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的聲音在那個男生的哇哇亂叫中穿透力極強(qiáng)，岳椿不由退了一步。

    又見周行挑釁地看他，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就沖過去。

    身后那些人揮著拳頭跟上，其中早就想搞周行的不在少數(shù)，喊得氣勢洶洶。

    周行照單全收。

    二班的人想要上去幫忙，被景惜攔下。

    她數(shù)了數(shù)對方人數(shù)：“等一等?！?/br>
    這會b校沒走的女生尖叫到快要昏厥，誰也沒想到居然能看到校霸現(xiàn)場直播教做人。

    景惜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總有人因?yàn)楦鞣N原因不服氣，聽說再多不如眼見為實(shí)，此為立威。

    其實(shí)周行一個人就能搞定，但是對方實(shí)在欺人太甚，把整個二班都罵上了，這誰能忍？

    景惜看周行打得差不多了，對他們說：“趕緊上去把他們拉開，可千萬別誤傷啊！”

    大家聽出她話里的意思，高高興興地沖進(jìn)去趁著混亂又揍了三班的人幾拳。

    周行揍趴最后一個，又回過身踩上岳椿胸口。

    “知道自己為什么被打？”

    岳椿吃痛地?fù)u頭，不光是他，所有躺在地上的都不知道先前那些話哪句惹到這哥了。

    “你們成績太差?！?/br>
    眾人：………………

    “你怎么好意思說別人成績差？?。　?/br>
    收到舉報(bào)的教導(dǎo)主任從道路那頭小跑過來，盡管有些氣喘還是第一時間沖周行怒吼。

    “怎么回事，這里怎么回事，你們這群兔崽子反了天了！”

    二班的人已經(jīng)住了手站到一邊，只剩地上那群還在哼哼唧唧。

    孔主任繼續(xù)吼：“誰帶的頭？站出來！”

    周行收了腳，兜帽罩住他的眉眼，能看到的只有他嘴角一抹邪笑。

    “我唄?！?/br>
    “我就知道是你！你個小王八蛋，”孔主任快氣瘋了，又朝其他人吼，“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一個也別想跑！紀(jì)律委員，都給我?guī)ё?！?/br>
    于是被召喚來的紀(jì)檢部部長帶了幾個部員把這群人趕小羊似的趕到教導(dǎo)處。

    粗略數(shù)數(shù)雙方加起來有三四十個人，因?yàn)橛兄苄袔ь^其他人底氣十足，昂首挺胸地跟在他后頭，乍一看陣仗還挺嚇人，跟香港片里古惑仔出街一樣。

    顧陌好不容易把手頭的試卷批完，正捏著眉心舒緩視疲勞，二班一個小男生就沖進(jìn)了辦公室。

    “老師老師，你快去教導(dǎo)處，”他上氣不接下氣，“周行，周行他們……”

    顧陌立馬戴上眼鏡起了身：“出什么事了？”

    “我們二班跟三班打起來了！周行他們都被孔主任抓走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這小子怎么一刻都不讓人省心！

    趕到教導(dǎo)處的時候，走廊擠滿了人，孔主任正劈頭痛罵他們。

    “……這是什么行為？??？這是地痞！流氓！混混的行為！”

    “……今天我還能好好地帶你們過來，下次警察來銬你走你信不信……”

    “……笑笑笑，笑什么！你覺得我講的不對你站出來，站過來，你來講！來來來，你來講……”

    …………

    幸好走廊足夠?qū)掗?，打架的還自覺分了派別，左一撥右一撥的，顧陌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周行。

    他低著頭，帽子遮住大半張臉，隔那么遠(yuǎn)顧陌看不清他的神色。

    想也是那副懶懶的樣子。

    對什么都不上心。

    二班和三班還有幾個參與者的班主任都接到通知匆忙趕來，各自領(lǐng)回自己的娃。

    三班那邊的說法是周行一個人干的，二班反駁說是群架。

    說法不一，兩邊又差點(diǎn)吵起來。

    被打得鼻青臉腫那幾個家里也不是好惹的，直嚷嚷請家長。

    岳椿一聽也顧不上揉胸口了連忙朝他們使眼色，他們欺負(fù)胡小居在先，本應(yīng)大事化小，他媽的把家長叫來不是自掘墳?zāi)箚幔?/br>
    其他人可不按他那么想，他們滿腦子都是我被欺負(fù)了我要找爸爸mama，有人還越嚷越委屈。

    一群人神色各異，到底是年紀(jì)小什么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顧陌看見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了一聲。

    笑聲很輕，也不知道周行怎么就聽見了，朝他這邊看過來。

    看到顧陌后，他瞬間抖下帽子抓了把頭發(fā)，回他一個沒皮沒臉的笑。

    顧陌走近看清他臉上沒有外傷后放心很多，又沉下臉。

    雙方的話半真半假，他相信周行能一個人打趴十幾個，但不信他會主動去挑事。

    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他什么時候這么相信周行了？

    明明來得最晚知道的情況最少，但他心里就是有個聲音在說，周行不是那樣的人。

    幾個老師互相看看，又想按以前那樣罰罰檢討什么的糊弄過去算了。

    顧陌出聲道：“事情還沒弄清楚，直接處罰不太好?！?/br>
    他一說話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著他，二班的寶寶們眼睛尤其亮。

    孔主任也罵累了，趁他喘口氣的功夫，景惜站出來把岳椿欺負(fù)胡小居的事生動形象地描述了一遍，其中還用上了“暴力”、“毆打”、“非法囚禁”等字眼，把老師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出身律法世家。

    岳椿率先否認(rèn)，反正廁所那沒有攝像頭，只要他們一口咬死沒做過，就沒人能把罪名往他們頭上扣。

    他沒想到會被光速打臉。

    一個女生舉起手機(jī)：“我錄像了?！?/br>
    米歆本來以為周行會上場打球，特地開了攝像頭準(zhǔn)備拍照。后來照沒拍到，剛好錄到三班那個男生說胡小居的事。

    看熱鬧不嫌事大，她索性跟過來看什么時候輪到自己上場。

    老師們看過錄像，再抬頭看三班那群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現(xiàn)在的小孩怎么這樣了？陰招一套套，真令人膽寒吶！

    錄像只到事情說完就沒了，后面打架的場面沒有錄進(jìn)去，據(jù)米歆所說沒錄到。

    三班的人心里大罵沒錄到個鬼。

    其實(shí)是她刪了。

    景惜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她正得意就聽見那個皮笑rou不笑的教導(dǎo)主任陰惻惻道。

    “帶手機(jī)了？沒收！”

    眾人：…………

    米歆一撩秀發(fā)：“這位老師，你知道我是誰嗎？”

    孔主任怒道：“我管你是誰？你是天王老子也沒用。”

    “那就好。”

    她放心地揣上手機(jī)跑路了。

    孔主任：……

    見孔主任臉皮直抽抽，其他老師還在小聲探討剛剛的錄像，顧陌開口：“我覺得這個事，是要請家長?！?/br>
    二班學(xué)生齊抬頭。

    “把胡小居關(guān)進(jìn)廁所那幾位，家長是要來一趟?！?/br>
    周行笑了。

    孔主任看到他就來氣：“你笑什么，你帶頭打人你就沒事了？”

    周行說：“我這是打抱不平，都是課本上學(xué)的。”

    還朝顧陌挑了下眉。

    顧陌偏過臉，心道我可沒教你考零分。

    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欺凌的打電話約家長，受傷的送去醫(yī)務(wù)室，剩下二班一群學(xué)生杵在教導(dǎo)處前，像待宰的小羊羔。

    黃俊恨鐵不成剛地來回踱步，顧陌靠著陽臺沒再說話。

    孔主任顯然心下有了計(jì)較，清了清嗓子。

    “我再問一遍，你們當(dāng)中有多少人參與了打架？”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這個時候應(yīng)該共進(jìn)退，正要正義凜然地齊聲喊我們都參與了，一個淡淡的聲音率先一步。

    “人都是我打的?！?/br>
    他們震驚地看著出列的周行，有人囁嚅著想要說話，一旁的景惜沖他們搖了搖頭。

    “好嘛，我就知道，你！”孔主任極度憤慨，顯然不是第一次處理他打架斗毆的事了，點(diǎn)他的食指都爆了青筋，“考試期間惹事，通報(bào)批評加記過，外加cao場十圈。”

    周行滿不在乎地點(diǎn)點(diǎn)頭。

    孔主任又說：“黃老師，顧老師，你們覺得怎么樣？”

    黃俊一個勁的點(diǎn)頭說該罰，周行這背景他惹不起，平時都不敢動他，有人替他收拾心里甭提多樂了。

    “三班的那些學(xué)生視情節(jié)嚴(yán)重，該記過記過該通報(bào)通報(bào)?！鳖櫮暗?。

    “嗯，是要罰。”孔主任點(diǎn)頭。

    “再加一條，”顧陌掃了一圈二班，“其他每人一千字檢討?！?/br>
    沒有人說不。

    顧陌的眼睛說著他知道一切，它說著，他們也有錯。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大家對這位新來的語文老師產(chǎn)生了深深的信任感，他不跟別的老師一樣放任不管，但也不矯枉過正。

    如果他在，他甚至?xí)S那一場群架，他可以陪他們瘋，當(dāng)然也會帶著他們反省。

    所以當(dāng)他說出懲罰，所有人都覺得應(yīng)該要這樣，他們確實(shí)違紀(jì)了。

    但是如果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選擇捍衛(wèi)二班的尊嚴(yán)。

    這是少年的熱血，顧陌懂。

    他欣賞他們，他們同樣欣賞他。

    而周行替他們背過，是在警告他們，量力而為。

    做了就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后果。

    他周行擔(dān)得起，他們呢？

    大家都低下了頭，各自反思今日之事的得失。

    孔主任對顧陌刮目相看，他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腹誹這么年輕的老師能不能震得住這幫學(xué)生?，F(xiàn)在看來是多慮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辦法，顧陌做得很好，比他想得還要出色。

    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一個好老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行的眼睛一直追隨著顧陌，他不是第一次打架被抓，卻是第一次挨批還挨得很高興。

    顧陌也看向他，眼底有太多話。

    那一刻周行心里好像有了方向，那注定是一條崎嶇漫長的道路。

    但終點(diǎn)漸漸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