū)m門走去。

    “我讓岑羽娶你為妻！”

    寒風(fēng)夾雜著雪，心如被寒風(fēng)刮著一般疼，就連小腹亦有強(qiáng)烈的下墜痛感。

    盧若雨身形停頓，慢慢轉(zhuǎn)過身。

    “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抬起手，示意那枚戒指。

    “這枚戒指是岑大人臨終前給我的，只傳給岑家兒媳，我現(xiàn)在給你，也讓岑羽娶你過門。你知道的，岑羽馬上就要回來了?！蔽覂龅醚例X直打顫，顫抖地把戒指掰下。

    “好啊。不過我要你當(dāng)著岑羽的面把戒指給我，誰知道你到時候會不會誣陷是我搶的。”盧若雨

    說完，走進(jìn)那扇我永遠(yuǎn)無法進(jìn)入的宮門。

    “煙時…”

    我聽見迎香的呼喚。

    她急急忙忙地跑到我身邊，抱住摔在雪地里的我，“你怎么跑到這來了？我四處找你都找不到。走回家?！?/br>
    我的肚子越發(fā)地疼痛，大口大口地呼吸，“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煙時…”

    好像有股東西從我的體內(nèi)流出，小腹疼痛難忍。我看著我兩腿之間的雪被血水染成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