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衣袍漸漸鼓起，下落的風(fēng)吹得兩人的長發(fā)亂竄，在半空中交纏一起，不可分開。

    云深流的心口忽然一痛，他用靈力強行止住了合在一起密不可分的青絲，眼睛看向了別處，卻沒有焦點。

    【結(jié)發(fā)夫妻，誒，師弟，聽師兄的，準(zhǔn)沒錯！】

    【師兄，我……】

    【以后你若是找到了心上人，沒有月老的姻緣紅線。那就退而求其次，在洞房花燭夜前不放心，便取下那人的一綹頭發(fā)，跟自己的在一塊兒打夠九個結(jié)。然后呢，就在你家列祖列宗的面前燒了，算是在老祖宗面前走了個過場，以后要是那姑娘膽敢悔你，你祖宗也好替你去找回這個場子！】

    【……好。】

    云深流的心念一動，便放下了白決的腰身。

    白決瞪大眼睛別過臉盯著不遠處的那塊高聳入云的光潔白玉石碑，卷云紋一層又一層地結(jié)于其上，盤旋迂回曲折，仿佛會呼吸一般地舒展、收縮。

    “這是——”

    云深流的一根修長手指淡淡地拂過白決鬢角的碎發(fā)，靈氣一動飛出一刀，墨發(fā)飄零，落在手心。

    白決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短了一截的碎發(fā)，忍不住問到：“你在干什么？”

    云深流微微一笑，道：“你，師兄。”

    “……”白決，“幾個意思——我——等會兒！”

    他將手心捂著臉，過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他難以置信地盯著云深流，手都有點發(fā)抖地指著他道：“你——你不是我?guī)煹?！你是何方神圣？！?/br>
    云深流沒有在意白決語氣中的茫然失措，只是指尖一抬靈力流出，又從自己的發(fā)梢劃斷幾道碎發(fā)，瑩瑩青光將墨色的發(fā)絲流波一般的連接在一起。

    夜幕之下，靈光如幽魂四散。

    九個連同心結(jié)在白決茫然的目光中緊密地打在了一塊兒，構(gòu)成一整個心狀的球圖，回環(huán)曲折永無終點。

    白決：“……”

    云深流抬起手輕輕地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冷冷的靈火轟然燃起。白決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毫無血色的唇瓣一張一合，飛出指尖的靈火仿佛盛開的蓮花托住了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發(fā)結(jié)。

    然后，眨眼間便燒光，化灰被遠處吹來的清風(fēng)卷了三卷，送到了高聳入云的正心碣碑身之前。

    “師兄，你知道嗎？這座正心碣就是我凌天云氏千百年來的‘宗祠’?！痹粕盍髡f著還轉(zhuǎn)過身來，沖著白決彎彎眉眼，分外妖嬈地一笑。

    白決：“……”

    ——我，一個將小師弟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師兄，在生前看了面癱小師弟近百年的冷臉。

    ——然后，等我死了一回，又活回來以后，一夜之間，已經(jīng)看了面癱小師弟笑了七回?。?！

    ——醫(yī)圣再世也治不好的毛病就這么不藥而痊愈了？！

    云深流等著白決一點一點地緩過勁來，方才繼續(xù)道：“師兄，你的名字，我用了幾百年，終于將它刻在了‘正心碣’上?！?/br>
    這一句話對于白決來說，不啻于九霄玄雷，他一時被劈得頭腦一空，只是本能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到高不可攀的正心碣前，顫抖著抬起手撫過那塊與不周山天門相同質(zhì)地的萬年凝碧巖，燦若繁星滿天。

    “師兄，你從前跟我說‘水滴石穿，繩鋸木斷’——我做到了。”云深流好像很開心地笑了起來，一把從背后抱住不知所措的白決，蹭了蹭，繼續(xù)道，“我凌天云氏，從來都沒有什么所謂的‘壽終正寢’——”

    他抱著白決卻沒有任何呼吸擦過白決的耳畔，唯有在開口之時，才會有與清風(fēng)無異的氣流轉(zhuǎn)出。

    “但凡是未曾戰(zhàn)死在外的子弟盡數(shù)會在步入某個境界之后，無法阻擋地投身‘天雨屏障’——”

    “等一下！”白決頭疼地按住了眉心，道，“你是說，你日后也會如此？！”

    云深流悄悄地把下巴擱在了白決的左肩上，動作親密地道：“若是從前，那是必然。但是現(xiàn)在？呵……”

    白決忍不住轉(zhuǎn)過身，按住云深流的雙臂，道：“所以，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深流溫柔繾綣地拂過白決的側(cè)臉，嘆了一口氣，道：“師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永遠，永遠的在一起。沒有人可以把我們分開——即使是天道！”

    好像一塊千噸巨石驟然落地，白決的眼前一黑，差點兒沒向后倒下去！

    所有的事情，似乎在這一刻都團雜在了一起。

    混亂不堪的細密線團猶如深xue蜘蛛的錯綜迷網(wǎng)將白決給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真的是一點兒余地都不肯留給他，毫無希望，不可挽回。

    云深流及時地扶住他的腰背，輕嘆道：“師兄，是我哪里不好？你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