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弓
蘇玉虎留下來照看著點,蘇尋先送牛瑜回去,他們從阮南依和謝晟旁邊路過。 阮南依理直氣壯:“忘了?!?/br> 她的狀態(tài)可以解釋為,明明認識,裝作自己不認識的樣子。謝晟同阮南依對峙,嘗試往前走了一小步。阮南依的手沒動,些許碎片壓入謝晟的頸側。 阮南依喝醉后,其實意識有些混亂了,可是她不知道。面對謝晟時心中壓抑的黑暗一下突破防線,肆無忌憚地滋長起來。她知道這些謝晟,她的未婚夫,同時阮南依也知道“他”殺了很多人,不問善惡,不分忠邪,不辯好壞。對于“他”來說,殺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剛巧這個時候,侍女端著百里鐵送來的弓箭走來。阮南依松手,讓碎瓷片掉在地上。一手持弓,沒有箭,拉開弓弦,阮南依安靜地注視謝晟,似乎要將他的眉眼刻畫到心里。 云逐月和蘇玉虎同時驚了。 “阮阮?!” “阮jiejie?!” 同伴的聲音,阮南依恍若沒有聽見。云逐月心驚膽戰(zhàn),手已經抬起來,若是有什么意外,她一定讓侍衛(wèi)過來,隔開這兩人。 蘇玉虎常年習武,看到阮南依的眼神,完全不敢相信。因為那個里面有殺意——她是真的想殺了眼前這個人,不是耍花腔鬧著玩。 阮南依不是習武的人,她拉開弓箭的姿勢卻很標準,如果真的有一把箭,那箭頭一定指著謝晟的眉心。 這么僵持半晌,忽然阮南依松了手中的弓箭,垂下手臂,直挺挺朝前面倒了下去。謝晟上前兩步,將阮南依接到懷里,抱了一個滿懷。 阮南依埋在謝晟的胸口,閉上了眼睛,恍若一個與世無爭的小仙女。一個剛才還拿拉弓可能殺人的小仙女。 云逐月結結實實被阮南依嚇到了:“世子若是不便,還是我送她回去?!?/br> 蘇玉虎在一旁點頭。 宿醉過后,阮南依有些頭痛。她捏了捏眉心,坐起來,回憶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隨著回憶起來的越多,阮南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以至于輕煙進來時,看到生無可戀的阮南依。 輕煙關心道:“小姐可是因為喝了太多酒不舒服?” 阮南依木木地搖頭。 這根本不是舒服不舒服的問題……她居然拿弓箭對著謝晟,她要干什么?!謀殺親夫嗎?!這國公世子謝晟若是能把她娶回去,那真是心大。 她是世子妃,還是刺客? 看阮南依臉色不好,輕煙遲疑后說:“老爺說,小姐醒了去一趟書房?!?/br> 阮正一見到阮南依,請出了許久都沒用過的戒尺。 阮正嚴厲道:“伸手?!?/br> 阮南依顫巍巍把自己的掌心伸出來。 阮南依用戒尺在她的掌心上打了一下:“爹不攔著你喝酒,也不管你和朋友在一起。但為什么喝地爛醉?這點自制力都沒有?!我打聽了,只有你喝地爛醉!” “我之前教你的東西你都扔到哪兒去了?!這么愛喝酒,如果有人拿住你這個弱點,以此來給你下套,你怎么辦?” 阮正訓地兇,但也只打了阮南依一下。 阮南依縮回手,背在身后:“知道了。” “這一個月不要出門了,給我在家關禁閉!”說著,阮正搬出一摞書給阮南依,“去抄書,多學一些知識。” 阮南依搬著書,蔫噠噠走了。 當天下午,云逐月來了。 阮正不讓阮南依出門,但是沒說別人不能來,云逐月聽說了,于是來了,還客氣地說了個伯父好。 阮南依再次掐了掐眉心,借用這個動作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云逐月悄悄帶了書局最新出的書,塞給阮南依:“聽說你被關禁閉,來關照一下你?!?/br> 阮南依有些感動:“謝謝?!?/br> 云逐月抓住阮南依的手:“有個問題我想了一個晚上,你一定要告訴我?!?/br> 阮南依狐疑,還是說:“你說?!?/br> 云逐月認真問:“昨天晚上你真的喝醉了嗎?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人,如果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都要懷疑你被暗中換人了?!?/br> 回想起昨天晚上,阮南依再次進入了生無可戀的狀態(tài)。她幾乎要雙目失神:“不,沒有,我真的喝醉了?!?/br> 她拍拍桌上的這一摞書:“因為我爛醉如泥,父親讓我抄書?!?/br> 云逐月忍不住唏噓:“當時你那個弓上要是有個真的箭,我真擔心你一松手,把箭簇射到謝晟的眉心中?!?/br> 阮南依扶額:“別說了。” “還有一件事,”云逐月一手托腮,看著阮南依,好奇道,“你說你也碰過弓刀之類的東西,昨天怎么又是砸酒瓶又拿弓,怎么這么兇?” 的確,這事要是放在蘇玉虎身上,完全說得通。昨天阮南依喝醉了不知道,后來姜遂出現,蘇玉虎還和姜遂掰手腕。蘇玉虎是將軍府的人,從小習武,舞刀弄槍之類的慣了,無論是她與人掰手腕,還是提刀用劍之類,都不會讓人起疑。 阮南依不同,她算是書香門第,沒碰過弓箭??墒侨钅弦览淖藙菹喈敇藴?,蘇玉虎都在心里贊了一聲漂亮。云逐月不懂,但她能看出來,非常有氣勢,不是臨時擺出來。 這其實與阮南依穿書之前的人生有關,學過騎馬、射箭。因為身邊的朋友玩,阮南依和他們去俱樂部,一來二去了解一些。覺得還可以,射箭就學地多了一些。 阮南依想到有人會問,她也準備好了一套說辭:“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我握住那個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能有個人拉弓的樣子在我前面?我就學著他的樣子?!?/br> “……” 這個理由是不是有些敷衍。 阮南依無辜與她對視。 能編成這樣她已經盡力了。 在“阮南依”的生命中,她是一清二白的,沒有出過京都,與尋常的世家小姐沒什么兩樣,最多平日比較喜愛看書。她要是說自己有個武藝老師,云逐月、蘇玉虎、謝晟隨便一個人都能查地她底掉,根本瞞不住。 至于利用神仙之名,阮南依也想過。不過當今云帝允許什么神佛之類存在,本人卻一點都不信。借這個之名,傳出去蠱惑人心,阮南依猜云帝可能要弄死她。 別管云逐月信不信,她很快將這個話題帶過去,說起旁的事:“你有沒有發(fā)覺不對?” 阮南依暗自警惕著,心中給自己捏了一把汗,表面淡定地問:“什么不對?” “謝晟負責京畿防備,一般都在城外駐地,怎么昨日來了咱們在的園子里?!?/br> 云逐月這么一說,阮南依也發(fā)覺這一點。眼神與云逐月對在一起,讀懂云逐月眼神中的深意:“有一件事情,讓他出現在了城內。” 云逐月翹起一點唇角:“沒錯。” “據說青山族的人在城內潛伏幾年,為的就是國典這樣的盛會?!?/br> 換言之,昨天謝晟在城內抓了人,這才穿著戎裝,以一個比較閑散的狀態(tài)出現在她的面前。與此同時,阮南依也想起來一個見過的劇情點。按照原本的劇情,這個燈會應該是謝晟和白湘楚第一次見面。 只是在原本的劇情中,這是白湘楚的視角。謝晟也只是與白湘楚提起,沒有點明,白湘楚有些疑惑。也是因此,阮南依一時沒有想起來。 阮正再拘著阮南依,也不能在國典的當天不讓她出門。國典那天云帝是要上祭壇祈福,官員的家眷也要去湊個人頭。浩浩蕩蕩的人群幾乎從山上跪到山下,而他們這些人,無論皇親國戚、重臣小吏,官吏家眷,世家子弟,全都要跪在天子的腳下,完成這一場盛大的祈福儀式。 作為云顯寺的高僧,雪蟬子也被請來了。 因著他在京都百姓中威望很高,位置比較靠前,云帝對雪蟬子也有些客氣,禪師地稱呼著??墒钱斝枰腥斯虬荩@位高僧在云帝這里沒有任何特權,也要謙卑地跪下來。 至于云帝做何想,阮南依還記得劇情是這么寫的。 他站在高山之巔,連云層仿佛都踩在腳下的地方,萬萬人,整個京都,乃至整個云國,周圍的番邦,全都在他臣服在他的腳下。這一刻,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得到了滿足,這是權力的巔峰,近乎神一樣的存在。 與此同時,云帝眼底劃過一絲遺憾:比起神,他沒有傳說中神那么長的壽命。 一日的祈?;顒咏Y束,謝晟本要送阮南依回府。阮南依正不知道怎么面對謝晟,恰巧云帝身邊的太監(jiān)來了,說是云帝要讓謝世子過去。 阮南依如蒙大赦:“快去吧,我和母親一起回去。” 當然她還是恰到好處地露出惋惜,表示她也不是不樂意和謝晟一起。 老太監(jiān)恭維:“哎呀,咱們世子和阮小姐的關系真好,您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呀?!?/br> 謝晟沉默,看著阮南依。 阮南依差點尬地要破功了,只是保持了微笑:“謝謝。” 這位老太監(jiān)怕是不知道,不久前,阮南依剛拿個弓箭,指著謝晟。有個箭簇,箭簇對著謝晟的眉心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