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22
蘇邑回頭皺著眉瞥了一眼王柳,卻沒說話。 那頭徐福接了任職令和新的官服,可沒打算就此結(jié)束。送上門來如此好的機(jī)會,他不利用那就是傻子了! “敢問趙侍監(jiān),奉常可有隨意調(diào)動下屬職務(wù)之權(quán)?”徐福開口就問。 他竟然說出來了?! 他竟然就這樣大大方方說出來了?!他難道不擔(dān)心以后劉奉常給他小鞋穿嗎?! 所有人都被他這句話給驚住了。 徐福問的口吻十分公事公辦,趙高怔了會兒,立即道:“自是不能的?!壁w高說完便朝劉奉??戳诉^去。趙高的目光微沉,難道這起子小人,還敢欺負(fù)徐先生?連王上都沒能從徐先生這里討到好,咳,這些人也真是無知便膽大包天! 劉奉??蓻]有王柳那點兒過了頭的驕傲自負(fù),他很清楚如今趙高在王上身邊的分量,如今王上掌權(quán),他身邊的人地位就更是了不得了,現(xiàn)在被趙高這么一掃,那劉奉常渾身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趙侍監(jiān),實乃誤會?!辈皇莿⒎畛Z,而是他如今的位置得來不易,俗話說,那就是撿漏撿來的,要是一著不慎丟了位置,他還能有如今的快活嗎?那時豈不是成為眾人笑柄! 所以能屈能伸的劉奉常,當(dāng)即就服了軟。 這么快?徐福都有點驚訝這位劉奉常的配合程度。這樣沒有風(fēng)骨品性的人,就算是做了奉常又如何?離被人從官位上擼下去的時日也不短了。 趙高終究不便插手奉常寺中的事,不是他對徐福不夠上心,而是各個圈子各有一套規(guī)則,他若插手其中,恐怕還有過分逾越、干涉朝政的問題。見劉奉常已經(jīng)服軟,趙高便點頭道:“奉常以后行事,還要更謹(jǐn)慎些?!?/br> 劉奉常連連點頭。 徐福對劉奉常十分看不上,這人也很難成為他的威脅。 真正麻煩的還是王柳,徐?;仡^瞥了一眼王柳,只見他被擁在人群之中,臉色微微有些恍惚。徐福心中覺得好笑不已,難道抗壓能力這樣低嗎?看到他做了太卜令,就遭受打擊過大,變癡傻了? 趙高事已辦到,便轉(zhuǎn)身離去了,身為王上近侍,他平日里的事務(wù)自然是相當(dāng)繁重的,能親自前來已是不易。 等走出奉常寺大門老遠(yuǎn)以后,趙高才頓了頓腳步,臉色微微發(fā)苦。今日上過朝后,本該是正高興的時候,誰知王上卻總是面露不虞之色,也不知究竟是哪里惹起了王上心中的火氣。 唉,早知,他應(yīng)該厚著臉皮留在那里,先求徐先生算上一卦的…… 此時的趙高已經(jīng)儼然在心中將徐福當(dāng)做神一般的存在了。 什么事兒不知道,找徐先生??! * 徐福不知那頭還有人對自己“念念不忘”,他轉(zhuǎn)過身來,頗為“小人”地走到王柳身前,先刻意讓王柳的目光從他手中的任職令和新官服流連而過,隨后才慢悠悠道:“之前柳說我不配使喚你為我清掃屋子,不知現(xiàn)在我是否有資格了呢?如今,柳也該尊我一聲太卜令了吧?” 王柳的臉色頓時如同打翻了染缸一般,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個中屈辱滋味,肯定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如此小人,你怎么下我面子的,我總得給你加倍還回去。徐福嘴角彎了彎。 蘇邑在旁瞥見徐福臉上那丁點兒不易察覺的笑意,總覺得心中一動,頓時頗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這點兒在蘇邑看來有點晃眼的笑,在王柳看來,那可就是赤裸裸的嘲諷了。 “就麻煩柳,今日好好為我清掃一番了?!?/br> 此時已經(jīng)是秦國官員該休息的時刻了,其他人都可以回家了,徐福卻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要去他去掃房間?王柳怒上心頭,急紅了雙眼,高聲道:“我不服!” “哦,你不服?”徐福抬眼,懶懶地瞥了他一眼,最后對上王柳那雙飽含怒意和怨妒的眼,他吐出兩個字來,“憋著!” 第32章 原本期待著徐福會說出什么話來的王柳,頓時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里,噴不出,咽不下,真是活生生被氣得氣血上涌。 “自你來到奉常寺中,整日未曾做過一件正事,你何德何能配做太卜令一職?我為太卜一年有余,論資歷、論家世,你哪里能與我相比?”王柳抬手捂著胸口,倒像是被徐福氣得要厥過去了一樣,偏他還強(qiáng)撐著要與徐福爭一口氣。這一點,倒是比邱機(jī)和劉奉常都要強(qiáng)得多。 至少還能勉強(qiáng)說一聲有點風(fēng)骨和堅持嘛。 “哦,所以呢?”徐福還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王柳暗自氣惱,他狠狠一咬牙,厲聲道:“你可敢與我比試?若你本事不如我,自然不能做這個太卜令!” “我為什么要跟你比?令我做太卜令的是王上,難道說你對王上的決定有所不滿嗎?”徐福下巴微抬,眸光從密睫間透出去,自帶輕視嘲諷的意味。 兩人之間的位置頓時對調(diào)了。 眾人這才知道,之前徐福對他們的不理不睬,只是因為還沒正視他們罷了,現(xiàn)在徐福才開始展露出他不好惹的一面來,誰要伸手去試探,說不定就得被劃個鮮血淋漓。 這人不是沒有傲氣的,只是他的傲氣隱藏在骨子里。 其他人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更不敢上前去拭徐福的鋒芒了。 “徐福,你……你……你懦夫!”王柳實在是被徐福憋得沒話說了,他們這等出身的人,也不可能像市井混混一樣,開口便能罵人,所以半天才擠出這么幾個字來。 徐福也就逗弄一下王柳,出口氣罷了。如果真的要比試本事,徐福并不會怕他分毫。哦,俗話說,輸什么都不能輸了氣勢,既然別人都已經(jīng)蹦跶到門前來了,那就用真本事掄一巴掌回去,把對方抽個不能自理唄。 “你想怎么比?”徐福突然出聲問。 王柳怔了怔,“……什么?”徐福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太突然,他有點措手不及。就跟你費勁巴拉地想要讓別人答應(yīng)一件事,結(jié)果費勁完了以后,人家輕飄飄地就應(yīng)了。 王柳又一次有了嘔血的沖動。 “你想怎么比?”徐福重復(fù)了一遍。 “自然是……比卜筮之術(shù)!” “龜甲占卜?”徐福問。其實徐福對龜甲這玩意兒吧,并不是太擅長,畢竟這個技術(shù)是從太久遠(yuǎn)的時代傳下來的了,其中很多精髓,都不一定能夠領(lǐng)會得到。相對來講,徐福其實更輸這些正兒八經(jīng)的古代術(shù)士一籌。何況像做太卜、太史、太祝的,大都是祖上流傳的手藝,還有的更是出自名門。 徐福算什么?他在這個時代就是毫無立足點的,隨口胡謅了一句出自鬼谷子門下,誰又會當(dāng)真? 不過這些都沒關(guān)系。 他最擅長的其實是忽悠嘛。 王柳嗤笑一聲,“除了龜甲占卜,不然你以為還有什么?” 徐福按下心中的不屑。小朋友,沒見過世面就不要說大話,我完全可以碾壓你了好嗎?看相測字解簽算卦除妖,哦不,沒除妖這個選項,嗯,除此之外,樣(并)樣(不)都(精)會(通)的好嗎? “聽說過測字嗎?” 王柳愣了愣,隨即不屑一笑,“什么歪門邪道?聞所未聞!何必杜撰出來欺騙于我?” 徐福:…… 歪門邪道?要是擱在那天橋底下,你拿龜甲占卜你也叫歪門邪道這是反科學(xué)發(fā)展觀的你知道嗎? 一點都不懂得學(xué)習(xí)進(jìn)步,只知故步自封的話,那你要是敗在我手下也一點不冤了。徐福心中吐槽完,一臉平淡地看著王柳,問:“那何人來做裁決呢?” 王柳笑道:“自然是請劉奉常。” 我瘋了才會讓你請你那狼狽為jian的伙伴來做裁決!徐福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揚起一抹笑容,竟是少有的燦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瞬間被這抹笑容給晃花了眼,直道這人笑起來與不笑時全然兩個畫風(fēng)。 “我瞧,不如請王上來做裁決如何?”徐福平日里都是冷冷清清,矜持貴氣的,突然這樣一笑,又偏偏笑得無比燦爛,就仿佛在嘲笑王柳的不自量力一般。 王柳頓覺笑容太過扎眼,他咬牙,恨聲道:“王上……怎么會摻合入這樣的事情來?” “你只說覺得如何吧?!毙旄kS即毫不留情地嘲道,“又不是讓你去求王上前來,我知道你是求不來的?!?/br> 旁人只能瞥見徐福如何姿態(tài)大方,如何笑容動人,以及王柳如何連連變臉,如何面目猙獰。又哪里知道,王柳這個角度能瞥見徐福眼底的嘲諷與得意呢? 如今兩人的地位實實在在調(diào)換了。 之前王柳如何嘲諷輕鄙于他,看,這么快就還回去了。 “王上便王上?!蓖趿f完,又生怕輸了氣勢,立刻嘲笑道:“不過你便能請來王上嗎?” “這點,自然不用你cao心?!毙旄R痪湓挾伦×送趿淖?,等他轉(zhuǎn)過身時,眼底已經(jīng)沒有別的情緒了,剛才的嘲諷和輕鄙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其他人看夠了熱鬧也準(zhǔn)備紛紛離去。 徐福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提醒了王柳一句,“別忘了給我打掃屋子。” 王柳憋著一股氣,那瞬間,他覺得自己都能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火辣辣的目光。 但是種因得果。當(dāng)初王柳不使壞,今天他就不會自己吃這個苦果了。 徐福抓著任職令和官服,饑腸轆轆,他的臉色微微發(fā)白,慢吞吞地往一邊走去。蘇邑突然大步走到他的身邊,“你將他們得罪個精光,以后在奉常寺自處?” 徐福轉(zhuǎn)過頭來,盯著蘇邑那張木然的臉看了幾秒,隨后用語重心長般的口吻道:“既然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合了,為什么我還要委屈自己去接受呢?要得罪就干脆得罪個透,免得人家對你起了怨懟,還反將你當(dāng)軟柿子捏,以后變本加厲地欺負(fù)你。哦,知道莎士比亞嗎?這句話就是名人莎士比亞說的。”徐福順手灌完雞湯,就轉(zhuǎn)身讓人給自己拿個軟墊來了。 不知道坐門口會不會比較奇怪啊? 而蘇邑在那頭有點暈乎,“……殺死比亞?什么名人?怎的從未聽過?” 當(dāng)然沒聽過了。因為這話是徐福說的,不是莎士比亞說的。徐福非常不負(fù)責(zé)任地想。 徒留蘇邑在那頭糾結(jié)這位名人究竟是誰,而他暗自琢磨一陣后,便覺得徐福所言極為有理,當(dāng)即朝著徐福的方向投去了隱晦的崇敬光芒。 又一個人淪陷在了徐福的隨口胡謅之下。 而此刻徐福正在默默數(shù)著數(shù)。 一、二、三…… 十、十一…… 怎么還沒來?難道這次他猜錯了?徐福正疑惑不已時,突然便聽見那頭有人驚疑未定地喊了一聲,“趙侍監(jiān)?” 徐福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壓根不存在的灰,主動上前幾步,然后靜待趙高的到來。 奉常寺中還未散完的其余人又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奉常寺一天之內(nèi),竟然會得到王上身邊近侍的兩次光顧。 趙高快步走到徐福的面前,見他面色發(fā)白,心中沉了沉,連忙道:“請徐太卜隨我走一趟?!?/br> 其余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覷,只能看著徐福施施然與趙高離去的背影,心中感嘆,這新人果然來歷不淺,幸好并未怠慢于他。 倒是蘇邑更驚訝了。在他看來,徐福的占卜之術(shù)已經(jīng)初現(xiàn)端倪了,不然他怎么敢說出請王上來做裁決的話呢?除非是他已經(jīng)知道,這位趙侍監(jiān)會前來接他前赴王宮。 真有本事也! * 趙高奉嬴政令,前往奉常寺將任職令和新官服交于徐福之后,便立刻回到咸陽宮中向嬴政匯報了奉常寺內(nèi)的事。嬴政想要知道其中糾葛還不清楚?很快他便得知,徐福之前的住所被人惡意破壞了,嬴政登時就拉長了臉。 加冠之行,徐福是有功之臣,這是毋庸置疑的,他比起那些出身世家,卻永遠(yuǎn)摸不清自己站隊方向的紈绔氏族子弟強(qiáng)多了。如今徐福遭欺壓,那不就如同在他堂堂秦王的臉上摑了一掌?再得知徐福連膳食都未進(jìn),就氣得去與人理論了。聯(lián)想到他與自己同在咸陽宮時,想吃什么沒有? 嬴政便頓覺徐福受了大苦! 何況那屋子還未清理出來,入了夜,徐福又何去何從? 嬴政完全忽略了,其實如今做了太卜令的徐福只要一句話,便能換個屋子。 他遂又將趙高打發(fā)了出去,命趙高將徐福帶回宮中來。趙高也不再耽擱,迅速出宮接徐福去了。 等徐福坐著灰撲撲的馬車進(jìn)了宮以后,嬴政已經(jīng)命人備好膳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