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聽著安靜悠揚的音樂，我終于從方才的虛假歡樂中解脫出來了。

    但彼得顯然不打算讓我獲得一個安靜的平安夜，他又出現(xiàn)了，而且?guī)е鴩烂C的表情：“艾倫，我要告訴你一件事?！?/br>
    我嘆了口氣，抽了個枕頭蒙住臉：“說吧說吧，除了我是領養(yǎng)來的你還有什么勁爆消息？”

    彼得顯然愣了一下：“你知道……不、不是，你……”

    我隔著枕頭悶悶地回應他：“是的我知道，我是這里唯一一個沒有帕克家血緣關系的人，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之后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彼得沉默地把我臉上的枕頭揪掉，然后坐了下來，慢慢地告訴了我一個他是如何放走了一個逃犯，然后那個犯人殺害了我的父親的故事。

    我沒有開燈——我越來越不喜歡開燈了——所以在慘淡光線下彼得的表情看起來非常陰郁，似乎有一層洗不掉的陰影覆蓋了他，他滿懷愧疚地訴說著這兩年來的煎熬：“艾倫，是我導致了本叔的死亡，是我?！?/br>
    我能說什么呢。

    我只能平靜地看著這個陷入無邊愧疚的年輕英雄，那無邊憂傷的曲子就在我們身邊環(huán)繞，我忽然握住了彼得的胳膊：“彼得，你知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

    “是……速度？”

    “是時間?！?/br>
    我握住彼得的胳膊，然后把鬧鐘遞給了他，那只正常運作的鬧鐘忽然停止了擺動，彼得看著那根前一格后一格跳動的秒針，神色微妙。

    我松開了手，靠在床頭慢慢地說著：“那天晚上沒來得及的不止你一個人?！?/br>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還沒有寫完我預想中的內(nèi)容，寫了一個在慘淡心情中度過的歡樂平安夜，三個人都各懷悲傷，本叔的死是帕克一家都無法釋懷的事。

    開頭部分是Billy Joel《Vienna》的歌詞，中英歌詞為：

    Slow down you crazy child

    慢慢來，你這個頑皮的小孩

    You'reambitious for a juvenile

    你太急著想快快長大

    But thenyou'resmart tellwhy you are stillafraid?

    你如果真聰明，那就告訴我為何還如此膽小

    Where's the fire，what's the hurry about?

    火在哪兒，著什么急？

    You better cooloff before you burnout

    在點火之前，你最好知道如何熄滅

    莫名地覺得有些帕克家兩兄弟的感覺，兩人都是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施壓，彼得是帶著本叔的遺言不停地往前奔跑，艾倫則是在選擇沉沒，兩人都不夠成熟。

    《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則是日本著名音樂家坂本龍一的名作，有同名電影，整首曲子非常安靜，但在寧和中又有著往復不止的憂傷，似乎在感悟著如雪花般美好卻短暫的生命，以及無法選擇亦無法逃避的宿命，若再加上同名電影中關于人性掙扎和同性情yu的部分，或許還能解讀出更多的含義。

    在這里讓艾倫遇上這首曲子，感覺比較適合他對自身命運半知半解并且被動接受的心境。

    第32章

    那是艾倫十四歲生日前的一個晚上，本·帕克決定和兒子一起去挑選一件生日禮物。

    “我可以挑一輛山地車嗎？”艾倫興致勃勃地問道。

    “額，你為什么需要一輛山地車？”本有些不解，“你和彼得可以一起坐校車去上學?！?/br>
    艾倫撇了撇嘴：“那高中呢？”

    “中城高中也沒有很遠啊?！笨粗鴥鹤右幌戮涂逑聛淼哪槪竟笮?，“明年吧，我想一輛山地車作為十五歲生日禮物還是不錯的?！?/br>
    “好吧?！卑瑐惿晕⒏吲d了點，“那我想要一臺PS3?！?/br>
    “為什么你們這么大的男孩都想要這個呢？”本無奈地聳肩，“我以為你們這么大的孩子都比較想要智慧?！?/br>
    “哇嗚，彼得的十五歲生日我就送了他一支筆不是嗎～”艾倫沒心沒肺地笑著，迅速換上mama親手織的圣誕毛衣拖著爸爸出門了。

    雖然圣誕節(jié)已經(jīng)過了，但是街道上還是滿眼圣誕老人和雪花圖案，艾倫非常喜歡自己的生日，一年的結束，一年的開始，感覺全世界都在幫他慶祝。

    本幫浮躁的兒子把圍巾扯緊了一點，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男孩：“說起來，彼得怎么最近老是不在家。”

    艾倫皺了皺鼻子：“忙著學習？”

    本敲了兒子腦門一下：“他期末考試都結束了，還學什么？”

    艾倫捂著腦袋叫冤：“人家學無止境，你敲我干啥？”

    “敲的就是你個沒出息的?！?/br>
    兩父子正說笑著，忽然前方出現(xiàn)了sao動，本下意識把兒子拉到身后，艾倫只能隔著爸爸看見一個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正推開人群跑過來。

    “劫匪！他是劫匪！”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女士正在后面哭喊。

    艾倫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并且拉住了爸爸的胳膊。

    但本皺了皺眉，拉下了艾倫的手，低聲道：“艾倫，你站到后面去?！?/br>
    “爸爸……”艾倫有些不甘，這里這么多人呢，不乏年輕力壯的，為什么偏偏要爸爸出頭呢。

    “艾倫，聽話。”本還是那樣慈愛地笑著，但堅定地掙脫了艾倫的手，三兩步走上前去，擋在了那劫匪逃跑的路上。

    “老頭子，讓開！”劫匪吃了一驚，然后惡狠狠地推開本。

    “嘿，年輕人，你傷害了一位女士，這我可不能贊同。”本緊緊拉住了劫匪的一只手把它扭到背后，“你可以有修正錯誤的機會的……”

    劫匪掙了一下沒掙脫，臉色愈發(fā)難看起來，特別是當他看見人群中有人掏出手機不知是錄像還是報警時。

    一旁緊張旁觀的艾倫忽然看見那劫匪把沒有受控制的一只手伸進了懷里，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然而本還是耐心地勸說著。

    “夠了！你個老不死的！”就在本試圖控制住劫匪的另一只手時，那劫匪趁勢咒罵著轉過身來，手中赫然是一把手槍。

    “不！不要！”槍響的同時艾倫驚叫出聲，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纏在本身上的生命之線猝然斷裂。

    槍口正對著本的胸膛，這個幾十年來一直保持著幽默、善良與正義的男人在驚訝中倒下了，艾倫迅速撲了過去，甚至沒有注意到那個劫匪甩開慌亂的人群逃跑了。

    “爸爸！”艾倫撲到跌倒的爸爸身邊，控制不住渾身顫抖，他想捂住本胸口的傷，但又不敢下手，“爸爸……”

    本似乎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胸口的傷口，聲音微弱地問道：“艾倫？”

    艾倫愣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把時間給停止了，圍在他們身邊旁觀的人，帶著或驚恐或好奇的表情，都被定格住了，像是在演一場滑稽的默劇。

    那個推開人群想要逃跑的兇手也保持著一個可笑的姿勢站在那里。

    艾倫擦了擦不知什么時候流了滿臉的淚水，哽咽著告訴爸爸：“我是一個變種人。”

    本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擔心：“艾倫……”

    “爸爸！你等我一會兒，我去……”

    “不，你不可以……”本知道兒子要做什么，并且拉住了他。

    艾倫滿臉委屈地握住他的手，懇求道：“爸爸，我去把那個兇手給解決了，然后送你去醫(yī)院，我們來得及的……”

    本搖了搖頭：“艾倫，我知道我的傷……”

    艾倫忽然發(fā)現(xiàn)爸爸的體溫依然在降低，臉色也正在變得黯淡，頓時滿臉煞白：“怎么會這樣？明明可以的……”他以前在尼克身上實驗過，只要他能夠接觸到人，就可以把人帶入我的時間。

    但本的時間顯然還在流逝著，他甚至能夠看見纏繞在他身上的那些白色光線正在碎裂成一節(jié)一節(jié)，然后消失。

    “爸爸……”艾倫終于痛哭出聲。

    本虛弱地拍了拍兒子：“艾倫，不要太逼迫自己……”

    艾倫艱難地抬起頭來，在本擔憂的目光中，咬了咬牙，站了起來，朝那個兇手走去。

    “艾倫……”

    艾倫先將那人握槍的手調(diào)整了一下方向，然后將冰涼的槍口抵住他的額頭。

    他很想殺了這個人為爸爸報仇，而且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他，但是……他也知道爸爸此時正擔憂地看著自己，如果開了這一槍，那擔憂就會變成失望和悔恨。

    但艾倫最后還是開了一槍，對準了兇手的腿。

    至少不能讓他逃走。

    回到本身邊，艾倫解除了對時間的控制，回過神來的圍觀者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個逃犯居然被自己的槍打中了，正躺在地上哀號，馬上就有人開始報警并呼叫救護車。

    艾倫沒有心情管他們在干什么了，他只能握著爸爸的手道歉：“我本應該反應再快一點的……”在兇手扣下扳機之前，在子彈穿過爸爸胸膛之前。

    這是從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能力以來，第一次察覺到自己那么的無能。

    本微微地搖頭。

    “本叔！”遲遲歸家的彼得忽然從圍觀群眾里擠了出來，“艾倫！”

    艾倫沒有理會彼得，他只是緊緊地握住本的手，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淚水將臉洗得刷白。

    本微弱地喘著氣，滿眼疼惜地看著自己脆弱的兒子，和同樣滿臉淚水的侄子，最后他握了握兩人的手，留下了將改變兩人一生的一句話：“艾倫……彼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本叔！”正在發(fā)掘自己能力的彼得心下一震。

    之后發(fā)生的事，艾倫已經(jīng)記得不太清楚了，包括彼得在看見那個劫匪時的失控，包括彼得是怎樣把自己強硬地帶回家的，包括梅在聽到消息的一瞬，是怎樣悲哀地暈厥。

    之后的不知道多久，艾倫都難以忘記那顆罪惡的子彈是怎樣無情地穿透爸爸的胸膛，他開始悄無聲息地失眠，難得入睡也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后聽見彼得隔著門擔憂地詢問著情況。

    情況？艾倫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那些日子被他以瘋狂的方式拉長，他不知道自己任性地把一天變成了多少天，一個月變成了多少個月，那個寒假漫長得令人害怕，他毫無節(jié)制地使用著能力，在被拉長的時間里反反復復地回憶著那一個夜晚。

    有些人說，某些痛苦的情感，會被時間沖淡，可是沒有，即使在艾倫的時間里，似乎一個世紀都過去了，但是那些痛苦并沒有變淡，而是終于沉淀成了固體，沉重地墜在艾倫的心臟下，拉扯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艾倫便在這漫長的疼痛里佯裝著平靜，他至少不能讓梅也為他而痛苦。

    在又一次達到極限之后，艾倫在碎裂般的疼痛里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像是消耗過度一樣，再也達不到之前的能力了。

    哦，這樣也好。

    艾倫這樣想著，然后就這樣帶著被時間沉淀下來的痛苦回歸了正常生活，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任何事情都提不上興趣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墜著的重物，承載著自己所有的情緒，只給活下來的艾倫留了一個面對生活的面具。

    但厭倦生活是罪惡的，艾倫看著重新踏入職場的mama和成長為蜘蛛俠的彼得，默默地把死去的那部分艾倫埋葬了。

    第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