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93
“斯想求徐典事為斯卜一卦。”男子遙遙一拜,恭敬道,語氣中的期待與尊崇恰到好處。 “你讓我為你卜卦?”徐福更驚訝了,看來這人是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不僅知道他是誰,還找上門來,大著膽子請他卜卦啊。 若是換做奉常寺中其他太卜,說不準(zhǔn)還會將男子臭罵一頓趕走,不過徐福并不覺為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算上一卦便是如何丟臉之事了。 徐福腦中閃過了他同侯生的賭約,不由得來了興致,仔細(xì)打量起了男子的面容,心中暗暗有了個想法。 卜一人的未來。 不如便選此人? 徐福放下車簾,吩咐道:“拐到巷中去再敘?!?/br> 內(nèi)侍點頭,忙驅(qū)動馬車到旁邊的巷子中去了,男子見狀,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一些。 等進(jìn)了巷子,徐福這才從馬車上下來,請李斯走近一些。 男子未想到徐福當(dāng)真這樣好說話,說卜卦便真的為他卜卦,他掩下眉間的驚愕之色,又朝徐福一拜,“多謝徐典事?!?/br> “你要我為你算什么卦?”徐福的目光一邊在他臉上梭巡,一邊問道。 男子不卑不亢地接受著他的打量,道:“斯曾為他國小吏,后求學(xué)于老師荀卿,再輾轉(zhuǎn)來到秦國。斯所求,不過是能施展一番抱負(fù)。斯卻遲遲未能得償所愿。斯不知,莫非注定得不到所求嗎?斯便請徐典事為斯卜一卦,求前程?!?/br> 徐福收起目光,淡淡道:“觀閣下口鼻耳目,唇薄,嘴紋長,能言善辯之相,閣下一張嘴,應(yīng)當(dāng)能敵千軍萬馬了。” 男子驚愕了一瞬,隨后笑道:“典事說笑,斯怎么敢與千軍萬馬相比?” 徐福并不理他,繼續(xù)往下道:“鼻直,為人固執(zhí),心中堅毅,我看閣下哪怕眼下不能得所求,卻也并不會因此而輕言放棄?!?/br> 男子笑了笑,臉上無半點故作悲苦卻被識破的尷尬之色。 “雙目清鑠沉穩(wěn),能隱忍,能成大事?!?/br> 男子又笑了。 能成大神,聽上去就像是街頭術(shù)士糊弄人的一般,但男子卻很清楚,面前的人不可能糊弄人。他的心在胸腔之中砰砰作響,男子難得有了絲緊張。 而徐福卻淡淡地補了后半句,“然,眼尾狹窄,心胸不如表面之寬,易入歧途,行事能下狠心?!?/br> 這句話可不算褒義。 男子的臉色微微變了,不過面上還是維持著笑容,一副要聽徐福繼續(xù)往下說的模樣。 “眉,形完整,卻稀疏,兜不住氣勢,晚年易有大起大落的波折?!?/br> “耳,瘦,耳垂豐,福相。” “三停五岳,平步青云之相?!?/br> “腰背挺直,氣質(zhì)軒昂,貴氣之相?!?/br> …… 男子慢慢地松了一口氣,深怕徐福再說出方才那樣的批語。 最后徐福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眉心處,那里主命宮,徐福道:“命宮,微微凸起,是為豐厚之相?!毙旄nD了頓,“紫微星宮有動蕩……” 徐福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那男子胃口被吊到此處,哪里能忍著不問,就是再沉穩(wěn)的人,也不得不出聲追問道:“那會如何?” “有貴人相助,得攀高位?!毙旄_@才道了出來。徐福心中還有些酸呢,沒想到一個二個面相都如此之好,只可惜他瞧自己的面相什么也瞧不出來。若是這般的富貴命格給他多好,只是那位極人臣的命格并不適合他。他頂了天也就做個國師。 “多謝徐典事。”男子拜道。 “閣下可能道出名字來了?”徐福口氣冷淡地問。 那男子終于發(fā)覺,自己沒有自報家門的行徑令徐福不快了,忙道:“在下李斯?!?/br> 李斯?是他聽錯了嗎?還是此人真乃那位大秦丞相? 結(jié)合方才他所得的面相,似乎很有可能…… 就在徐福怔忡時,又聽那男子道:“斯還有一事,要求徐典事?!?/br> “何事?”徐福暗自嘀咕,他都已經(jīng)在那些話中,給出對方想要的信息了,難道對方還不知足? 男子突然又朝著徐福行了大禮,朗聲道:“請典事與我做個貴人。” 徐福被驚了一跳,皺眉道:“我給你做貴人?閣下的貴人并非我?!?/br> “不?!蹦凶訁s是鏗鏘有力道:“斯的貴人便是典事,如今典事為我卜這一卦,典事的箴言,便是貴人所言。求典事為斯引薦至王上跟前,那典事所言,便立時能應(yīng)驗了?!?/br> 徐福:…… 他的神色有些復(fù)雜。 這人的心思實在太過聰明! 如今看來,算卦是假,引薦才是真。 不過他怎么找到了自己頭上來?徐福心中疑惑。 “斯的貴人便是典事,求典事引薦?!蹦凶咏z毫不覺得羞臊,再度道。 “我能為你引薦什么?我一小小典事,連朝堂都跨不進(jìn)去,如何能為閣下引薦?”徐福說完便要轉(zhuǎn)身上車。 男子卻并不死心,俯首道:“典事一走,斯便沒了貴人,典事的箴言恐怕就此再難應(yīng)驗了……”他頓了頓,又道:“典事在王上心中的價值,豈是用上不上朝堂來衡量的?” 徐福頓了頓腳步,總覺得自從他窺破秦始皇的心思后,便覺得每個人都在秦始皇說好話。 也罷,若真是歷史上的李斯,那他也該見到秦始皇。 “引薦可以,但后續(xù)如何,便非我能助了?!毙旄?缟像R車,放下車簾,“明日比這時辰早上一些,在咸陽宮門口等我。”說罷徐福便讓內(nèi)侍駕著馬車走了。 那男子松了一口氣,眼底笑意久久不退。 他……賭贏了! …… 徐福上了馬車,心中暗罵了一聲,強買強賣啊! 他給這人看了個面相,最后貴人稀里糊涂地變成了自己,若是自己不伸出援手,好像就要破壞對方的命運了一般。 沒見過,你管算卦,還得管介紹工作的??! 徐福暗自憋悶,但又不得不說,這人實在聰明,知道抓住時機,胡亂攪上一通便達(dá)到目的了。 那就讓他瞧一瞧,他究竟是不是此人的貴人,而此人,究竟又是不是那個后來位極人臣的丞相李斯! · 要引薦,自然也要先知會秦始皇一聲,徐福如今成了咸陽宮的常客,還成為了秦始皇心上那一點朱砂痣,但那不代表他就可以真拿這里當(dāng)自己的地盤了。 他比那女子還要不如。 女子以后都是能入后宮的,勉強也算咸陽宮中未來的主人。 他什么也不算,就是個臨時的住客。所以很多事還是要按照章程來辦,才不會亂了規(guī)矩,也不會惹人厭煩。把握分寸,不管在何處都應(yīng)當(dāng)如此。 徐福今日回宮遲了許久,嬴政一人沉著臉用過了晚膳,扶蘇早一旁照顧熊孩子胡亥去了。等到徐福進(jìn)殿門時,看見的便是嬴政冷冷清清坐在桌案前的模樣。 “王上?!毙旄3雎暯械馈?/br> 嬴政抬頭朝他看去,眼神柔和了一些,但語氣卻是有些冷淡,“今日如何這么晚?” 徐??紤]了一下,要不要供出蘇邑,但最后還是含糊道:“同僚相邀,便前去赴宴了,回宮時,又遇見一人攔下了馬車?!?/br> “誰人這么大膽?”嬴政不悅道,還以為是有人沖撞了徐福。 見嬴政面色不快,徐福擔(dān)心這邊人還未見到,便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印象,于是忙道:“只是那人尋我有事罷了?!?/br> “尋你有事,也不該如此魯莽?!辟櫫税櫭?,不過見徐福都未放在心上,便也不再繼續(xù)說什么了。 “說來,那人求我之事,與王上也有幾分關(guān)系?!?/br> “是何事?” “那人名李斯,曾為他國小吏,后拜師趙國荀卿,之后來到秦國做了個小官,他心懷抱負(fù),施展不得,便請我為他引薦給王上?!毙旄0朦c也不添油加醋,那人說的什么,他便轉(zhuǎn)述什么。免得有故意推舉他人之嫌。 這李斯如果真有本事,想來秦始皇也不會錯過這樣的人才。 “拜師荀卿?”嬴政來了幾分興致,荀卿在七國之中也算分外有名氣了,只是嬴政對儒家理論感官平淡,不然會對李斯興趣更濃厚?!澳撬姽讶耍l(fā)表何大論?” 徐福搖頭,“沒問,并非我所長,他就算說了,我也聽不明白。我便讓他明日到咸陽宮外等我?!?/br> 嬴政點頭,“寡人知曉了?!?/br> 他自然會另命人去查一查這李斯,屆時李斯背景查出無誤,便將人叫到跟前來一問,那腹中才識如何,便能知曉了。 且不說這李斯真才實學(xué)如何,光是徐福提了一次,嬴政也愿意給徐福這個面子。 說完李斯之后,徐福便去沐浴更衣,上了床榻。 嬴政坐在這頭,皺了皺眉。 李斯這名字……上次似乎……是從扶蘇口中說出?但扶蘇一幼童,如何會知道李斯?若非徐福向他提起,他也不知此人。扶蘇上次應(yīng)當(dāng)是隨口一說吧?身處王宮,哪里會知道這等無名小卒?嬴政站起身來,正準(zhǔn)備也去沐浴更衣,然后同徐福舒適地睡在一張塌上,誰知嬴政還未來得及脫去衣袍,便又有內(nèi)侍快步奔來,言,華陽太后病危。 嬴政眼底閃過一道暗芒,立時奪門而出,帶著人往華陽太后宮中去了。 徐福今日有些疲累,并未注意到嬴政未上床來,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翌日晨起,徐福才見到嬴政剛剛沐了浴從簾子后走出來。此時已經(jīng)入春,宮中又燒著炭,并不冷,嬴政只寬松披了袍子,徐福便乍然看見了嬴政裸露在外的大長腿,還有寬松衣袍后半掩的胸膛和腹肌。軀體之中仿佛隱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 徐福不得不客觀承認(rèn),挺令人迷醉的。 但就是這般的秦始皇,竟然也有小老婆給戴綠帽子。 難道是床上功夫不好? 看起來挺強健有力的身軀,那方面應(yīng)該也不弱才對…… 嬴政就這樣看著徐福盯著自己的身體,露出詭異的表情來。嬴政上前兩步,霸道的氣息將徐福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內(nèi)。徐福有點心疼自己,在秦始皇跟前,還是矮了點兒。 “可休息好了?”嬴政一邊問他,一邊伸手去攬徐福。 徐福不經(jīng)意地閃躲開了,心里又一次認(rèn)定,這又是秦始皇的陰謀!晨起沐浴還穿得如此勾人,就等他起床,這不是陰謀是什么?呵,天真,他徐福像是那種會被rou體誘惑住的人嗎? “王上昨夜也離宮了?”徐福裝作不著痕跡地將話題挑開,將發(fā)問的主動權(quán)握在自己手中。 “嗯,太后病重?!闭f到這里,嬴政才褪去了臉上的笑意,神色變得低沉了些。 要說對這位華陽太后,嬴政尊敬有幾分,但未必有更多了,華陽太后是他父親的義母,正是因為華陽太后,他父親才得以登上王位,而他也因此才能繼承秦王的位置。不然他那祖父那般風(fēng)流,膝下子嗣甚多,哪里輪得到他們這一脈?嬴政并非是個不知恩的人。所以至今他都給予了華陽太后足夠的尊重,王宮上下無人怠慢她。 但誰能想到,華陽太后病重,竟是被與她同出一國的昌平君給嚇的? 若是華陽太后這一去,那昌平君頭上冒犯太后的帽子是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