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乘
榮習這輛馬車要寬敞得多,又只坐榮習同春花兩個人,空間充足,當真是要舒服些。 原本春花還在為自己煮茶并不好喝有些忐忑,但榮習自打上了車便坐在正座上閉目養(yǎng)神,這倒讓春花暗自松了口氣,人也放松了不少,轉而也意識到這是個接近榮習的絕佳機會!現(xiàn)在她可是跟他坐在一輛馬車上呢。 春花瞧著榮習安靜睡著的樣子,雖是早知道他生得好,但這會兒仍覺得這畫面甚是美好,春花百看不厭,心里頭的喜悅溢出嘴角,那笑竟是遮也遮不住的。但春花只敢自己坐在一旁偷笑,生怕弄出動靜吵醒了他。 可不是說要她來煮茶的嗎?怎么就只光顧著睡,也不同她說是要煮什么茶。春花對著自己面前得這方小桌案犯了愁,這上頭確是專門用來烹茶的,一應的器具都全,甚至還有專門用來燒熱水的紅泥小灶,但旁邊裝茶葉的小錫罐卻有好幾個,春花拿起來一一看過,那里面裝著的茶都不同的呀,他不說他喝什么,她怎么煮? 春花無聲地嘆口氣,見榮習還閉著眼,沒有要醒的意思,也不敢叫他,自己心里拿了個主意。不若先將水燒上,萬一等下榮習醒了,她可以直接問他的喜好放茶葉進去,省下不少時間。即便他醒得晚些,煮好的水已經涼掉也不要緊,大不了就讓他先喝些白水解渴,自己再給他煮一壺新的泡茶就是。如此無論何種情況,都不至讓榮習醒來時干著嗓子沒水喝。 這么想著,春花便將袖口卷起來,這衣裳還是臨走前榮習的六jiejie宛棠送的,這等上好的料子她從前連見都不曾見過,更不要說是穿在自己身上,因而格外珍惜。挽好袖口,春花去桌案下拿了煮水壺上來,這壺也不一般,通體全是白銀鑄成,外面又刻了紋飾,很是精致,故而春花拿著那壺小心翼翼地放到桌案上。 “你做什么?” 剛拿了火折子準備將火點上,春花忽然聽見耳邊傳來的榮習的聲音,他聲音來得突然,春花又太過集中,竟被驚得雙手微抖了下,轉過頭去才發(fā)現(xiàn)榮習已經醒過來,正靠著身子瞧她。 “燒水啊,不是讓我來煮茶嗎?”春花眨巴著眼睛,望向榮習。 方才榮習確實是這么說,他自己也記得,但他其實并不渴,也不要人給他煮茶,他之所以在這馬車上置一桌案又備好煮茶所需的一切,是為了自己在趕路途中能有些事做,不至太無聊。榮習略愣了愣,但很快又恢復如常,神色變化之快甚至讓春花都未曾察覺到。 他懶懶地開口:“不用,你自己老實待著就是?!闭f完也不管春花,又閉上眼小寐去了。 他不困,方才也沒真的睡著,只是馬車再寬敞也不過一方之地,只坐兩個人還是讓他不大自在,但沒辦法,誰讓他在崇安時沒能態(tài)度再堅決一點,最后縱容默許了春花跟著他。 那如今他就不能對她坐視不管,自己的丫鬟對她不太友好,是他治下不嚴,但那邊馬車確實地方不大,多坐春花一個會擠是真的,可現(xiàn)下已經行出崇安這么遠,即便他不大待見她,也不能把春花扔在這,因此才讓她上了自己的馬車。 “哦?!贝夯▽⒒鹫圩臃畔?,銀壺也重新放回去,絞著自己的手指玩了一會兒,便也靠著車壁睡去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睡著的其實只有她自己,榮習從始至終都沒有睡著過。 待她再醒來時,是因聞到了些淡淡茶香,春花睜開眼,還有些迷糊間,見到桌案上燒著水,榮習正在往里添茶葉。榮習聽見她醒的動靜,卻目不斜視,繼續(xù)鼓搗著自己的茶水,半個眼角也沒賞給春花。 春花卻是一驚,瞬間精神了不少,趕忙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而后道:“我來吧,我來吧?!闭f著,伸手想去接桌案上的那柄紫砂壺,怕榮習惱她,小聲解釋著,“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榮習輕‘嗯’了聲,但沒打算真讓春花替他煮茶,也就沒松手將紫砂壺給她,春花前傾著身子正在用力,恰巧馬車一個顛簸,有些向春花坐的那側傾斜過去。 春花坐不穩(wěn)向前趔趄了下,胸口撞到桌案邊緣,這一下連帶著桌案也有了不小的晃動,上面的器具微晃,小些的還能穩(wěn)住,只那灶上的銀壺有些大,本身又放得高,眼看著就要朝春花胸口潑去—— 情急之下榮習松開了握著紫砂壺的手,扶住了那柄銀壺,春花這邊卻因身子不穩(wěn),手中的紫砂壺榮習又忽然松了力,她沒把握好力道,往后輕彈了下,又隨著馬車重新落穩(wěn),手上的紫砂壺便掉下桌案,在地上咕嚕嚕轉了幾圈撞到馬車門。 “三爺,您沒事吧,這段路有些坑洼,不大好走?!蓖忸^小廝趕上來問,但卻沒聽到回答。 馬車里春花一下愣住了。那把紫砂壺肯定價值不菲,摔得這樣重,也不知摔壞了沒有,她回過神來趕忙起身走到門口去想將那壺撿回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得……” 那聲音委屈巴巴,榮習甚至聽出了些許哭音。可沒想到馬車隨后又顛簸了下,春花本就蹲著,又顧著撿壺,更是掌握不好重心,向前略沖了下,額頭正好磕在馬車門上,痛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撫著額頭‘哎呦’一聲。 榮習在后頭瞧著這場面,先是被逗樂,而后又是無聲地嘆了口氣,因那顛簸讓春花沒撿到壺不說,那壺反而從車門左邊滾到了右邊,春花瞧見了趕忙朝那邊爬去,想去撿壺。 “行了。”榮習開口道,正好外頭小廝又詢問了句,榮習便開口吩咐外頭叫停了車,“回來老實坐著。” 車停下來,春花很快就將壺撿了回來,她坐回座位,將壺拿在手里來回查看著,“三爺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看這壺摔壞了沒有,還能不能用,弄壞了我可以賠的?!?/br> 春花聲音越說越小,她也不知道這壺到底多少錢一柄,但終究不是她能輕易負擔的,因而在將壺遞給榮習時,有些淚眼汪汪的,不知是因方才磕了額頭疼的還是因為闖了禍心下害怕。 榮習瞧著她這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額頭磕過的地方還微微泛著紅,將壺接過,那幾句想嘲笑她笨的話生生咽了下去,但還是沒忍住挖苦了兩句:“眼睛紅給誰看,我欺負你了?要去撿東西不知道先讓馬車聽下來嗎,活該你磕到頭,自己疼去吧。” 春花有些委屈,她很想在榮習面前表現(xiàn)地好些,但不知怎么,從前在崇安時也是這樣,自己在他面前總是時常出丑鬧笑話,倒也難怪他不大喜歡自己了。 低著頭吸了吸鼻子,春花忍住眼淚,抬頭問他:“壺沒有摔壞吧……” “沒有?!睒s習連看都沒看,便說沒有,而后像無事發(fā)生過一樣,將那柄壺放回去,拿了另一柄新的茶壺出來。 這回春花不再敢插手,由著榮習自己煮茶去了。 這天到了晚上在客棧落腳,還沒等用晚飯,榮習先吩咐了小廝去醫(yī)館買些藥膏回來,可直到晚上天黑下來,才讓人將東西給春花送過去。 春花接到小廝送來的藥膏時很是詫異,還以為自己今日必定惹他生氣了,沒想到還記著要給她送藥膏過來。春花越發(fā)覺得榮習真是個好人,就是有些別扭,表面上對自己很是冷漠,可這不還是惦念著她受了傷,巴巴地差人送了藥膏過來? 大約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之故,只會越看越中意。 春花接過那藥膏回房,哪里舍得立刻擦藥,捧在手里瞧了半晌,興奮地難以自已,在床上打了幾個滾也還是平靜不下來,待她躺好,頭發(fā)都有些亂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確是guntangguntang的,春花這會兒又不好意思地害羞起來,嘴里嘀咕著:“不愧是我瞧上的人,真真是個如意郎君?!?/br> 折騰夠了,春花拿了藥膏自己對著銅鏡涂著藥。她們從崇安離開后,春花坐馬車雖是要和鈴蘭那幾個人同坐,但住客棧卻還是一直自己單獨住一間的。 因那幾個丫鬟并上嬤嬤剛好是六個人,兩人一間正合適,女眷里獨獨撇下她落了單,原本她沒奢望能為了她一個人再額外單開一間房的,想著去哪個丫鬟、嬤嬤房里打個地鋪就是了,□□習身邊的小廝卻給她自己安排了一間。 春花額頭傷得不重,藥膏擦了兩日便見好,沒有傷口也不會留疤,等到三日后到了青州岑府是都已經瞧不出那里曾受過傷。 剛一到府里,春花便覺得不大自在了,她到底是個外人,又像榮習說的那樣,她連岑府下人的編制都沒有,也不知榮習會怎么安排她。 榮習在崇安住了快小半年,回了府理應先去給自己的父親岑老板請安,再者如今岑府畢竟還是岑老板主事,他這次私自帶回來個小丫頭還尚未稟告呢,合該先帶著人過去給岑老板說說才是。 春花被榮習領著去了岑老板的院子,她心下幾分忐忑,就這片刻的工夫,她就已經見識到了大家族深宅里的不一般,到處都有很大的規(guī)矩一樣,她從前在崇安時都是跟著哥哥住在賭坊里,哪見過這般的陣仗。 春花跟在榮習身后進了屋門,才剛看見岑老板,便覺腿下有些發(fā)軟,也不敢抬眼去瞧人,竟是直直跪了下去。 “給父親——” “請老爺安?!?/br> 榮習走在春花前頭,自是沒看見春花一進門就跪下去,正給父親請安時卻被那丫頭打斷了,榮習咬牙皺眉回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丫頭直直跪在那,頭磕在地上沒敢抬。他不禁被氣樂了,在自己跟前時不是挺能耐,不讓跟著還偏要跟著的,怎么這會又這副樣子。 “哎呦,姑娘快起來快起來。”岑老板也被眼前這一遭鬧懵了,自己突然領回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不說,還一見到他就給他行了大禮,這可使不得吧?岑老板伸手指了指地上跪著的春花,對榮習道,“榮習,還不給人家姑娘扶起來?!?/br> “她自己又不是不會起?!睒s習嘖一聲,回頭對地上那團說,“何春花,別跪了,我爹讓你起來呢?!?/br> 榮習將要把春花留在府上的話同岑老板說過了,人也領來看過了,便打算要走,岑老板將他叫住,讓人先領了春花出去。 “那丫頭是你領回來打算收進自己房里的?”岑老板手指一下一下瞧著身邊小幾,方才榮習只說要將人留下,也沒具體細說,但岑老板見那丫頭生得倒還算水靈,自己兒子也一直房中無人,便做了這般猜測。 “您想到哪兒去了,爹?”榮習嗤笑一聲,走過去在岑老板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您是不知道,這丫頭賴上我了,非要跟著回來,連六jiejie都幫著她,我沒法子了才迫不得已將人帶回來?!?/br> 岑老板了然:“哦,是這樣。那就留在你房里做個小丫鬟就是了,咱們岑家不差這一個人的工錢?!?/br> 榮習聽了這話卻微皺了眉頭,“爹,可我?guī)貋硪膊皇菫榱俗屗鱿氯说??!?/br> ※※※※※※※※※※※※※※※※※※※※ 春花:不做丫鬟,那你帶我回來是做什么:) 榮習:當然是做媳婦兒。(下意識脫口而出 春花:(兩眼放光,激動到眼冒淚花)真的嗎? 榮習:假的。(意識到說錯話,立馬板臉 男主他就是毒舌傲嬌!口是心非!死鴨子嘴硬?。ǖF(xiàn)在確實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