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們都在看著你呢?！蓖?。

    旁白繼續(xù)：

    “這幅由莫奈親自作畫的油畫上雍容華貴的女士，就是我的曾外祖母，瑪麗安娜。如果你稍微熟悉一點法國，你就會知道‘瑪麗安娜’這個名字所代表的銅像，遍布法國市政廳or法院門口，因為那象征著‘共和的勝利’?！?/br>
    但諷刺的是，有著這樣名字的安娜曾外祖母，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貴族后裔。

    安娜從小就是在一個刻板守舊的貴族后裔家庭長大的，她一點都不喜歡那里，覺得老宅又陰森又冷漠。她同樣不喜歡別人叫她的那個顯得更正式、更貴氣的全名，總是以安娜自稱，因為她覺得短名字會顯得親切一些。

    “畫像里穿著蓬蓬裙的金發(fā)小女孩叫瑪格麗特，是我的瑪姬外祖母，她也喜歡短名字。

    “這幅畫像和一個梳妝盒，就是我的瑪姬外祖母在二戰(zhàn)時，從德國偷偷運(yùn)到美國的全部財產(chǎn)。梳妝盒成了我外公發(fā)家致富的第一桶金，這幅畫像則成了我們唯一還能夠紀(jì)念瑪姬外祖母的東西。誰也不知道她當(dāng)年是怎么做到的?！?/br>
    威廉不知道米格其他旁白的臺詞來自哪里，但是最后這一句他卻十分熟悉，那是薩巴蒂諾當(dāng)年的介紹。一如米格所說，他最早的拍攝靈感就來自這幅莫奈的畫像。

    第135章 來地球的第一百三十五天：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簡簡單單幾分鐘的電影鏡頭，劇組的工作人員前前后后最起碼要搭進(jìn)去至少兩天的時間進(jìn)行拍攝。一個鏡頭最少也要來來回回拍的好幾遍，如果演員、燈光等外在條件不配合，拍攝幾十遍都是很常見的情況。更不用說還要面臨事后補(bǔ)拍的麻煩……

    但是，等后期剪輯的時候，這些費(fèi)勁巴拉才拍好的鏡頭，卻只有很少的部分能夠被剪輯入整個故事，有時候甚至一整組的鏡頭都會被全部剪掉，只為能在最后給觀眾呈現(xiàn)出一部誠意滿滿的電影。

    最起碼米格是這么堅持認(rèn)為的，也是始終如一在堅持這么做的導(dǎo)演之一。

    米格擅長的是極其細(xì)膩的華美畫面，這樣的鏡頭總是需要他去嘗試各種角度、各種光與影的色調(diào)對比。因為有些時候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構(gòu)圖想象是一回事，實際上拍攝出來的效果又是另外一回事。米格只能用不吝嗇膠卷的方式來達(dá)到精益求精的目的。

    威廉無論是作為制片人，還是執(zhí)行制片人，說真的，他都很心疼那筆被米格花出去的錢，但是……怎么說好呢，好就是好，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我現(xiàn)在只后悔兩件事。”威廉在休息的時候?qū)γ赘窀锌?/br>
    米格坐在導(dǎo)演椅上，手里握著今天的拍攝分鏡表，笑著打趣同坐一邊的威廉道：“只要不是你決定要臨時撤資或者罷演，我會很高興當(dāng)你的心靈垃圾桶?！?/br>
    “A，我真的、真的后悔答應(yīng)當(dāng)你的演員了?！?/br>
    威廉不介意自己投資的錢被米格因為追求藝術(shù)而反反復(fù)復(fù)的浪費(fèi)，但是他很介意自己當(dāng)演員的時候，被米格要求一遍遍的重拍。他發(fā)誓，這絕對是他最后一次來客串米格的電影了，絕對！

    “難道你想要不盡如人意的電影被搬上大熒幕嗎？”

    “不，我當(dāng)然不想。但是我學(xué)聰明了，我更喜歡站在鏡頭后面，看你去折騰那些需要磨練自己演技的演員，而不是站在鏡頭前以身證道?！蓖罱恢袊幕拜倍尽钡挠行┥?，他開始迷戀上了東方的武俠和修仙小說，專有名詞總是一套一套的。

    米格聳肩，對威廉的話不置可否。反正以后當(dāng)他再次需要威廉的時候，他總會有辦法說服威廉的。

    威廉就是這點最可愛，有一顆比誰都軟的內(nèi)心，卻偏要毫無自知之明的總覺得自己很冷酷。

    “B，你最先接觸導(dǎo)演這行的時候，我真不該最先把惠勒介紹給你的?！痹谝驗閭€人的完美主義而不斷浪費(fèi)膠卷這方面，米格和惠勒簡直是如出一轍，連威廉自己都不能否認(rèn)，他也被惠勒影響的很深。

    “有幾個名導(dǎo)是不花費(fèi)大量膠卷就能拍好電影的？”米格覺得這是是他必須反駁的。不是他非要模仿惠勒，這只是同為導(dǎo)演的默契，他們這不是在浪費(fèi)，而是在為了藝術(shù)進(jìn)行各種嘗試。

    #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電影的開頭在兩天半后，終于謝天謝地的拍完了。導(dǎo)演米格法外開恩，給“小演員”威廉放了半天假。威廉覺得那天下午的天都顯得格外的藍(lán)。

    可惜，這半天的假并不代表著威廉就可以真的去逍遙、去休息了，他還要趕去斯皮爾伯格的家。

    換言之就是，斯皮爾伯格以找威廉有事為名，讓他的經(jīng)紀(jì)人阿羅（對方同時也是米格的經(jīng)紀(jì)人之一）好不容易才說動米格，給了威廉一下午的喘息時間。

    威廉幾乎是在得到消息后的下一秒，就立刻帶著保鏢雪莉等人，開車飛馳去了斯皮爾伯格的家，生怕米格后悔似的，在尋求著自由的呼吸。

    呃，順便談點正事。

    斯皮爾伯格最近構(gòu)思了一部新電影，名字叫《紫色》，想問問威廉有沒有合作的意向。

    其實斯皮爾伯格構(gòu)思這部電影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只是他最近才終于下定決心要把它拍成電影。電影由同名的原著小說改編，小說于82年出版，是一部講述黑人婦女在逆境中掙扎、最終找到獨(dú)立與自由的小說。斯皮爾伯格早早的就買下了小說的影視改編權(quán)。

    不過，小說的原作者愛麗絲。沃克，并沒有被斯皮爾伯格的名導(dǎo)光環(huán)沖昏頭腦。相反，她從始至終都對由斯皮爾伯格拍攝這部電影，有著很深的顧慮和抵觸。

    白人對黑人有歧視，在黑人心中其實也未必會把白人當(dāng)同族看待。

    如果斯皮爾伯格不是猶太人，而是一個真正的白人導(dǎo)演，愛麗絲甚至?xí)苯诱f“不”。

    但是，要在這個年代從好萊塢圈里，找到一個既能欣賞她的小說又是名導(dǎo)的黑人導(dǎo)演，又談何容易呢？

    斯皮爾伯格在對愛麗絲承諾了一定會找到讓她滿意的兩個主要黑人女性角色的扮演者后，愛麗絲才勉強(qiáng)同意了簽下合同。合約里明文規(guī)定了，如果愛麗絲對演員或者哪個劇組人員心存顧慮，那么她就有權(quán)決定不讓對方參與整部電影。

    威廉對拍一部黑人女性視角奮斗的電影自然很感興趣，這是十分少見的題材，呼吁的又是正能量，他不可能不想?yún)⑴c。

    “你覺得會對奧斯卡的胃口嗎？”斯皮爾伯格在威廉面前根本沒有掩飾他的企圖心。

    威廉聳肩，他也對斯皮爾伯格實話實說：“對于奧斯卡，我甚至不比你對他們了解的更多。你知道的，我當(dāng)初也是靠了惠勒，才撿了個最佳影片獎的便宜。哦，對了，說起來這個，你需要我把惠勒介紹給我的公關(guān)團(tuán)隊介紹給你嗎？他們真的很專業(yè)。”

    “please，我當(dāng)然需要，一定要把他們的電話寫給我，真的太謝謝你了。”

    “咳，先生們。”懷了孕的斯皮爾伯格太太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手上端著美味的晚餐。她出聲示意他們該停止了，不要把工作的事情帶到餐桌上，這是斯皮爾伯格家的規(guī)矩。

    斯皮爾伯格和威廉從善如流的閉了嘴，表現(xiàn)的十分聽話。

    誰也不會想和一個孕婦爭辯的，一是你未必爭得過她，二是即便你爭過了，倒霉的也還是你。

    不過，在斯皮爾伯格太太轉(zhuǎn)身不知道又去忙什么的時候，斯皮爾伯格還是爭分奪秒的繼續(xù)和威廉搭話道：“我只和你以及少數(shù)人說了我對奧斯卡的野心，雖然這基本已經(jīng)是天下皆知的了?！?/br>
    話到這里就可以了，點到即止，威廉也心領(lǐng)神會，他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

    “威爾，我的朋友，你一定要祝福我。”斯皮爾伯格第一次顯得這么顧慮重重，外界的關(guān)注真的是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必須的！不只是我，上帝也肯定會保佑你的?！睕]得過奧斯卡的導(dǎo)演，拍片再掙錢也總感覺像是缺了什么，威廉很支持斯皮爾伯格，“你最近兩年的計劃就只有這么一部電影嗎？”

    “不，還有一部由我監(jiān)制和當(dāng)編劇的電視劇，恐怖片類型的。拍電視劇是個很新奇的體驗，它的制片工作比電影還要復(fù)雜，并且會讓你換個不一樣的制作角度，能學(xué)到很多新東西。嘿，你就沒考慮過制作一部電視劇嗎？”

    “我……”

    沒等威廉回答，兩個人就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被站在他們身后的斯皮爾伯格太太怒瞪好久了。他們就像是在課堂上偷偷說話被抓包的小學(xué)生，未免被留堂，終于學(xué)會了閉嘴和安靜，不再說惹斯皮爾伯格太太不高興的話題。

    酒足飯飽之后，威廉就要趕著回帕薩迪納了，斯皮爾伯格的家離這個衛(wèi)星城有點遠(yuǎn)。

    威廉在門口對斯皮爾伯格保證：“我會好好看《紫色》的原著和劇本開頭的，然后盡快給你答復(fù)，雖然我覺得我的答案只可能是yes，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意外呢？為了我信守承諾的好名聲著想，讓我還是保持一些嚴(yán)謹(jǐn)吧?！?/br>
    “噢，拜托?！彼蛊柌駱凡豢芍?，他摟著還沒有顯懷的太太，兩人依偎著站在家門口，揮手送別了威廉，“晚安，幾天后見?！?/br>
    “晚安，幾天后見?！?/br>
    一家人劇組這邊，在第三天早上開始了電影中間和結(jié)尾部分的拍攝。

    一家人最初的劇本是教科書般規(guī)范的倒敘，如今嘛，劇本已經(jīng)被米格改成了倒敘加插敘，以及……一些說不上來是什么的時空交錯。

    很多導(dǎo)演都有這樣的毛病，電影開拍之前計劃的再好，也架不住他們在電影開拍后大開腦洞。

    一個好的制片人，總是會預(yù)留出給導(dǎo)演開腦洞的時間和經(jīng)費(fèi)。

    而一個負(fù)責(zé)任的導(dǎo)演，投桃報李的，他肯定會加緊拍攝進(jìn)程，用以彌補(bǔ)自己開腦洞浪費(fèi)的時間，盡量不拖延拍攝計劃。

    米格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他總能找到腦洞和計劃之間的平衡。

    威廉卻有些不太開心，因為他的戲份加了不少。幸好都不怎么需要露臉，只是臺詞多，整部電影都會由威廉來念旁白。他再一次在心里對自己說，下次他再答應(yīng)米格拍電影，他就是個大寫的傻逼。

    溫蒂戲稱《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的別名是——《我的外祖母》，by威廉。塞偌斯。

    在拍攝電影結(jié)尾部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溫蒂一直在劇組幫忙，她如今已經(jīng)是個像模像樣的制片人了，在指揮劇組人員和說正事的時候都頗有威嚴(yán)，誰也不會想去惹火她。

    “OK，讓我們爭取在今天殺青收工，結(jié)束整個拍攝工作！”

    還是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還是那個前廳，換了一身高定的威廉，和換了一身嬰兒服的路西維德，以及換了一條蝴蝶結(jié)緞帶的棉花糖，再一次組成了一副和諧的美麗畫面。

    “路西維德和棉花糖”呆萌二人組依舊坐在地毯上，始終不肯進(jìn)化成直立行走的人類。

    棉花糖是真的走不了，路西維德嘛……威廉最近無奈的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實，這小子不是不會走，而是懶得走。

    是的，經(jīng)過2B250的多方專業(yè)堅定，路西維德完全已經(jīng)具備了行走的身體條件，并且他的大腦進(jìn)化要比一般人類高，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聰明。簡單來說就是，路西維德應(yīng)該早就學(xué)會并且能夠走了。

    但無論威廉是用玩具還是棉花糖（棉花糖大爺表示不服）又或者自己進(jìn)行嘗試，路西維德都是穩(wěn)坐如山，一步不動。

    在這次的拍攝里，也是威廉本人的最后一次嘗試。

    這次的鏡頭換了一個角度，變成了路西維德背對著鏡頭，而威廉背對著油畫，兩人相對。威廉半蹲下，引著路西維德朝他走來，或者爬來，只要動一下就算成功。

    路西維德歪頭，實在是不懂他表哥在和他玩什么把戲。

    電影里，威廉依舊沒有露臉，哪怕鏡頭正對著他，也只是拍到了他弧度優(yōu)美的下巴。在需要拍攝莫奈的油畫時，威廉出鏡的部分只是與畫像里人物一模一樣金燦燦的頭發(fā)。

    威廉正在很努力的對路西維德進(jìn)行誘哄：“來我這里～維德～”

    在經(jīng)過一上午幾個小時的嘗試后，棉花糖大爺終于看不過去了。它很搶鏡的朝著威廉了走了過去，也不知道是在給路西維德演示，還是想用自己走過去的舉動收買威廉閉嘴。

    這是個意外，但米格并沒有喊卡。

    作為一只很有鏡頭感的喵，棉花糖的加入反而讓畫面變得更加的生機(jī)勃勃，那份屬于家庭日常的溫馨幾乎要從屏幕里呼之欲出。

    最后的最后，在所有人都等的望眼欲穿甚至準(zhǔn)備放棄了的時候，路西維德終于決定還是給他表哥一些面子。坐在地毯上的他，擺著一張“真拿你這個小妖精沒辦法啊”的霸道總裁臉，先是兩手著地，然后慢慢的支撐著柔軟的三頭身，終于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yeah～”所有的劇組工作人員一起歡呼，發(fā)出了震天的響動。

    “嘭”的一下，路西維德就又重新坐回了原地，大眼睛里開始積蓄淚水，撇撇嘴，一臉委屈。很顯然的，他被突然的歡呼聲嚇到了。

    “卡——！”

    米格無奈開口，負(fù)責(zé)記錄電影拍攝進(jìn)程的攝像師，把米格幽怨的眼神拍了個一清二楚，還特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特寫。

    米格正在點評大家的反應(yīng)：“該歡呼的，沒有歡呼……”

    所有人有志一同的看向威廉，他一點身為演員就該隨機(jī)應(yīng)變的自覺都沒有。

    威廉無奈的攤了攤手：“抱歉，我沒想到他真站起來了?！闭娌皇峭粔螂S機(jī)應(yīng)變，而是他根本沒指望路西維德會站起來。

    “……不該歡呼的，則全歡呼了！”米格環(huán)視全場，那雙漂亮的黑眼睛里是大寫的寶寶委屈。大家都尷尬的笑了笑，然后就聽米格道，“別躲，溫蒂，溫蒂。懷特，我聽到你也喊了！”

    “哈哈哈?！庇腥私K于忍不住了，然后就像是傳染了一般，現(xiàn)場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

    劇組的拍攝記錄師把這一幕幕都盡職盡責(zé)的拍了下來，這是多好的電影幕后花絮啊。

    作為引起這一連串故事的主角路西維德，則從始至終都一愣一愣的，和大餅?zāi)樏藁ㄌ且黄?，不明白這些愚蠢的人類在笑什么。結(jié)果不知不覺的，路西維德也跟著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聲音清脆，眼神真摯，還學(xué)著別人那樣，用手指了指不知道的誰。

    過了好一會兒，米格才無奈的拍手，靜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們再來一遍，OK？這次拍小維德的正臉，威爾你努力一下，讓他再站起來一回。”

    “……”威廉雖然沒說話，但是“你逗我？”的反問都不需要開口，就已經(jīng)讓所有人明悟。

    只這么一次，他費(fèi)了多大的勁兒??！

    幸好，路西維德接下來的時間里都很給力，并沒有讓威廉在鏡頭后面怎么逗，就又一次次的站了起來，并且還跌跌撞撞的走了好幾步！就像是一團(tuán)果凍或者布丁成精，滾滾而來，rou都在顫抖的那種感覺。

    正面背面?zhèn)让娴呐牧巳?，米格這才心滿意足的表示夠了。

    最后，路西維德?lián)涞搅送膽牙铮且荒槐挥肋h(yuǎn)的定格在了電影里。

    威廉把拍好的有他和路西維德的部分，直接打包寄給了薩巴蒂諾、老伯恩斯坦外公和伊莉莎白姨媽，一式三份。

    老伯恩斯坦在莊園里的紅天鵝絨后背軟椅上，坐了很久，眼前是一部私人放映機(jī)，他把威廉寄來的沒有剪輯、沒有配樂的“毛”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卻無論如何都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