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騰那倆死得不能再透了，大切上的人跑了，車在后山燒成渣，連發(fā)動機號也磨了?！笔Y孝明搖搖頭，勾手指沖蔣孝期要了支煙點上，“最特么神的是那輛漢蘭達，要不是高速口監(jiān)控拍到一影兒，我還以為那倆崽子嚇出幻覺來了！辦事的太專業(yè)，那天雨又大，根本牽不出像樣的線索?！?/br>
    蔣隊吞云吐霧，表情很喪。

    蔣孝期倚著欄桿捏一支煙，他現(xiàn)在極少吸，怕周未饞，只在心思紛亂時背著他點一支，還得防著回了家讓他聞出煙味兒。

    “一伙兒人應該干不出兩種風格。那群也說漢蘭達是后來突然冒出來的，上面載了殺手，如果是一起的，不應該一邊燒車一邊逃逸。我的車沒油之后，情況對那群很不利，如果兩輛車之間有配合，那群恐怕拖不住他們。”

    “所以除了家里那二位，你還懷疑什么人？”蔣孝明蹙眉看他，“會不會是沖著周未來的？好巧不巧碰在一起，本來等著撿剩兒，結(jié)果螳螂太窩囊廢，黃雀只好自己上了?！?/br>
    蔣孝期當然最怕這種可能，這也是為什么發(fā)現(xiàn)周未失聯(lián)他第一時間懷疑到了姬卿，對周耒出言不遜。

    有人雇專業(yè)殺手買周未的命，這念頭光想一下頭皮就要炸開。

    蔣孝期低頭給周未發(fā)消息，問他現(xiàn)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有可能，但動機不充分。”他勉力冷靜思考，“我死了有人受益，他呢？他媽和他妹是沒可能買兇的，我早告訴過她們，小未日子好過她們?nèi)兆雍眠^，更不可能是展翔。所以他出事只能打擊到我，而且我會還擊，加倍的！”

    蔣孝期捻熄指尖的煙，周未回了他的消息，在家、想你，附了張抱著手繪板的自拍。他心落下，乖，給你買最好的手繪屏，去曬太陽。

    蔣孝明看見他唇角染笑，莫名有種沒動嘴狗糧已經(jīng)進肚的飽脹感，打著嗝兒晃手：“總之，你動了人家蛋糕要處處留心，軟肋藏好了，愛情致人癡呆！”

    “不像沖他，否則我回來之前有的是機會下手。那倆一定有問題！”蔣孝期也明白這種事大概率查不到根兒上，最多是抓幾個替罪羊，便轉(zhuǎn)而問，“林木那邊有發(fā)現(xiàn)嗎？”

    蔣孝明拍腿：“看我被你傳染的！不提我差點兒忘了，那個……林木退學，的確跟當年他簽的人流手術(shù)同意書有關(guān)。孩子是不是他的先不管，但筆跡鑒定肯定是本人沒錯，所以當時已經(jīng)確定聯(lián)姻的魏家和周家一致認為林木在糾纏魏樂融，鳳凰男高攀梧桐枝。據(jù)知情人回憶，兩家家長覺得林木這人性格內(nèi)向偏激，怕造成什么更不好的影響，于是聯(lián)手逼他退學了，主要使力的還是周家，畢竟周琛有這個……給丹大捐錢的習慣，捐了好些年，說話特好使。”

    “小未跟我說過，他覺得林木對周家有種模糊的敵意，看來他的感覺沒錯！”

    孤兒出身的林木，憑借自己努力考上了國內(nèi)頂尖的醫(yī)學院校，成績優(yōu)異，這背后包含了多少的血汗可想而知。然而，八年都快讀下來了，已經(jīng)看到殘酷的命運對他綻出第一抹微笑，卻因為心儀某個女孩子被更加殘酷的現(xiàn)實掀落深淵，觸碰到命運猙獰的獠牙。

    林木那么聰明，他應該并不怨怪命運，而是那些可以輕易掌控他命運的人。

    蔣孝明滿臉不解：“你說我就不明白了哈，根據(jù)巫云殊的證詞，魏樂融當年流產(chǎn)的孩子明明不可能是林木的，他為什么還要給人家簽字背鍋呢？”

    “可能他對魏樂融的愛慕遠遠超出了我們看到的，”蔣孝期說，“他以孩子父親的名義簽字，或許在表明一種態(tài)度：就算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我也不在乎，我仍然愿意跟你一起面對困苦和抉擇，甚至在別的男人畏縮不認的時候，我依然愿意充當這個孩子名義上的父親，跟你一同放棄它或者生養(yǎng)它，只要你想?！?/br>
    蔣孝明瞪大眼睛，對此番剖白似的臆測嘆為觀止：“我天！你們重癥情癡是不是都這么大愛無私啊？就算周未懷了別人的孩子，你也……”

    “他沒這個功能！”蔣孝期冷眼打斷蔣隊發(fā)散到耽美生子文的腦通路，“說不定這正是林木這么多年一直單身的原因，你們沒查到他帶去美術(shù)館的那個女人嗎？”

    蔣隊仍然沒太回魂，木然搖搖頭：“沒有，美術(shù)館的監(jiān)控錄像最多保留兩年，目擊者也只有你們兩個，我們在他住處和診所周圍布控，沒發(fā)現(xiàn)他和任何女性有親密往來，更沒有你們說的那個坐輪椅的女人。不過有件事情倒是……林木從美國返回丹旸，幾乎沒過多久便搭上蔣孝騰這條線在蔣家做了私醫(yī)，之后他換了幾次住處，竟然都是私密性極好的別墅?！?/br>
    “你別忘了他背后是我們蔣家，倚上做房地產(chǎn)的靠山，他不缺房子住也不奇怪?！?/br>
    私醫(yī)的身份特殊，畢竟關(guān)系到一家老小的健康和隱私，有時跟主家的關(guān)系甚至比律師和稅務師還要更親密一些，自然會得到更高的禮遇。

    蔣孝期敏銳地問：“你覺得，林木得到蔣家的工作，會不會跟二十五年前的案子有關(guān)？”

    那件事，有可能是林木送給蔣孝騰的一個投名狀。

    蔣孝明點點頭：“我查過他幾處別墅的情況，早年有一棟在蔣生名下，算是借住。之后他憑自己的收入也供得起小棟，位置偏，那會兒房價還沒炒起來，很少人有囤房的意識。之后再換就不難了，房價暴漲，以舊換新，現(xiàn)在住的算第四處別墅了，環(huán)境位置都不是前面能比的?！?/br>
    “有意思的是第三處，他只在那住了兩年不到就匆匆原價賣掉搬走了，怕是連裝修錢都沒住回來。”蔣孝明放低聲音，“原因很可能是一通報警電話，他當時隔壁棟的鄰居是個變態(tài)，有偷窺癖，在閣樓架了個望遠鏡整天監(jiān)視四鄰，然后有天打電話報警稱隔壁的醫(yī)生是個殺人狂，在自家別墅里碎尸，還到附近的河里拋尸……聽著像不像恐怖電影？不過后來證實，那老兄的確有精神病，間歇發(fā)作，而且當時當?shù)馗揪蜎]有失蹤人口，更沒發(fā)現(xiàn)什么尸塊，河邊兒最多也就有個死貓死狗……”

    蔣孝期看向他：“還記得你說的麥克唐納綜合癥嗎？尿床、縱火、虐待動物。精神病的話未必沒有依據(jù)，誰是變態(tài)還不好說。我只是覺得奇怪，他為什么一定要住私密性很好的別墅？通常剛剛進入職場打拼的人，恨不能全部時間都放在工作上，尤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上下班的路上，他為什么要買位置偏遠的別墅？明明市區(qū)一間寬敞點兒的公寓就能滿足所有需求！別忘了，他是孤兒院出來的，可以二十幾年不享樂不旅行，唯獨對居住條件有過高的需求這顯然不合情理?！?/br>
    “你是說……”

    “我是說，他可能的確利用私密性較高的別墅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也許不是殺人碎尸，但不排除虐待小動物?！笔Y孝期看了眼時間，“林木這個人很關(guān)鍵，姬卿、蔣家，甚至我母親都跟他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他或許是解開所有謎題的關(guān)鍵?！?/br>
    “還有，”蔣孝期當著蔣孝明的面撥通了林木的電話，“您好，林醫(yī)生，約個時間我們聊聊?！?/br>
    他掛斷電話：“我不會坐以待斃，招惹我的人，也該做好受到反噬的準備！”

    蔣孝明凝重看向走遠的背影，并沒有阻止或勸告。他清楚，過去的很多事情纏結(jié)得太深太死，林木或許是解開謎題的關(guān)鍵，而蔣孝期可能才是那個解謎的人?！白⒁獍踩！?/br>
    林木的診所里，蔣孝期接到周未電話，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轉(zhuǎn)身到走廊接聽，他潛意識里不希望周未再陷入任何危險復雜的關(guān)系中。

    “喂？”

    “七哥，晚上早點回來，我打算做火鍋，部隊火鍋！”周未像是很開心，背景音里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這么厲害？”蔣孝期想了下，似乎韓式鍋子的烹飪難度還挺適合他，只需要把食材漂亮地碼進鍋里，“你那邊……是貓在追小倉嗎？”

    周未笑起來，蔣孝期幾乎能憑聲音想象出他笑軟在沙發(fā)里的模樣。

    “不是不是，是另外兩只，我叫了小翔和小耒過來一起吃，就等你啦！”

    “好?！笔Y孝期不經(jīng)意瞥向斜對面的房間，窗簾半掩，內(nèi)里的擺設(shè)很特別，最顯眼的位置放了一只看上去非常舒適的躺椅，但引起他注意的卻是天花板角落緊挨窗簾盒的一點紅光，因為房間里關(guān)著燈，所以那點微弱的紅才稍微明顯些。

    蔣孝期掛斷電話，見林醫(yī)生也從辦公室走出來并帶上了門，這似乎是送客的信號。

    蔣孝期說：“剛剛我的建議，還請您慎重考慮一下，林醫(yī)生?；蛘摺覒摻心司??！?/br>
    林木面上并未顯出特別的驚訝，只是目光一瞬回避，聲線依然斯文沉穩(wěn)：“所以，你其實應該知道我一直站在哪一邊?！?/br>
    “我等著你更大的誠意?！笔Y孝期告辭，轉(zhuǎn)身離開診所。

    公寓里因為多出兩只大活人顯得格外熱鬧。周耒在廚房清洗新拆封的電火鍋，對照說明書熟悉各個功能鍵；展翔負責整理食材，將洗好的金針菇卷進五花rou，又忙著把從丹大食堂打包過來的涼拌菜和芝麻燒餅裝盤。

    小六在玩?zhèn)}鼠，只有周未閑著無聊，趴在沙發(fā)上晃著兩條腿跟手機屏幕里的小紅點兒大眼瞪小眼。

    周耒倒了水試鍋子，蒸得客廳里熱氣騰騰，所有的燈都開著，又點了電壁爐，人浸在明亮、溫暖、濕潤的氣氛里是會連每一條細小的神經(jīng)都松弛下來，愜意無比。

    “還沒放吃的你燒這么早做什么？浪費電！”展翔埋怨周耒。

    周耒嗤之以鼻：“新鍋你不燒一下就煮東西吃？”又找借口懟回去：“買這么大一盆拌菜喂豬嗎？包圓兒是不是算你便宜！”

    “你知道什么！”展翔臉紅撲撲的，脫掉一件毛衣，“蔣哥說好久沒吃到食堂的拌菜了，他喜歡吃，不是給你的！”

    “我又不是豬！”

    哎？周未天線豎起來，怎么感覺蔣孝期突然躺槍了，幸好豬不在。哦不對，是幸好人不在！

    展翔不肯示弱：“那你不還是翹課過來蹭吃的！”

    這次輪到周耒臉紅：“哥叫我過來的，也不是什么要緊的課。”

    周未撈起跑斷腿的灰小倉放在茶幾上：“你課表上今天只有上午的大課，改了？”

    哥也記了他的課表！周耒一時無語，支吾道：“是，跟著經(jīng)院上的，不計學分——”他一撒謊，聲音就會先小下去，然后找借口色厲內(nèi)荏吼回來。

    “你放這么多蝦子哪里還有地方碼年糕？！”

    果然是展翔中槍：“年糕要放上面一點，不然會粘鍋，大少爺你做過飯嗎？”

    “我沒做過飯，但知道這個叫不、粘、鍋！”

    小六轉(zhuǎn)了兩圈，發(fā)現(xiàn)站在茶幾上瑟瑟發(fā)抖的小倉，一個虎撲將它摁住。

    周未對著兩只熊孩子，內(nèi)心和小倉是一樣一樣蒼涼的！感覺自己像個獨自居家?guī)薜娜歮ama，無比期盼丈夫能早點下班回家。

    他突然拋高手機，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跑去開門，大喊著：“爸爸回來了，點火，快點火——”

    周耒：“……”

    展翔：“……”

    蔣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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