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周未在一片歡沸聲中從褲兜里摸出手機(jī)扔到桌上,解鎖,進(jìn)入撥號界面,往裴欽那邊一推。 裴欽慢條斯理地幫他涮羊rou,淋醬汁兒,就差喂到嘴里了:“埋汰我?二爺我不多日就要成為‘好雷污’知名大導(dǎo),如果連這種十八線開外柴火妞兒的電話都存,那我通訊錄成什么了,應(yīng)召黃頁?” 就他心知道周未在玩兒,無論今晚他們猜出誰來他都能痛快認(rèn)了,偏偏這回裴欽懶得陪他瘋,不配合。 “我有我有!” 那天在靜灣別墅,人被叫過來玩,保不齊有互留聯(lián)絡(luò)方式的。 周未通話界面被敲出一串手機(jī)號碼,一堆損友叫得鼓樂齊鳴:“call她,免提!call她,免提……” 周未右手點(diǎn)下?lián)芴栨I的同時,左手將煙豎在唇邊:“噓——” 揚(yáng)聲器里傳出等待接通的長嘟音,圓桌轉(zhuǎn)圈一群引頸就戮似的鵝都停了筷子準(zhǔn)備吃瓜。 同一時間,不足百米的隔壁包房里,黃梔子眼看著自己剛剛倒空的酒杯再次被制片助理一臉壞笑地噸噸噸滿上,心頭狂奔過一萬頭草泥馬將對方踏到死無全尸。 她面上沒敢透出半點(diǎn)慍色,扯著嘴唇擠出一個討?zhàn)埖男?,雙手合十朝在座的諸位大佛拜了拜:“范導(dǎo)、姜老師、郭總……真不行了,這回是真不行了,我內(nèi)什么……” 黃梔子下午剛?cè)ピ囩R了一部小成本自制網(wǎng)絡(luò)時裝劇,女三,扮丑,是女主女配別無二選的綠葉,男一男二當(dāng)仁不讓的備胎,平均每集臺詞不到十個字,大多是哦嗚啊噫之類的語氣助詞,還是不考慮后期剪輯的情況下。 就這,居然都有三十多個如花似玉的華戲在校生過去試戲,可見無名小輩想在屏幕上露個臉是有多難! 黃梔子明知這種大牌潮服都要用仿貨、女二男二都得用生人的窮酸劇組,握著一部十年前火過的狗血網(wǎng)文改編出的一堆垃圾梗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她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黃梔子在華戲讀大四,眼看同學(xué)之中有星運(yùn)的已經(jīng)簽了公司片約到手,有關(guān)系的也帶資進(jìn)組開始刷臉,有腦子的接不到戲轉(zhuǎn)行主持或直播……只剩下她這種三無產(chǎn)品還懸著兩腳沒著沒落。 她不著急混臉熟也不想走那些亂七八糟的捷徑,但她缺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她不想在露宿街頭和餓死他鄉(xiāng)之間做出選擇。 黃梔子想吐,既是因?yàn)閯倓偣嘞氯チ顺鏊覆咳莘e的洋酒,也是因?yàn)檠矍盎蝿拥囊粡垙埾研τ湍伒娜四槨?/br> 導(dǎo)演為什么不去挑燈摳劇本,好好遴選貼合人設(shè)的演員?制片方為什么不去統(tǒng)籌拍攝,做好前期推廣?演員為什么不去琢磨角色,要在這像應(yīng)召女郎似的陪酒? 黃梔子飛著毛邊兒疊著重影兒的視線沿桌掃了一圈,她想把火鍋掀到這幫人臉上然后用自己聽過的最粗鄙的臟話罵他們。 但也只是想,她還要在圈子里混,沒資本作死。 她想尿遁,去他媽的女三!去他媽的一集三千! 三千……一集,一個月房租…… “命運(yùn)就算顛沛流離/命運(yùn)就算曲折離奇/命運(yùn)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 豪放的女聲飚著不著調(diào)的港普,帶著練歌房特有的混響震徹包房,制片助理手一抖,酒瓶差點(diǎn)兒掉進(jìn)火鍋里。 “對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黃梔子翻箱倒柜地找手機(jī),在寬大的衛(wèi)衣兜袋和帆布背包之間摸了兩個來回。 那位姜老師陰陽怪氣謔笑:“小黃兒,男朋友查崗???” “不是不是,我那什么…(死了)…沒男朋友……” 黃梔子按了下靜掉振鈴,屏幕上滾著個陌生號碼,可能是向她推銷學(xué)歷提升課程的,也可能是提供工作機(jī)會的,她沒舍得立即掛斷。 郭導(dǎo)搖了搖面前的紅酒,朝她手機(jī)一指:“接呀,就在這兒接,也讓我們聽聽是什么人讓咱們黃兒放下整個劇組這么要緊?”他說著瞥了眼身邊的編劇姜墮,挑眉。 姜墮無縫接腔:“嗯,咱們打個賭,要不是男朋友,女三就定你了,今晚就簽約。怎么樣郭導(dǎo)?賣我個面子!” 郭導(dǎo)不置可否,算是默許。 黃梔子一咬牙,啪嗒點(diǎn)下接聽鍵,跟著開了免提。她贏定了!賀端那個死人才不會主動打給她。 “喂……喂?” 電話那邊靜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無聲抱怨她剛剛接聽太慢,然后一個柔懶好聽的男音說:“梔子?我是周未。” 滿座嘩然,大家想到的是同一個人,丹旸三害匪首,牡丹城的太子爺,周琛的長孫。跟著又畫出同一個疑問,這肯定是重名了吧? 黃梔子明顯也是一怔,這聲音能跟靜灣那晚的那個人對上號兒,可周未跟她恐怕連一個撥錯號碼的交集都沒有吧! “小周先生,”黃梔子用春運(yùn)搶票的速度一把撈回手機(jī),取消免提,攏著手指向眾人致歉,推開椅子往包房外去接聽。 她這反映驗(yàn)證了大家的揣測,小周先生就是他們知道那個周未,席間面面相覷。 黃梔子轉(zhuǎn)出包房,用后背合上門,頓覺呼吸暢快了不少:“您,找我?” 她往遠(yuǎn)離包房的方向磨蹭。 隔壁,周未一手擎著煙,探身湊近桌邊的電話:“有空嗎?出來玩玩?!?/br> 黃梔子聲音微愕,顯然對這種邀約毫無準(zhǔn)備:“我?”她回頭看了眼包房,心想要不要用這個借口開溜,可這不是剛出虎xue又入狼窩嗎? 靜灣那晚沒多少互動,也就上山走那一路算是近距離接觸。 黃梔子聽過周未的惡名,但直覺他不是那種人,不是說他飆車打架都是假的,而是不是屋里那種人。 她給組合的學(xué)姐帶出來賺外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說每回都當(dāng)綠葉,可也算閱人無數(shù),那種人的眼神是不可能那么干凈的,就是跟人說話看著對方的眼睛而不是胸部的那種干凈。 “你在哪?”周未不想逗她太狠,言簡意賅。 “小姐,麻煩讓一下?!甭犕矁?nèi)外同時傳來侍應(yīng)生謙恭的聲音,跟著周未這邊房間門被扣響兩聲,侍應(yīng)托著贈送的牦牛酸奶走進(jìn)來。 左列回身往外看,一拍大腿:“臥槽!緣分!” 黃梔子縮在寬大的衛(wèi)衣帽衫里,茫然地看看隔壁,又看看這間。 周未姿勢不變,也不知是對著電話說還是直接對著人說:“黃梔子,就是你。你和朋友在這兒吃飯嗎?現(xiàn)在回去,告訴他們一聲,你要跟我出去玩?!?/br> 兩個聲音同時從對面和聽筒里撲出來,明明不是霸總的聲線卻不容挑釁。 “流氓渣!”裴欽替他總結(jié),女孩兒給他這么一套路,十有八/九都是扛不住的,問題是他撩完了管埋嗎! 剛好那位制片助理借口上衛(wèi)生間出來探情況,從黃梔子背后經(jīng)過,女孩兒一偏頭躲過子彈,周未的話咣當(dāng)炸了他個滿臉花。 黃梔子轉(zhuǎn)頭看見這位人形勸酒機(jī),抬手往隔壁一比:“那個,我——” “黃小姐您忙,您忙!回頭我跟郭導(dǎo)他們說一聲,合同這邊加了章馬上拿過去給您簽字?!?/br> 制片助理說完,訕訕地朝包間一哈腰,連忙閃了。 那種草臺班子,怎么敢跟周公子搶人,本來就是沒錢才用生人的,約飯出來也是為了榨取點(diǎn)兒剩余價值謀私利。 這合同晚一步,別說好處沒了,就是給人加個零也未必請得動。 眼下什么情況,周未他們也是一看就懂。 周未招手把人叫進(jìn)來?!案麄冋劰ぷ髂??” 他用的“工作”倆字兒,是尊重。他看她仍是直視眼睛,沒動手動腳。他長得太特么好看了! 黃梔子蹭到周未旁邊坐下,帆布包擱在腿上,手指從衛(wèi)衣的長袖筒探出來摳包帶一側(cè)的金屬環(huán)。 “一個網(wǎng)劇,還沒定?!甭曇魩еc(diǎn)兒羞怯。 周未把煙換到另一側(cè),掐滅,問裴欽:“非一最近用人嗎?” 他這是要走后門了,裴欽辣得唇色艷紅,噓著氣啃蝦丸:“帶資進(jìn)組一千起?!?/br> 黃梔子驚懼地看周未,他們這群人談價錢都省掉單位,萬。 “未哥來真的?”宥萊看侍應(yīng)生給黃梔子加餐具和料碟。 周未終于懶洋洋拎起筷子開始挑挑揀揀:“當(dāng)然真的,這是誠意,你沒追過姑娘么?” 他從麻辣鍋里給黃梔子盤子里撈了一勺什么都有的:“你演技怎么樣?” “挺好的,要不你考考我?!?/br> 黃梔子拉袖子,埋頭吃盤子里的rou片、鴨腸、金針菇:“豪巴適!” 又看周未盤里白淡的羊rou卷兒:“清水啥子涮頭?” “你還是,”周未頓了下,舔腮幫子:“讓那邊把劇本改改,給你加加戲,提裴導(dǎo)就行?!?/br> 霸總?cè)昼姡羞@就遮不住了。 這邊沒人勸酒,黃梔子總算大吃一頓,渾身舒適?!澳阋獛胰ツ耐??” 周未開著那輛柯千萬到楓丹路的牡丹城,停好車直奔四樓,在電玩城啪嘰拍出自己的駕照,往吧臺上斜斜一倚。 “認(rèn)得嗎?不認(rèn)得也沒關(guān)系,拍一張發(fā)給你們店長,告訴他今晚我要包場?!?/br> 椰絲!帥! 黃梔子想大聲給他叫好,不開房、不開車,帶你通宵打野、刷電玩的才是極品男人。 ※※※※※※※※※※※※※※※※※※※※ 沒bg,純哥們兒,姐妹兒也行…… 周未: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