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景眼睛一亮，明知道貓聽不懂人話，卻還是覺得向辛力能通靈力一般，追上去繼續(xù)說：“可是他結婚了，他老婆我見過，很漂亮的，而且這樣的生活應該才是他想要的吧。”

    “喵喵。”

    向辛力又叫了兩聲。

    “你如果覺得我要告訴他，就叫一聲，如果不要就叫兩聲?！?/br>
    “喵喵喵……”

    向辛力接連叫了好幾聲，跳上窗臺，向景跟上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外面的綠化帶里有只流浪貓，他太專注于自己的問題而忽略了流浪貓的叫聲。

    向辛力并沒有通靈力，只是在跟它的同類聊天而已。

    他輕輕嘆了口氣，看來人類的問題還是需要找人類探討解決。

    沒有管向辛力的交友，向景打開二樓的一間房門，里面放了許多被畫框裝裱起來的畫，并非什么大家名作，而是全都出自向景自己。

    仔細看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畫作描繪的是兩個男人的各種生活場景。

    主角不是別人，正是他和孟辛。

    在美國的三年，他一邊讀書，一邊利用空閑時間學畫畫，他害怕腦海中關于自己和孟辛的片段逐漸模糊，直到被遺忘，所以只能用畫畫來留住這些記憶。

    也是看著這些畫越來越多，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有過這么多被忽略的過去，很多當時刻意忽視的細節(jié)在繪畫的過程中被肆意放大。

    第一次帶孟辛騎摩托車，被摟著腰貼著后背時，明明是高興滿足的，可被他當成了技能得到炫耀的驕傲。

    深夜背著胃病發(fā)作的孟辛跑向醫(yī)院，那時候有多焦急才會忘記可以利用交通工具，可事后他卻只記得自己的面子。

    看見孟辛跟漂亮女人吃飯相親時的不尋常就連池昱松都看得出來，他還沒能理清思緒，只覺得胸悶氣短。

    還有不知道多少次，他追問孟辛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帶給他不一樣的感覺，也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只是他想證明自己的獨一無二，想求一個認可。

    以及，當母親苦口婆心地勸他“借”孟辛的發(fā)行計劃來達成目的時，他心底強烈的排斥和反抗。

    ……

    直到他用筆尖一點點勾勒起過去，這些故事才顯現(xiàn)出真正的內容。

    可到底現(xiàn)實不會輕易容錯，畫再多的畫，也改變不了他已經(jīng)失去孟辛的事實。

    向景將自己關在房間里，畫下了今天和孟辛的相見。

    三年里，曾經(jīng)相處的點點滴滴已經(jīng)畫無可畫，他也很久沒有拿起畫筆，如果不是今天見面，這間房應該還會繼續(xù)塵封。

    畫完已經(jīng)是半夜，簡單洗漱后便睡了，明天他打算去一趟神風。

    助理敲開孟辛辦公室的門，“孟總，向總在會客室等您?！?/br>
    “哪個向總？”下意識地認知讓孟辛有些焦躁不安，“你說我不在。”

    “光華新上任的向總?！敝頌殡y地咬了咬下唇，“他說如果您不在他就在會客室等您回來，還說沒別的意思，就是基于《奇夢情緣》的合作關系跟您聊聊。”

    孟辛深吸一口氣，擺擺手，“你先出去，我等會過去?！?/br>
    “好?！?/br>
    助理關上門離開，孟辛用力掐了一把后頸，閉上眼很久后才重新睜開，站起身理清衣服上的皺褶，走出了辦公室。

    會客室的磨砂玻璃門關著，孟辛在門外站定，透過光能隱隱看清里面的人正端坐在沙發(fā)一頭。

    他回頭看了眼身后的辦公區(qū)域，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工作，無人注意到他的局促。

    他又低頭看了看腳邊地毯上的一小塊污漬，思考著是否該請服務公司來對辦公區(qū)域進行清潔。

    遲疑許久，終于抬起手，屈起的指節(jié)眼看就要落在玻璃門上，卻又收了回去，腳尖轉向一側，上半身也跟著轉動，就在腳跟抬起準備離開時，門從里面被打開。

    “孟辛?！?/br>
    向景笑著出現(xiàn)。

    “你好?！泵闲梁斫Y上下滾動，視線刻意避開向景的臉，看向他背后的落地窗，“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我們進來坐著談吧?！毕蚓白岄_一條通道，邀請他進會客室坐坐，仿佛這里不是神風而是光華。

    孟辛坐在靠近大門的單人沙發(fā)上，向景坐在對面，面前的茶藝桌上放著一杯白水。

    “我是來謝謝你對《奇夢情緣》這么多年的維護，讓它三年了還能在市場上有一席之地?！?/br>
    “我說過了，不會和錢過不去，不必登門道謝，今年的新年禮物貴司商務已經(jīng)寄了過來?！?/br>
    “好，那就好。”向景點點頭，“如果合作上他們有什么不配合或者做得不好的，你直接跟我說就行?！?/br>
    “不會?！?/br>
    孟辛眼睛始終盯著向景背后窗外的風景，臉上也并無表情波動，看似冷酷至極，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放在桌下握拳的雙手指甲已經(jīng)快要將手心掐出血來。

    室內一度安靜到可怕，孟辛梗著脖子不肯多說，向景則笑容僵在臉上不知從何開口。

    “我也沒別的事情。”向景舔了舔下唇，“就來道個謝，順便看看你?！焙笕齻€字聲音很輕，以至于孟辛沒有聽得太真切，微微皺起眉，看了他一眼，想開口問清楚又擔心自己顯得太過在乎，只得做罷。

    向景繼續(xù)說：“你結婚我沒在……”他頓了頓，“遲到的祝福，別見怪……”他深吸了一口氣，臉部肌rou顫動，露出一個不上不下的笑容，“新婚快樂。”

    孟辛飛快地瞟了他一眼，雙唇緊抿，過了一會兒答道：“謝謝?！比缓笱杆僬酒鹕恚_會客室大門，“我還有工作，就不送了。”

    突然的逐客讓向景有些無所適從，站起身在他身邊站定，“好，有機會一起吃飯。帶上嫂子一起?！?/br>
    孟辛偏開頭，沒再接話。

    向景走后，他交代完工作也離開了神風。

    回到家，將自己關進臥室的衣柜，他不是第一次這么做。

    衣柜最深的角落里放著當年向景誤寄給他的那半瓶香水，烏木甜香充斥著這個狹小的空間，猶如今天在會客室里一般。

    它就像一個帶著秋冬溫度的擁抱將人緊裹，平息他混亂的情緒，給予一個依靠。

    他必須承認，他沒能走出那段夭折的感情，只能借著孱弱的香氣維持向景從來沒有離開過的假象，也是這樣近乎變態(tài)的行為，讓他意識到對向景的感情已經(jīng)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如果當初真的結婚，或許也無法和過去完全割裂，那時候恐怕會再釀另一個悲劇。

    偶爾，他甚至會慶幸當年所發(fā)生的一切，讓他清楚知道他們之間的不可能，才能安心地一個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