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友好分擔(dān)房租的室友
黃昏的赤紅從地平線吞噬,蔓延到鋪天蓋地的甜膩顏色。 徐瑤買了奶酪rou松蛋糕,就校門口的小店,四塊九一塊??促u相不錯,順手買了一兜回辦公室里分。 想不到這都有人搶,徐瑤被餓狼撲食的盛況刷新了三觀:“臥槽你們八百年沒吃過飯???!那個姓陳的你差不多可以了!一共沒幾塊!” 陳子侑搶到兩塊火速離開戰(zhàn)場:“謝謝徐老師無私奉獻,我看這架勢分不到旁邊文科了,先替老歐拿一個?!?/br> 蛋糕送到正靠椅子養(yǎng)神的大帥比那兒,歐陽黎揉揉發(fā)紅的眼睛:“哪兒來的?” “徐老師帶的,每人兩塊。”陳子侑說。 校慶送走一波畢業(yè)生,熱烈歡脫被襲來的一場碎雨冷卻降溫,剩下的不僅要面對潮濕漫長的梅雨季,還有一年幾度的四校聯(lián)考。 聯(lián)考出題都是魔鬼級別,附中平??荚囯y度就大,經(jīng)歷過的同學(xué)早練出了超然物外的心理素質(zhì),求人不如求己,附中教師都是魔鬼。 只有高一小萌新蒙在鼓里,巴巴跑辦公室求各路神仙劃重點。 辦公桌橫著三個班收上來的作業(yè),陳子侑鄙視自家學(xué)生沒骨氣,小聯(lián)考嚇成這樣:“不就一個考試,把你們嚇得……我高考前一天還聯(lián)機打游戲呢,沒事啊不難,都散了吧?!?/br> 歐陽黎倒是欣然接受了一個個渴望知識的小眼神,利用半節(jié)課帶大家畫了重點,表揚這種精神很好,鼓勵大家勤學(xué)多問,知識的大門永遠向他們敞開。 正值初夏,自習(xí)課門窗半敞,穿挾過陣陣潮濕的過堂風(fēng),不一會黏著座椅的褲面便糊了汗。 要背的內(nèi)容過多,楊洛實在看不下去了,趴在桌上嘟囔:“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的地理課,現(xiàn)在我看啥都像重點了?!?/br> 姚憲輝感同身受地點頭:“老歐教做人系列之薛定諤的重點,背完一本書,總會有考到的?!?/br> 講臺上陳子侑投來個眼神:“安靜,不怕考試了是不是,自己學(xué)自己的?!?/br> 空調(diào)風(fēng)、上課鈴、偷傳被逮到的小紙條,手忙腳亂曬成了亮晶晶的碎片,一如此前無數(shù)個浮郁的夏天。 暑假歐陽黎還得回趟j市。 老同學(xué)在母校做碩導(dǎo),新項目做一半遇到瓶頸,人手不足調(diào)查分析做不完,歐陽黎臨危受命,回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前一天歐陽黎哼著歌打包行李,陳子侑無聊地來回撥換電視頻道:“我看你就是想逃暑期職業(yè)培訓(xùn)?!?/br> 歐陽黎悶聲笑了一陣:“說對了。培訓(xùn)心得要寫八篇,每篇三千字,傻子才寫?!?/br> 被迫參加的傻子:“……聊天就聊天,你diss我干什么?!?/br> j市環(huán)山,到了夏季多是晴好的,就是太悶沒風(fēng),整座城市都被籠罩在揮散不去的暑氣中。 劉海然翻著文獻,見白衣長腿大帥比提著慰問品進門,激動地扔下書給他一個重逢的擁抱:“老歐你終于來拯救我了!” 劉海然比他矮一些,但身材特別結(jié)實,歐陽黎讓他胸肌一悶也有點出汗的意思,連討擾道:“別別,今天三十二度,我們不要難為對方好嗎。” 歐陽黎坐下拎了拎衣領(lǐng):“怎么不見你學(xué)生,太熱給放假了?” “想得美,項目做一半放個屁假?!眲⒑H坏溃骸白屛遗沙鐾庋芯繉嵺`去了,報告寫不好別回來?!?/br> 老校區(qū)的辦公樓沒配置空調(diào),自然通風(fēng)的作用有限,歐陽黎在這里度過四年時光,自然感同身受。 他挽起袖子翻了翻就近的資料:“先講好,我就幫著看兩篇論文寫點東西,體力活可別找我干。” “行行行你說了算,有人幫忙我就感恩戴德了?!眲⒑H粐@了口氣:“近幾年咱專業(yè)就業(yè)前景不景氣,人寧愿跨專業(yè)都不往這兒考,剩下的書沒讀幾本就敢把論文往我這交……東拼西湊的垃圾玩意,氣得老子肝疼?!?/br> 蟬鳴陣陣,歐陽黎推杯奶茶過去:“消消氣,大熱天的。” 劉海然擺手:“不說這個了,你在那邊工作順心嗎?” 歐陽黎半開玩笑地說:“還行,除了定期做做精神疏導(dǎo)沒別的了?!?/br> 劉海然哈哈大笑:“半大學(xué)生不好管吧,前兩天教授聽說你要回來一直跟我念呢,真不考慮回大學(xué)當(dāng)個導(dǎo)師什么的?” “再說吧,哪個年紀的學(xué)生都不好管,你管研究生,成年自主有獨立思考能力了,不也一樣被論文氣得肝疼嗎?” 劉海然咂咂嘴:“……倒也是,我就是個傳話的,我估計教授見到你還得問,你再考慮考慮吧。” 對方?jīng)]往下說,歐陽黎明白他的意思。大學(xué)導(dǎo)師也累,但總比跟高考省心。 他剛回國的時候教授就有意讓他留校,以他的水平,跟項目還是講師都不是什么問題。歐陽黎執(zhí)意回高中教課,隨后一整年的頻繁奔波。 好在他的人生目標(biāo)始終堅定,高中那段焦慮的日子是起點,更是動力,變故會使他疲憊,卻不會動搖。劉教授年歲大了,忍不住多說句話提點,他也能理解。 父親下午受邀參加一個學(xué)校講座,還沒結(jié)束,晚飯只有他和馮女士。舊事重提,馮女士罕見地吃驚不?。骸霸趺赐蝗徽f到調(diào)工作的事了?” 歐陽黎給她夾菜時回:“同學(xué)幫劉教授問的,順便聊了聊?!?/br> “你這孩子從小打定主意就改不了,和你爸一樣軸?!瘪T女士低頭舀湯,聲音輕而溫軟:“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隨心、順心最重要。我和你爸沒到不能生活自理的年齡,不用你瞎cao心,你好好的就行?!?/br> “恩,我知道?!?/br> 馮女士保養(yǎng)得很好,歲月待她溫柔,狀態(tài)遠超出同齡人的年輕。歐陽黎和她半年不見,或許是跨過三十歲的多愁善感,突然對一些細節(jié)神經(jīng)質(zhì)地敏感。 面對忽然沉重的深情,歐陽黎沒辦法不動容。 這種異樣是突發(fā)的,毫無預(yù)兆地淹沒,捏住他的七寸狠狠敲了一下。 剛才母親遞來湯碗,手背血管的水腫和眼角隱約的皺紋似乎都在提醒他——他和他們都不年輕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睔W陽黎轉(zhuǎn)開了話題:“對了媽,我回來之前忘記訂飛機票了,可能要多呆兩天再回去。” 馮女士說落了他兩句,歐陽黎聽話受著,起身收拾碗筷,背著餐桌改簽了機票,假裝沒看過母親難掩欣喜的眼神。 假期一晃而過,歐陽黎白天查資料改論文,晚上給老兩口當(dāng)廚子做飯,偶爾和陳子侑開語音打打游戲,特效音塞滿了閑暇的時光。 這片屬于比較低調(diào)的富人區(qū),黎離本家也在這兒,歐陽黎從沒見過他父母,偌大的別墅一個人進進出出,后來定居a市這邊舊房子沒賣,讓人定期打掃不至于荒涼,純有錢燒的。 下午歐陽黎路過見熟悉的車停在那舊宅子的停車坪,猶豫了一下過去按門鈴,黎離開的門,不禁驚奇道:“真回來啦,什么情況?” “劇組取景,我跟來看看?!边@么多年,黎離皺眉的樣子依舊有點兇,骨子里帶著尖銳的攻擊性,像只不親人的幼獸:“給你打電話沒聽見?” “聽見了,教授在旁邊,我接了不太禮貌?!?/br> 調(diào)職的事歐陽黎跟他提過,黎離挑高眉毛:“你還是不同意回來?” “為什么同意?我在附中干得好好的,小陳老師昨天還跟我說教員補助漲了?!睔W陽黎站玄關(guān)沒往里進:“對了,忙完記得來家里吃個飯,我媽今天燉排骨?!?/br> 他剛轉(zhuǎn)身,手腕從背后被人掐住了。 三伏天恨不得抽干水分的高溫,炎熱天氣避之不及的觸碰卻是冰涼的。歐陽黎愣了愣沒有掙動,順手臂向上,目光透著疑惑:“老離?” 黎離攥住那節(jié)手腕,過緊的力道巧妙扼制了顫抖:“歐陽黎,你跟我交個底。你和他到底怎么樣了?!?/br> 他是生意人,商圈混得如魚得水,殺伐決斷和保留余地是理應(yīng)掌握的生存法則,精明強干的保護色在歐陽黎面前全數(shù)失效,優(yōu)柔寡斷到了極致。 很直接的明示了,歐陽黎想了想,同樣疑惑地搖腦袋:“我也不知道,友好分攤房租的室友?” 黎離被他的態(tài)度激怒,皺眉說:“別扯沒用的,什么叫你不知道?我認識你十多年了,搪塞我沒有用?!?/br> 含渾全是放屁,沒人比歐陽黎更清醒,性格造就,感情在他那從來沒有模棱兩可。 “我從來不會搪塞你?!弊允贾两K歐陽黎都比對方冷靜太多,轉(zhuǎn)動兩下手臂,輕輕從桎梏中抽出:“那如果,我說真不知道,但我想嘗試邁出一步,試著追追人,這個答案行嗎?” 如果是如幾年前同樣的光景,愁苦的燈光、半掩的宿舍門、再加之對方臉上淺淡的笑容,黎離一定會毫不猶豫再往歐陽黎臉上砸一拳。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日光溫適,鋪陳得舒暢而明亮,歐陽黎斂起慣有的溫和神色,鄭重其事的模樣快要不像他。 一捧沙泄出指縫,黎離卸下一些力氣。 懷揣重重心事睡不實,做的夢也怪誕。計劃半個小時的小憩抻了足足兩個小時,被手機的工作提示刺開眼睛,驚覺窗外早已日落。 半山地勢云層rou眼可見地低迫了些,落夜沉沉泛著淡薄的粉色,四周安靜,耳朵埋進枕頭甚至可以聽見心跳聲。 睡得不安穩(wěn),黎離點開手邊的小燈,昏黃的影子里揉了揉眉心。夢的內(nèi)容曲折真實,但他從頭到尾都知道是夢。 終究不值一提罷了。 初識那會黎離才升初中,性格頑劣不服管,惹上了不該惹的,被橫截在背人的巷中。 歐陽黎端著冰激凌路過,見狀忙擋在混混前面,邊幫他邊數(shù)落你看多危險吶,說了多少次初中生禁止打架,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結(jié)果黎離毫發(fā)無傷,歐陽黎損失了冰激凌和一根書包帶,黎離兇他多管閑事,事后不情不愿補給他一支打翻的冰激凌。 高中歐陽黎選上學(xué)生部會長,無數(shù)次幫他抹掉遲到紀錄,放學(xué)搭地鐵去吃日料,歐陽黎捏著瓶彈珠汽水連連嘆氣:說不聽,我也打不過你,你到底怎樣才會聽話一些。 后來奇跡般考進同一所大學(xué),跨專業(yè)住進同一個宿舍;依舊溫柔如初春融雪的是歐陽黎,薄情地說我不會瞞你,如果你心里膈應(yīng),可以不必再來往的同樣是他。 云淡風(fēng)輕好像靠露水就能活,一場兵連禍結(jié)的鬧劇,自始至終陷進去的只有黎離自己。 黎離曾以為會有個人一直管著他,幫他打架,給他墊背,再在喝醉的時候靠在他肩膀一雙醉眼懵懂地眨,笑容天真無害,讓他自挫風(fēng)骨更卑微。 不知該不該后悔,沒敢在酒醉時刻動心思討一個親吻。 而如今心思不該再有,夢也不必再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