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_分節(jié)閱讀_67
“走,去端王府領賞?!庇墟研」吠渥永镆淮?,興匆匆跑了出去。 侍衛(wèi)聽說他是來送狗的,又見他懷里的小狗與畫像極其相似,立刻讓人前去通稟。 七皇子已經一個月未曾上朝,景帝日日派人來催亦無動于衷。傳旨的太監(jiān)見他臉色蒼白,眸光渙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倒也不敢勉強,只得回去復命。他前腳剛走,七皇子后腳就下了榻,沉聲道,“把本王的拐杖拿來,本王要繼續(xù)鍛煉。” 小順子取來拐杖,低聲規(guī)勸,“王爺,您整天無休止地鍛煉,身體怎么受得住。鄧先生已經說了,您身體尚在康復期,過猶不及?!?/br> 七皇子不答,先是撐著拐杖在殿內繞行,后又扔了拐杖,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當當地走出去。下臺階的時候有些遲緩,但到得草坪之后,他竟健步如飛起來,任誰也想不到,一個月之前,他還是個雙腿癱瘓的病人。 王府里里外外全是暗衛(wèi),誰若是想把消息透露出去,唯有死路一條。忽然,一名暗衛(wèi)從樹梢飛身而下,拱手道,“王爺,前院有人稟報,說是小狗找到了。” “快把人帶進來!快去!”七皇子嗓音發(fā)抖,臉上更是露出狂喜之色。 暗衛(wèi)不敢耽誤,立刻趕到前門帶人。他嫌棄有姝走得慢,竟直接把他扛在肩頭,翻過重重院墻直入后院。有姝被顛得七葷八素,抱著小狗蹲在地上,好半天緩不過氣來。 七皇子滿心滿眼只有他雙手捧著的那條小狗。白白的,小小的,圓滾滾的一只,乍一看,竟真是他的有姝。他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狗,本想舉到面前好好親吻安撫,卻對上一雙褐色的,雖然懵懂清澈,卻少了許多靈氣的眼眸。 “這不是本王的有姝!”從極致的喜悅到失望的深淵,他現在的心情只能用“暴跳如雷”來形容。毫不憐惜地丟掉小狗,又見自己掌心沾滿白色的顏料,他眸色越發(fā)狠戾,一把揪住來人衣襟,用力拎起。 他身高幾近九尺,十分高大昂藏,而有姝才七尺三寸,立刻被懸空吊起,勒住脖子,弄得面頰漲紅,呼吸不能。 “咳咳咳,是我啊,主子。”他一面蹬腿兒一面拍打主子強壯的胳膊。 少年方才蹲著喘氣,只能看見烏黑的發(fā)頂,現在仰起小臉,露出五官,令暴怒中的七皇子如遭雷擊。這濃淡適中的柳葉眉;這烏溜溜、水潤潤的眼睛;這挺翹的鼻頭粉紅的小嘴;因為難受抿唇而顯出的兩個小酒窩,竟與書房里的畫像絲毫不差。 七皇子似被火燙一般松開手,一面去摟這人纖細的腰,一面輕拍他劇烈起伏的胸膛,顫聲道,“你,你是誰?”他不敢叫破,唯恐又弄錯一回,再次品嘗從云端跌落地獄的滋味兒。 “主子,我是有姝?。 庇墟貌蝗菀状瓌蛄藲?,連忙死死拽住主子衣袖,嗆著淚珠的眼里滿是歡喜。 七皇子差一點就把他抱住了,但也只是差一點。他艱難地把人推開,略一擺手就有侍衛(wèi)送上一把椅子,坐定后詰問,“你怎么證明自己是有姝?”驚喜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他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怎么證明?有姝絞盡腦汁地想了想,開始述說與主子相處的點滴細節(jié)。 “這些事,你完全可以從別人口中知道,不算。”七皇子捏碎了椅子扶手。 “那怎么才算?我真的是有姝啊,主子你還畫了我的畫像,就掛在書房里。”有姝急了,跑到他身邊左蹭右蹭。 七皇子被他蹭得身體發(fā)麻,硬下心道,“那副畫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誰知道你是不是某些人送進府里的探子?!?/br> 主子剛整治了承恩公府,又連帶的拖垮了大皇子與皇后,正處于風口浪尖上,小心謹慎些總沒錯。有姝剛皺緊的眉頭又緩緩松開了,觍著臉湊到主子跟前,吐出半截舌頭哈氣,含糊詢問,“你看這樣像不像?” 像,像極了!他變成人和變成狗的模樣其實差不了多少。哪怕沒有那張畫像,七皇子也能第一眼把他認出來。但只要一想到這小混蛋躲了整整一個月,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非得讓他吃些教訓不可。 “不像?!逼呋首訐u頭冷笑。 有姝希冀的表情垮了下去,看見主子雙腿,眼睛忽然暴亮,立刻蹲下身,沿著他小腿一寸一寸往上按揉,并同時把體內的能量輸入xue道。這種按摩手法唯有小狗知道,這下主子應該相信了吧。 狗爪子怎能跟眼前的纖纖十指相比?無論是觸感還是視覺享受,都提升了好幾個層次。七皇子盯著被黑色布料襯托得瑩白如玉又嫩如水蔥的指尖,竟慢慢升了綺念,當它們緩緩按揉到大腿根時,下腹已燃起一團烈火。 “夠了,我相信你是有姝。”為防出丑,也為防給有姝留下孟浪的印象,七皇子一把將他拉起來,嗓音沙啞。 有姝歡呼一聲,毫不遲疑地撲入主子懷中,在他臉上又親又舔,不過片刻就涂了一層晶亮的口水。老鬼說得沒錯,當狗當太久了,有些習慣已經扭不過來了??蓱z七皇子本想掩飾身體的窘迫,這下卻更為難受,連額頭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但要讓他把人推開又舍不得,只得交疊起長腿,將之抱坐在膝頭,一面享受久違的親吻,一面爽朗大笑。 小順子等人站得遠,并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何事,原以為府里又會死人,卻沒料主子與對方眨眼就抱到一塊兒,現在還親上了。他遲疑一瞬就轉過身去,不敢多看。 七皇子把失而復得的寶貝摟進懷里親了個遍,這才開始追問他前一陣的動向。 有姝早已想好,若是主子沒有記憶,便不會把前幾世的經歷說出來。主子每一世都是全新的個體,他應該有選擇的權利,而非被過往束縛。自己會努力去爭取,然后順應天命,得之幸甚,失之淡然,只不遠不近地守著也就心滿意足了。于是他隱去某些片段,把能說的挑挑揀揀說了。 七皇子唏噓半晌才道,“原來你本就是人,不過中了妖術而已。那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一直在世間流浪,連個戶籍都沒有。”這也不算謊話,有姝本就是個流落異世的游魂。 七皇子不知何故,竟暗松口氣,低笑道,“那么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戶籍落在端王府,明日我著人去衙門辦理。” 有姝點頭,嘴巴一咧便顯出兩個小酒窩。七皇子立刻伸出指尖輕戳一下,觸感溫軟柔嫩,于是又戳一下,然后開懷大笑。這一天他等了許久,幾乎與夢中的場景一般無二,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有姝并未在他懷里化人,而且也不是赤條條。不過罷了,日后總有機會。 他握住有姝左手,翻來覆去地看,末了像往常那般置于唇邊親吻,調侃道,“難怪你那狗爪子粉紅粉紅的,原來本身就是如此?!笔种溉崛魺o骨,掌心嬌嫩細滑,全無半點老繭,有姝的身世絕不像他述說的那般凄慘。但無所謂,只要他肯回來,只要他永遠留在身邊,即使他是別人派來的探子,七皇子也認了。 第97章 造畜 終于找到寶貝疙瘩,七皇子緊繃了一個多月的心弦才算放松下來,聽他說了造畜之事,立刻修書一封,遣人送去淮州絳縣,命絳縣縣令嚴查內情,務必要把所有受害者都找到。 眼見暗衛(wèi)懷里揣著書信疾奔而去,有姝看向主子的目光越發(fā)崇拜熱切。他就知道主子是無所不能的,有什么難事交給主子去辦就對了。七皇子本就心情舒暢,被他一看竟有些飄飄然,卻又在瞥見他尖削下巴時暗了眸色,“最近這一個多月可有好好吃飯?我觀你這樣,仿佛瘦了很多?!?/br> “你體積忽然膨脹到這么大,他都能看出來你瘦了?這什么眼神兒?”老鬼對此表示驚奇。 有姝也睜著眼睛問道,“你怎知道我瘦了?”話落拉扯空蕩蕩的衣襟,露出半拉肩膀和形狀優(yōu)美的鎖骨。他的確是瘦了,這件衣服是當初主子渡給他的紫微帝氣所化,原本十分合身,現在卻有些大了。 七皇子立刻替他拉好衣服,又把略有些松散的衣帶解開,重新系牢,耳尖微紅地道,“憑感覺吧。你這臉蛋原本應該更圓一些,現在都沒什么rou?!彼幻嬲f一面揪住少年腮側的嫩rou,輕輕捏了一下。 說起這個,有姝就滿臉委屈,把自己一路上受過的苦楚敘述一遍,惹得七皇子也紅了眼眶,立刻讓廚子置辦一桌酒席,越豐盛越好。 “慢著,飯菜口味得變一變。我本就是人,主子你吃什么我就能吃什么,再不要給我弄白水煮雞rou了?!庇墟B忙拉扯主子衣袖,認真道,“我好久沒吃過重口味的飯菜了,我要大魚大rou,大葷大腥,大油大膩!”話落悄悄吸了吸唇邊的口水。 七皇子忍俊不禁,一面揉亂他滿頭青絲,一面揚聲下令,“小順子,讓膳房的廚子只管做重口味的菜,不拘咸的、辣的、酸的,統(tǒng)統(tǒng)呈上來?!?/br> 站在遠處的小順子這才上前,一面點頭應諾一面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那少年,卻見對方偏著腦袋,也正用烏溜溜的眼珠看過來,目光澄澈靈動。小順子一驚,在心里怪叫道:哎呀我的娘!這眼睛與有姝小主子好生相似!難不成王爺找不到小狗,打算養(yǎng)一個人當替代品?這也長得忒漂亮了些! 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匆匆趕往膳房,依稀聽見王爺用溫柔的語調喚了一聲有姝,不免踉蹌一下。 飯菜很快就上來了,七皇子早已習慣與有姝一個碗里吃飯,倘若碰見他咬不動的大塊rou,還會撕碎了一條一條喂進嘴里?,F在,即使有姝變成人,這個習慣他一時片刻也改不了,見婢女替有姝盛了一碗飯,擺手道,“把這套餐具撤了?!?/br> 迫不及待去端飯的有姝有些傻眼,“主子,沒有碗筷我怎么吃飯?” “以前你也沒有碗筷,不照樣吃得好好的?”七皇子夾了一塊紅燒rou,喂到他唇邊,眼底滿是興味,“來,張嘴。” 有姝為了盡早見到主子,可說是風餐露宿,忍饑挨餓,這時候也沒有心思計較人不人權的問題。況且他當了兩年的小狗,有些事早已養(yǎng)成習慣,連忙湊過去,一口把rou叼走。 喂小狗與喂人完全是兩個概念。小狗叼走rou絲之后會吧嗒吧嗒嚼幾下,然后囫圇咽了,再用舌頭把嘴邊的湯汁舔去,神態(tài)十分嬌憨可愛。但變成人之后,他舔舐的卻是被rou汁沾染的紅唇,唇縫微啟,不經意間露出一排雪白貝齒,這幅景象與可愛一點兒沾不上邊,只能用“誘惑”二字來形容。 以往與有姝一塊兒吃飯的時候七皇子會胃口大開,然而現在,即便快速刨了小半碗飯,他依然覺得腹中饑渴,仿似有某種深沉的,隱秘的欲望始終得不到滿足。 見主子只喂了自己兩塊rou就端起碗,自顧刨飯,有姝撫著空蕩蕩的肚皮,央求道,“主子,給我吃一口?!痹捖渑首≈髯痈觳?,迫使他放低碗,然后一頭扎進去。 七皇子差點一筷子戳到他臉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把碗沿對準他嘴唇,慢慢往里刨飯。有姝的確是餓得狠了,好一陣狼吞虎咽,一連吃了三碗飯才算勉強填了個七分飽,然后沒骨頭一樣躺在椅子里,雙手放在肚皮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按揉。 這副模樣簡直是小狗的翻版,只不過畫風從可愛變成了慵懶,令七皇子頻頻朝他看去,然后搖頭失笑。有姝吃飽了反應就有些遲鈍,直過了一刻鐘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恢復人身,再這樣揉肚子似乎有些不雅?他連忙正襟危坐,偏著腦袋去看已放下碗,正端著茶水漱口的主子。 “吃飽了不能久坐,主子你最近還在練習走路嗎?我扶你去院子里逛兩圈?” “自從你失蹤之后,我一會兒在想你有沒有餓著,一會兒在想你會不會被野貓野狗叼走,一會兒又擔心那些不長眼的乞丐把你烤了吃。我每天擔憂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如何有心思練習走路?總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回來?!逼呋首恿晳T性地握住他一只爪子,手心手背各烙了一個火熱的吻。 有姝臉上的紅暈瞬間退去,微微低頭,愧疚難當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能開口說話,故而也解釋不清原委,便想著等恢復人身了再回來找你。你一天是我的主子就永遠是我的主子,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你,除非你趕我走?!?/br> “傻瓜,我怎么舍得趕你走?;貋砭秃谩!钡昧擞墟某兄Z,七皇子才算放下心中大石,揉亂他烏黑的發(fā)絲,低笑道,“走吧,扶我四處走走?!?/br> 有姝為了抹消無故失蹤一個月的罪惡感,十分積極地摟住主子勁瘦的腰,帶他前往后花園。小順子亦步亦趨跟在后面,滿臉糾結:王爺分明已能健步如飛,怎么這會兒反倒裝起殘障來了?瞧瞧,連走個平地都要把全身重量放在那單薄少年肩頭,從后邊兒看去,竟似一座大山把人家給罩住了。 有姝的確十分吃力,好不容易把主子扶到涼亭里坐穩(wěn),已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他絲毫顧不上自己,掏出一條手帕仔細替主子擦汗,一迭聲兒地問道,“主子你累不累?雙腿疼不疼?我?guī)湍闳嗳喟???/br> “不累,不疼,別忙活了,你也坐著歇會兒。”七皇子將人拉到身邊,用指腹抹掉他額角的汗珠,眼里滿是疼惜。 兩人略坐一會兒便回房洗漱休息。有姝還是小狗的時候會被主子一塊兒抱進浴桶泡澡,現在自然而然就解了衣裳,跨進去。七皇子飛快瞥了一眼他細白的長腿和挺翹的臀部,然后用澡巾蓋住略有些腫脹的下腹,極其尷尬地咳了咳。人和狗真的完全不一樣,曾經只覺得溫馨幸福的場面,現在卻充斥著無盡誘惑,令他每時每刻都要動用強大的自制力。 有姝完全感受不到主子的痛苦,用雙手拍打水面,嘆息道,“浴桶變大了,不能游泳了?!?/br> 七皇子莞爾,探手取下凳子上的木雕小鴨,問道,“還記得這個嗎?你現在只能把玩,不能躺了?!?/br> 木雕小鴨做工很精致,內部挖空了一部分,能平穩(wěn)地浮在水面。有姝一下水就喜歡撲騰來撲騰去,游累了就躺在小鴨背上漂流,若是小鴨漂不動,還會沖主子汪汪直叫,讓他幫忙拍水。 那時候可真懂得享受!有姝一瞬間臊得滿臉通紅,連忙把腦袋扎進水里,咕嚕咕嚕吐泡泡,這幅模樣竟也不比當狗的時候穩(wěn)重多少,惹得七皇子朗笑起來。怪道小狗如此可愛,原來他本人就是這種性情,并非受妖法所控。 “好了,快出來,小心憋壞了。我不笑你了還不成嗎?”見少年連耳根子都紅透了,七皇子半拖半抱地把他弄出水面,柔聲低語,“你若是嫌棄浴桶小了,改天我讓人打造一個大池子,專門讓你游泳。這鴨子我也給你雕一個等身的,放在水面上任你漂?!痹捖淠闷鹌埃倌觐^頂澆水,然后揉搓他一頭青絲。 有姝捏住小鴨子,低不可聞地道,“不用了,浴桶挺好的,我忽然變大了,有些不習慣而已?!?/br> 嘴上說著不用,雙手卻握著玩具不放,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希冀的光芒,當真一點兒也不懂得掩藏心緒。七皇子越看越是喜歡,不免把人抱進懷里,好好親了親。有姝順勢躺下,瞇著眼睛哼哼,直哼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狗了,連忙捂緊嘴巴,心道老鬼果然說得沒錯,我本就是一副狗性兒,若是再過兩年恢復人身,怕就是人模狗樣了。 七皇子被他擾人心扉的輕哼弄得下腹火燙,卻又被他羞愧萬分的表情逗笑了。他不著痕跡地深呼吸,待下身疲軟才把人拉起來,上上下下揉搓一番,連指縫、腳縫也不放過,當真與照顧小狗沒有絲毫區(qū)別。反觀有姝,一會兒被他弄得羞臊不已,一會兒被他弄得通體發(fā)麻,一會兒情潮激蕩,胡思亂想,待到出水之時已從頭到腳都是紅的,像煮熟的蝦子。 他再一次懷念當小狗的好處,即便羞得要死,旁人也無法透過濃密的絨毛看清他的表情,不像現在,赤條條的一目了然。他捂住下半身,站在矮凳上沖主子眨眼,仿佛下一瞬就要燒起來了。 七皇子假裝沒發(fā)現他略有些反應的身體,將他扛起來,大步走到內室,扔進床榻里。 有姝立刻被轉移注意力,不可思議地道,“你,你雙腿能走路了?那你之前作甚騙我?” 七皇子將一條毛巾蓋在他腦袋上,輕輕擦拭頭發(fā),低笑道,“怎么?只許你不告而別,不許我開個小玩笑?” “許?!庇墟J慫,等頭發(fā)不再滴水才開始穿褻衣褻褲。睡夠了草窩與堅硬的石板,終于回到端王府,躺在柔軟的被褥里,他忍不住打了幾個滾,然后聳動鼻頭輕嗅枕頭上的氣味。沒錯,是主子慣用的龍涎香,好生懷念。 瞥見他撒歡的動作和陶醉的表情,七皇子悶笑道,“你給我說實話,你究竟是人還是狗精?” 有姝僵硬了片刻,急忙道,“我真的是人啊主子。我本身就是這樣的,你相信我。” 七皇子心里早已笑得打跌,面上卻半信半疑,“好吧,我相信你。我只想讓你知道,無論你是人還是狗,我都不會嫌棄你。” 有姝用力點頭,心里熱乎乎的,卻也不敢再撒歡,躺在主子身邊用晶亮的眼眸看去,“說幾個故事再睡覺?” 七皇子習慣性地把人抱進懷里,然后挑高一邊眉毛,心中再一次感嘆人和狗的不同之處。當初有姝還是狗的時候仰躺在他懷里小小一團,用一只手掌就能托住,四爪朝天露出粉紅的梅花墊,看著十分可愛。但現在,他的身軀拉長了,變得柔韌而又極富彈性,垂眸一看,除了秀麗無雙的臉蛋,還有修長的脖頸和優(yōu)美的鎖骨,更隱約露出半個圓潤的肩頭。 這幅模樣與可愛絲毫沾不上邊,簡直令七皇子的視線不知該往哪兒放。他扶額呻吟,心知日后的每時每刻,下身恐怕都不會好受。也不知那處時時硬著會不會憋出病來,得找機會問問鄧先生才好。 他心里想了許多,面上卻平靜淡然,曲起雙腿,免得有姝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又把他身體攬入懷中,這才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本山海經,啞聲詢問,“上回我說到哪兒了?” “說到《雷神》,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庇墟爸X袋往主子臂彎里鉆,這是他變成狗時的招牌動作。 七皇子再次嘆息,卻還是翻開書頁,慢慢講故事,待把人哄睡了才急忙下榻,轉到屏風后兀自忙碌。 景帝聽說有人帶著一只狗上門領賞,原以為再過不久老七就該上朝了,卻沒料那只狗是假的,送狗的人也被他抓了起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鄧朝山幾次入宮覲見,對端親王不吃不喝、憂思過重的情況表示擔憂,又說自己年紀大了,精力有限,讓小徒弟代替自己去端王府守著。 景帝召見了鄧朝山的關門弟子,見對方是個俊秀無雙的少年,不但醫(yī)術好,目光也極為澄澈,便順勢答應下來。他原本想稱病,逼迫老七入朝輔政,卻又顧忌虎視眈眈的眾位皇子,不得不打消主意。 然而旁人到底不如老七可靠,他剛讓貼身內侍念了幾天奏折,“皇上患有眼疾”的流言就傳了出去,令眾位皇子蠢蠢欲動。眼疾不似別的病癥,可以慢慢將養(yǎng)調理,同時還能抓著皇權不放。一旦患上眼疾,無論你身體多強壯,都得從高處跌落。 景帝十分焦躁,所幸鄧朝山又施了一次金針拔障之術,令他視力恢復如常。但這只是暫時的,若無法徹底剝離眼中的白障,過一陣它還會重新長出來,換一句話說,景帝的時間不多了。 一個雄心勃勃的帝王,轉眼卻淪為籠子里的困獸,而他的兒子、妃子、朝臣,一個個圍在籠邊,用血紅的,滿是侵略意圖的雙眼窺視,這感覺糟糕透頂,也令景帝恨之欲狂。每熬過一天,他就深深懷念老七陪伴在側的日子。老七忠誠、可靠、孝順,對他的病情守口如瓶。他不圖任何回報,只不過想與他的小狗安安穩(wěn)穩(wěn)活著罷了,然而連這點小小的愿望,別人也要打碎。景帝對承恩公府的怨氣不斷加深,也對步步緊逼的眾位皇子充滿戒備反感。 思量了好些天,他終于放出消息,說自己準備考校眾位皇子,然后找出最優(yōu)秀的繼任者。眾皇子群情激動,明面上對父皇萬般恭順,背地里卻斗個你死我活。不等景帝動手,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便先后落馬,或被貶為庶人,或被圈禁終身;四皇子看出苗頭,自請去了封地;六皇子將所有勢力歸入九皇子麾下,全力助他奪嫡。 幾番較量之后,在次年三月,景帝頒下圣旨,正式冊立九皇子為儲君。九皇子的禮親王府重新換了匾額,成為太子府,一時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而一街之隔的端王府卻徹底沉寂下去。 當然,這所謂的沉寂不過是在外人看來而已,眾位閣老卻絕不敢輕忽端王,時不時便要拿著政務前去征詢意見。說實話,他們對太子的表現極其不滿,對方能斗敗眾兄弟,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但說句大不敬的話:他的才能頂多用來治小國,不似端王,乃是平天下的不世之材。用“明珠在前”來形容二者之間的差距還有些不夠,換上“螢蟲之火安敢與日月爭輝”才算是妥帖了。 端王在時,無論多具有爭議的朝政,一天之內必能解決。他先是讓眾位閣老發(fā)表意見,將意見不同之人分成幾派,互相辯駁,哪一方取得優(yōu)勝就采用哪一方的辦法,叫大家心服口服。倘若他自己的想法與大多數人相左,便會親自站出來駁斥,其口舌之利宛如劍戟,可令所有人惟命是從,再無二心。 他不但擁有超凡的人格魅力,還深諳制衡之道,每有政令頒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反觀九皇子,入閣之后的作為只能用“一塌糊涂”來形容。每有閣老意見相左,他便會猶疑不定,難以決斷,然后佯裝頭疼把眾人遣散,回去之后招來幕僚商討。 偏偏那些幕僚見識不足,替他奪得儲君之位已是極限,再來裁決國家大事竟腦袋發(fā)暈,不知所謂,接連弄出許多笑話。這還罷了,為了鞏固太子的地位,他們排除異己、殘害忠良,用不光彩的手段換掉兩位閣老,把自己的人頂上去。 景帝本還冷眼旁觀,直至此時方對九皇子徹底寒了心。未曾冊立儲君之前,九皇子做足了孝順兒子的架勢,然而一入朝就開始拔除景帝心腹,還借口說為了避免父皇眼疾加重,把奏折全拿去批閱,這是擺明了要政變啊。老七在時哪里會這樣干! 兩相對比之下,景帝越發(fā)覺出老七的好來,心道老七若是雙腿健全,這儲君之位非他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