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弄好了熱水，倒入沐浴用的木桶中，溫度剛好。阮南依由她扶著，邁入木桶中。

    阮南依長發(fā)散了下來，垂在腰側(cè)。此時的阮南依有些乖，由著暖玉的動作——她在很認(rèn)真地走神，但是暖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溫?zé)岬乃疂苍谌钅弦赖娜犴樀拈L發(fā)上，暖玉忍不住問：“小姐，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順著暖玉的話，阮南依想，其實(shí)今天發(fā)生了好多事。

    她見到了玉貴妃，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人。之后則是蘇玉虎的事情了，想起來真的要狠狠咽一口氣，有驚無險。還有商琦行給她的紙條，關(guān)于謝晟所透露的信息。如果說之前阮南依面前是一團(tuán)濃霧，那現(xiàn)在濃霧散開了一點(diǎn)，能隱約看到周圍的景物了。

    不過還有一個很重要，謝晟親她了。

    阮南依低了一些，縮到水的里面，安靜地看水中的自己。等等……她要捋清楚思路，應(yīng)該是謝晟說只要她一個。

    阮南依臉頰上冷卻下去的溫度，又升高了一些。她突然想起來，那日謝晟問她，她做什么，她都不會生氣？感覺是在給今天準(zhǔn)備著。

    暖玉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又很認(rèn)真地走神了，她無奈，只能手指上蘸了點(diǎn)水，彈在阮南依的臉頰上。

    阮南依回神，看她。

    暖玉忍不住吐槽：“兩次了，我的大小姐。今天到底發(fā)生什么，我一定要問問輕煙，你都走神兩次了，你什么時候這么走神過？”

    說著說著，暖玉彎腰，打量阮南依的臉，疑惑道：“很可疑啊……還是水太熱了？怎么臉有些紅呢？”

    阮南依否認(rèn)：“水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熱?！?/br>
    翌日下午，花園。

    近日阮夫人的花草不是特別好，有個有蟲子了，帶透明翅膀會飛的那種。阮正琢磨著弄來些驅(qū)蟲藥，融在水中，用來噴灑。這個藥的味道不算太難聞，也不好聞，怪怪的那種。在阮正噴的時候，有蟲子飛起來，兩三只。

    阮南依不過去，躲著遠(yuǎn)遠(yuǎn)看。

    阮正忙完，提遛著壺出來，在連廊陰涼處坐下來。他挽起了一些袖子，招手讓阮南依過來，阮南依還是離得有些遠(yuǎn)。

    阮正：“……嫌棄你爹嗎？”

    阮南依誠懇點(diǎn)頭：“味道怪，而且有小蟲子在你衣服上?！?/br>
    阮正：“……行吧，那就這么遠(yuǎn)說吧。”

    “蘇家的丫頭，你和她一起時，這幾天還是注意些，別出什么意外。之前就擔(dān)心你們和豹部的使團(tuán)、商隊撞上，不過現(xiàn)在還是撞上了?！?/br>
    阮正道：“還有一件事，你說你們要去燈會，還看煙花？”

    阮南依點(diǎn)點(diǎn)頭。

    阮正：“別光想著去玩，醒著點(diǎn)神。遇到小偷之流還好，若是遇到別有所圖，還是很麻煩?！比钅弦烙f社么，阮正打斷她，“我知道玄龍衛(wèi)，以一當(dāng)十，個個都是好手……”

    阮正忽然道：“等等，有沒有跟到咱家的院子里？”

    幾乎是阮正話音落下，墻頭上爬出來一個人，嘴里叼了根草葉，這人扒拉著墻，畢恭畢敬道：“阮老爺放心，我們都在外面?！?/br>
    說完，下去了。

    阮正：“……”

    阮南依：“……姜遂，玄龍衛(wèi)天一?！?/br>
    阮正沉默，忽然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有味道嗎？我沒有聞到?！?/br>
    阮南依勸說道：“娘親愛干凈。”

    一句話，阮正也不在這坐著了，連忙換衣服去了。

    一天后，傍晚，天將暗未暗。

    全都城的燈都亮了，火紅的燈籠掛在樓閣之間，一串又一串。負(fù)責(zé)京都城內(nèi)守衛(wèi)的白羽衛(wèi)很忙，維護(hù)大街小巷的秩序。因?yàn)槁飞系娜颂嗔?，摩肩接踵。還有一些道路，需要限制人群的進(jìn)入，不然實(shí)在太擁擠了。

    離她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些，阮南依還沒準(zhǔn)備好。她罕見地猶豫了，在兩個裙子之間不能決定。輕煙和暖玉各執(zhí)一詞，為了這兩個衣裙，輕煙和暖玉已經(jīng)懟了一上午了，誰都沒改變對方的決定。

    輕煙：“這個樣式新，素淡但刺繡精致，低調(diào)的華麗，最襯小姐的氣質(zhì)了。”

    暖玉：“緋色這個樣子也新，明明白白的華麗，小姐從來沒穿過這個顏色，但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阮南依妝還沒畫，她坐著，仔細(xì)地端詳這兩個裙子。若是穿不同的裙子，妝容也有些不同。比如她穿緋色的那個，要用相襯的唇脂。

    時間確實(shí)不多了，宮女上門稟告，告訴阮南依，公主快收拾妥當(dāng)了。

    輕煙和暖玉爭執(zhí)半天，一起看阮南依，同時道：“小姐！”

    阮南依看向飛上天的孔明燈，若有所思：“緋色的那個吧，這個我穿起來是不是比較嬌氣？”

    可是有的人，你讓她穿了緋色這樣明艷的顏色也活潑不起來，比如阮南依。她還是冷冰冰的樣子，硬是顯出了冷艷的感覺，不過也還是很好看了。

    上好妝，阮南依有一絲失望：“嬌氣是不會有了?！?/br>
    輕煙和暖玉不明白。

    阮南依是想起謝晟問她，會不會給她撒嬌。撒嬌兩個字不一定做到，阮南依想著先突破一個字，嬌氣一點(diǎn)。那看起來，應(yīng)該也和撒嬌沾邊了。

    可惜失敗了。

    輕煙和暖玉的能力還是很強(qiáng)，趕著在云逐月來之前，將阮南依這邊收拾妥當(dāng)了。輕煙最后給阮南依插上一個簪子，笑吟吟著打量：“好了?！?/br>
    今天換暖玉跟著出去，暖玉在公主車架來時，收斂了幾分神色，看著穩(wěn)重了幾分。云逐月走來，牽住阮南依的手，笑道：“我聽宮女說，她來時你還沒化妝……”

    云逐月看阮南依，眼底有驚艷，打量著，剛想夸一下，卻聽阮南依問：“我穿這個有沒有嬌氣一點(diǎn)？”

    云逐月：“？”她突然跟不上好友的思路了。

    她們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暖玉跟在后面，給輕煙比了一個安心的手勢。輕煙無奈地笑了笑。即便看著穩(wěn)重了，性子里的活潑還是擋都擋不住。

    蘇玉虎提著一個兔子燈籠出來，于人群中朝阮南依和云逐月?lián)]手：“快過來??！”

    她們來到了牛瑜鋪?zhàn)忧啊?/br>
    蘇玉虎在門口接她們：“還有好幾個兔子燈，一人一個吧！你們看好多人手中都有，我們也一人一個?！?/br>
    阮南依有些嫌麻煩，還是拿了一個，云逐月同樣。

    看燈會上的燈，當(dāng)然不坐馬車。不過牛瑜身子弱，阮南依她們幾個輪流照顧，總會有一個在牛瑜身邊。

    這讓牛瑜的心中有些暖，原本沒什么力氣的身體，似乎都有了些力氣。不過她明白，這應(yīng)該是錯覺。

    那邊有個桂花糕的攤子，老伯吆喝道：“最后幾個了！賣完回家嘍！特別好吃呀——走過路過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看一看嘍——”

    蘇玉虎有些意動：“你們吃嗎？”

    “去吧?！?/br>
    “你買來我們吃?！?/br>
    牛瑜兀自擔(dān)憂：“我只能吃一口，看著你們吃豈不是很難過？”

    “看著吧?！比钅弦勒f。

    云逐月：“她說得對?！?/br>
    牛瑜：“……”

    感動什么的一定是錯覺。

    蘇玉虎很快回來，拿了一大包。那個賣桂花糕的老伯將攤子受了，慢悠悠地挑著扁擔(dān)走了。

    阮南依看著蘇玉虎手里的東西：“不是幾個嗎？”

    蘇玉虎手里哪里是幾個，十幾個都有了?？v然桂花糕好吃，也不能當(dāng)飯吃啊。

    “老伯說他只剩這些了，便宜賣給我?！逼鋵?shí)老伯還感嘆了一句，孫孫還等著他去看燈會。蘇玉虎動了惻隱之心，于是都買下來了。

    蘇玉虎可以拿著吃，牛瑜也可以。阮南依和云逐月包袱比較重，兩個人都拒絕了，說等找個地方坐著再吃。

    蘇玉虎咬了一口，面色微變，牛瑜也差不多。

    阮南依注意到，詢問：“怎么了？”

    “……”

    她將自己眼底的淚憋了回去，憋出了一個笑顏來：“太好吃了，這手工真是一絕。甜而不膩，清清甜甜太好吃了?！?/br>
    用帕子墊著，小心咬了一口的牛瑜：“……”

    牛瑜心說，這么個甜到膩人，還硬地咯牙的東西，好吃？

    阮南依心中生起一絲疑惑，她問牛瑜：“好吃嗎？”

    云逐月也看著牛瑜。

    在兩人的注視中，牛瑜勉強(qiáng)地、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好吃?！?/br>
    蘇玉虎可能會唬她們，但是牛瑜一看就不會唬人。所以她這么說，阮南依和云逐月都沒懷疑，信了，她們還說著一會兒嘗嘗，云逐月還開玩笑，若是老伯的桂花糕一絕，請到宮中當(dāng)御廚。

    蘇玉虎忍著笑附和，快忍不住了。

    等阮南依和云逐月吃了，一定會知道這個桂花糕有多么好吃。她忍地辛苦，感覺可能都憋不住了。牛瑜瞅她這個樣子，順勢繞開這個話題。免得阮南依和云逐月還沒吃桂花糕，蘇玉虎自己先崩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