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哥哥！”

    梁家一大家子人都在廳堂里坐著, 梁釉和梁季恒正下著象棋，別看梁季恒比梁釉大了好幾歲, 但他的技術(shù)可比梁釉爛多了, 眼瞅著就要被梁釉絕殺了，皺著眉頭這么都下不去手。這盤再輸, 那他就連輸十五盤了，他還有沒有做哥哥的威嚴(yán)了？

    他正愁眉苦臉地想著要怎么賴掉這局, 眼尖地就瞧見了湛九江。他高興地簡直蹦了起來, 然后“一不小心”地將棋面給碰亂了。不過梁釉一點(diǎn)也不生氣, 因?yàn)樗男乃荚缇筒辉谶@里啦。跟梁季恒一樣, 她早就盼著湛九江和梁季文回來了。

    “江哥江哥！”家里不管是大孩子還是小孩子都圍到湛九江的身邊。

    “江哥, 季文表哥呢？”前天梁mama帶著老公回娘家拜年，梁町和田項(xiàng)阮雖然書信一直沒斷，但好久沒有一起玩了，梁町回來的時候, 田項(xiàng)阮收拾收拾就跟著來了。

    按他們這里的習(xí)俗是要在娘家睡一晚上的, 也就只有梁三嬸娘家那么能折騰人，連晚飯都不留就把人趕回來了。

    “醫(yī)生說再留院觀察一晚上, 大概明天就能出院了?！闭烤沤幌胱屗麄儞?dān)心，故意往輕了說，也沒準(zhǔn)備把梁季文發(fā)燒的事情說出來。

    “哦?！绷杭居顜讉€都有些可惜，不過馬上又振奮起來, 興致勃勃地問，“江哥, 我哥當(dāng)時跳下去的時候用的是怎么姿勢，帥不帥？”

    “大哥游得快嗎？是不是向飛機(jī)一樣？”

    “他當(dāng)時是怎么跟青豆幾個說話的，是不是特別酷！”

    “…………”

    家里跟梁季文這一輩的小孩，最崇拜的人就是梁季文了，他們聽人說梁季文進(jìn)冰窟窿里了，一開始很是擔(dān)憂，連梁季文帶回來的東西都沒興趣分，但聽說梁季文沒什么危險，擔(dān)憂過后就是崇拜了。

    村里的跟梁季宇這么大的孩子都是從小在梁季文的陰影下長大的，雖然一部分人已經(jīng)當(dāng)了父母，但對梁季文的敬畏和崇拜還是少不了。年歲小一些的雖然對梁季文的印象沒有那么深刻，但是從哥哥jiejie那里也聽過不少梁季文的英勇事跡。

    本以為梁季文這些年回來少了，他們能在稍稍擺脫一下梁季文的陰影，結(jié)果他人還沒回來的時候，就成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打孩子”的核心借口。家里長輩無數(shù)次地對著他們嘆息——你說你們咋不學(xué)學(xué)人家季文呢？性子好，干活好，讀書也好，還能賺錢！

    他們還沒緩上半口氣，梁季文回來了，回來就回來吧，第一天就搞了個大事情，往冰窟窿里一跳，全村都沸騰了。幾乎全村的孩子都爭著搶著要扮演梁季文當(dāng)英雄，毫不留念地一扔衣服，霸氣地往水里一跳——

    梁季宇幾個出去見小伙伴都覺得倍兒有面子，腰桿挺得直直的。尤其是梁季宇他對象，看著梁季宇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羨慕和崇拜。

    “季宇，什么時候把你對象帶回家看看啊。”湛九江問。梁季宇的對象是今年夏天談的，臨鎮(zhèn)高中的姑娘，長得水靈靈的，人也乖。

    “嘿嘿?！绷杭居蠲X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梁季宇的對象叫吳時謠，父親是派出所的所長，母親是供電所的副所長。當(dāng)初梁季宇跟吳時謠處對象的時候，可是把一大群人的眼珠子都給嚇掉出來了。

    吳時謠可能算是鄰鎮(zhèn)的名人了，在高中也是妥妥的女神一枚，而且她不像梁絲絲和梁町是“草根”女神，白富美的名頭是怎么都當(dāng)?shù)闷鸬摹?/br>
    而梁季宇呢？雖然有個出名的哥哥，但那也只限于他們公社，而且還不是梁季宇自己的名聲，說好聽點(diǎn)是為城市建設(shè)做貢獻(xiàn)的農(nóng)民，帶點(diǎn)鄙.視意味的，那就能說是在地里刨食的。這樣一個土不拉幾的農(nóng)村人能把齊廉鎮(zhèn)高中一枝花給摘下，可以說是跌破所有人的眼睛。

    不過隨著最近梁家接連三個的被錄取消息傳出來，再也沒人說什么酸言酸語了。誰都能看得出來梁家是要發(fā)達(dá)了，之前說吳時謠眼瘸的人也改了口風(fēng)，變成了姑娘有眼光，能早早地找了支潛力股。

    而且這幾天他們家可被煩得不行，梁季文三個變成了巨大的順風(fēng)車，每天過來提親攀關(guān)系的人都能從村頭排到村尾，臉梁家最小的梁釉都有人給介紹對象，這讓梁家的女人們痛并快樂著。

    湛九江和梁季文對這個沒見過面的未來弟妹還是比較滿意的，從家里給他們寄的信中可以看出這個姑娘孝心情商都不缺，也不是一個被嬌慣得蠻不講理的。反正梁家長輩都很滿意，小輩也挺喜歡的。要是再說得自私一點(diǎn)，有了吳時謠和梁季宇兩人的事情，他倆的壓力也能小一點(diǎn)。

    梁季文這一輩，從梁季文到梁季宇再算上田項(xiàng)阮和湛九江，一共六個都到了該嫁娶的年紀(jì)，但只有梁季宇有了結(jié)婚的苗頭。梁奶奶和梁大娘恨不得明天就把人姑娘娶回來。

    但他們這邊的習(xí)慣是不在讀書的時候結(jié)婚。梁家長輩愁?。∷麄兗译m然出了三個大學(xué)生，但最大的梁季文過年都二十四了，兩姑娘都過了二十，都成老姑娘了。好不容易梁季宇這找了個對象，但聽姑娘的意思也是準(zhǔn)備考大學(xué)的。她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外孫（曾孫子曾外孫）。

    湛爺爺就一個人住，因?yàn)楹土杭谊P(guān)系好，又收了梁季恒當(dāng)親傳弟子，跟梁家人也沒什么差別了，平時口糧什么都放在梁家，晚上閑著也是閑著，大部分時間都在梁家待著一起聊天。再加上湛九江今天肯定是要來梁家一趟的，他干脆就早早地在這里等著了。

    “爺爺，九點(diǎn)多了，我們回去吧?！绷杭疚母河韵铝耸啾P象棋又下了七八盤圍棋，連三成的贏面都沒有，再換軍旗也是一樣。一開始的熱血昂揚(yáng)全沒了，就想著早點(diǎn)開溜。

    “都這么晚了，那是該走了?！闭繝敔敻籂敔斦f著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的英勇事跡，他每次一說這些，保準(zhǔn)雙方都忘了時間。

    現(xiàn)在的人都舍不得點(diǎn)蠟燭，基本上天黑了就該睡覺了，冬天可能點(diǎn)一會蠟燭，但也很少過八點(diǎn)半睡得?，F(xiàn)在將近十點(diǎn)，回去再折騰一下，十一點(diǎn)能不能睡著還不一定。

    “季宇，去送一下你湛爺爺和江哥。”梁爺爺朝屋里喊。

    “不用，就幾步路的事情?！?/br>
    湛九江拒絕，起身就走。

    “季文和毛豆怎么樣了？”湛爺爺是個醫(yī)術(shù)精湛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大夫了，他才不信梁季文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在醫(yī)院留院觀察。

    “燒退得差不多了，毛豆有點(diǎn)麻煩，不過過兩天肺炎也能下去?！闭烤沤卮鸬?。

    湛爺爺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又問他：“你這兩年在市里有沒有喜歡什么小姑娘沒？”

    湛爺爺見梁季文沉默，忍了忍，還是停不了口：“你也到年紀(jì)了，比你小兩歲的季國都有倆孩子了，你也改考慮考慮結(jié)婚生子這些事情了。”湛爺爺故意低下頭，裝作隨口一說，專心致志地盯著腳下的路。

    “我知道——”湛九江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聲音中有點(diǎn)憤怒有點(diǎn)不耐煩，“能不能不一直說一直說啊！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你煩不煩吶！”

    兩人都沉默了，湛九江有些心慌有些后悔，他聲音帶著沮喪和后悔：“我……就是順口這么一說，我也沒覺得你煩。”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么大火氣。先是被梁mama念叨，然后被梁家人關(guān)心，最后連他親爺爺都拿這事說，他也不知道哪來的邪火。

    湛爺爺聲音平靜地道：“你自己有主意就好，我就只是怕……”

    “我年紀(jì)也不小了，就想在臨走前看看你，別最后一輩子落得跟我一樣?！?/br>
    “爺爺……”湛九江愧疚得雙眼模糊，他的左手握成拳，然后松開，然后再握住，聲音干澀地道，“我只是還沒遇見那個人?！彼麛堉繝敔?shù)挠腋觳簿o了緊，好像在害怕湛爺爺會突然離開他一樣。

    “再說了，你身體怎么樣你自己心里沒點(diǎn)底嗎？別說十年八年，再活個二十年都沒問題?！闭烤沤首鬏p松地說。

    “那我就成萬人嫌嘍！”湛爺爺扯出一個笑容，好像是在嘆息，又好像是將所有事情埋藏起來的決心。

    “誰敢！”湛九江一挑眉，學(xué)著梁季文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威脅的話。

    湛爺爺被他逗笑，剛剛的一點(diǎn)不愉快很快就過去了。

    第194章

    梁季文在醫(yī)院待了三天, 回家又在床上繼續(xù)躺了兩天，躺得他骨頭都酥了。

    梁絲絲幾個每天輪流過來跟他聊天下棋打牌, 幫他解悶, 但是他還是想出去。

    正好今兒個太陽好，梁季文搬了椅子出去, 家里十個孩子全坐在院子里，腳往板凳上一靠, 再搭上毛毯, 冬天的陽光又暖洋洋的, 舒服愜意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