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卿和徐西陸進(jìn)了雅間。玄墨和九冬也想跟進(jìn)來, 宋衍卿臉上一示意, 他們愣是把已經(jīng)踏進(jìn)來的腿生生抽了回去。

    “少爺，我在外頭等您?！本哦f, 他退出雅間之前替兩人關(guān)上了門。

    徐西陸抬起手, “王爺，該放手了?！?/br>
    宋衍卿這才意到自己還抓著徐西陸的手腕，他緩緩松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徐西陸也不吭聲, 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就等著他先開口。良久, 宋衍卿終于在他跟前站定, 認(rèn)輸?shù)溃骸澳銌柊??！?/br>
    徐西陸喝了一口茶, 緩緩道：“我沒什么好問的?！?/br>
    宋衍卿一愣, 攥了攥拳，說：“你是不是在生本王的氣？你都不叫本王的名字了?！?/br>
    “所以王爺希望我問什么呢？”徐西陸淡淡道, “王爺說的沒錯, 我確實(shí)是斷袖?！?/br>
    宋衍卿忽而抬起頭, 近乎是狂喜地看著他，“你真的……”

    “但是此事, 我希望由我在合適的時(shí)候告知他人, 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樣, 被迫承認(rèn), 您明白嗎？”徐西陸的語氣帶著疏離和冷漠, 這讓宋衍卿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情急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替自己分辯起來：“此事確是我考慮不周，可在當(dāng)時(shí)的情況下，我除了這么說還能怎么辦？難道真的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姑母把純嘉嫁給你？”

    徐西陸自認(rèn)為脾氣還算好的，本來他也沒有怪宋衍卿的不是，可聽他這么理直氣壯，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得罪王爺了，竟讓王爺如此低看我，您若覺得我配不上公主嫡女，大可直說，又何必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徐西陸！”宋衍卿像一只困獸，眼紅如血地看著徐西陸，聲音也在顫抖，“你不是自詡天下第一聰明人么？你難道看不明白，我到底是為何才要這么做！”

    滿腔的怒火嗖地一下被澆滅了，徐西陸整個人都茫然了。直到現(xiàn)在，他才如夢初醒，面前的大半少年，也……也是個男人啊。

    徐西陸定了定神，委婉道：“呃……所以王爺不是不想純嘉嫁給我，而是不想我娶純嘉？”

    “……”如此彎來繞去的話，宋衍卿居然聽懂了，他回味了一下方才自己說的話，覺得已是覆水難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頂著發(fā)燙的臉，梗著脖子，神色倨傲道：“不錯，本王就是喜歡你，你有意見嗎？！”

    過去許多關(guān)于宋衍卿的問題，那些莫名奇妙的舉動和話語，在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有了答案。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徐西陸從不缺愛慕對象，可他從來沒見過像宋衍卿的追求者，也不能怪他一直沒有意識到。

    屋子內(nèi)寂靜了許久，徐西陸從震驚中緩過來，看著宋衍卿緊張，害怕又帶著些許期待的表情，已經(jīng)醞釀好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大概是因?yàn)閯倓偙蝗藗^，徐西陸知道那滋味并不好過，他不希望宋衍卿和他一樣，為情所傷。

    可若是態(tài)度模糊，把人一直吊著，到最后只會讓宋衍卿傷得更重。

    猶豫間，宋衍卿突然湊了過來，親了一下徐西陸的嘴唇。徐西陸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腰身卻被扣住，整個人都落入宋衍卿的控制之中。他和宋衍卿相識這么久，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力氣大得驚人。鼻尖縈繞著龍涎香淡淡的味道，耳邊傳來宋衍卿的低語，“為什么心悅一個人，就會想親他……你知道嗎？”

    徐西陸迷茫地?fù)u了搖頭。

    宋衍卿嘟囔了一句：“那就沒辦法了。”說完，他又傾身而來，再次噙住徐西陸的唇。和方才的蜻蜓點(diǎn)水不同，這次他幾乎是有些兇狠的，徐西陸被吻得喘不過氣來，唇舌之間灼熱的溫度如烈火一樣燒來。

    恍惚之間，徐西陸好像看到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如古井般深沉，只有自己的身影映在其中時(shí)，才會有些許波瀾。

    徐西陸心里一陣難受，猛地一用力，將宋衍卿推開。宋衍卿猝不及防地向后退，撞倒了椅子，發(fā)出砰地一聲巨響。他看著徐西陸，眼里逐漸染上一絲不甘和慍色，“為何？”

    徐西陸正要開口，門突然打開，謝青莘大步走了進(jìn)來，他神色怫然，手里還拿著一封信，似乎沒注意到屋子內(nèi)兩人的異樣，沉聲道：“西陸，青蘇出事了?！?/br>
    徐西陸心臟猛地一跳，臉上一時(shí)沒了表情，“你——你說什么？”

    “我剛剛收到淮水寄來的信，信上說，青蘇找到了淮南長史貪污賑災(zāi)銀的證據(jù)，本已布好了局，不知為何突然將計(jì)劃提前，結(jié)果打草驚了蛇，反被賊人擺了一道?！?/br>
    “他人還好嗎？”徐西陸急切地追問。

    “胸口挨了一刀，”謝青莘痛苦道，“命懸一線。我已讓人備好馬車，打算明日出發(fā)去淮水。西陸，你要同我一起嗎？”

    “我……”徐西陸只猶豫了片刻，頷首道，“我和你一起?！?/br>
    謝青莘松了口氣，“青蘇見到你，定會高興的。我去和下人交代一下明日的細(xì)節(jié)?！彼坪醅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宋衍卿的存在，對他拱手道：“小王爺，先告退了?！?/br>
    謝青莘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徐西陸和宋衍卿二人。徐西陸看著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宋衍卿，嘴里泛起一絲苦澀，“小王爺?！?/br>
    宋衍卿張了張唇，寒聲道：“這就是你推開我的原因嗎？你和謝青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光瞬間凌厲起來，“那時(shí)候，你也是為了他？！”

    徐西陸知道宋衍卿說的是上回在永安自己提前回京一事。他徐西陸可以不在乎在京城的名聲，謝青蘇卻不可以，他將來……將來說不定還是要娶親生子的。“小王爺，青蘇是我的表哥，我們——”

    宋衍卿打斷他，眼里閃爍著怒火，“你又想騙我。我不管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就問你，你心里，究竟有沒有他？”

    徐西陸直視著宋衍卿的雙眸，輕輕吐出一個字，“有?！?/br>
    宋衍卿“呵”地一聲冷笑，大步走來，抓著徐西陸的肩膀，俊臉猙獰，咄咄逼問道：“徐西陸，本王問你，本王究竟有哪一點(diǎn)比不上謝青蘇？自相遇以來，你提的每一個請求，本王有哪個沒有應(yīng)予？本王替你在皇兄母后面前說話，幫你擺平沈子閑那個浪蕩子；你想進(jìn)禁軍，本王提攜你；你把姜之遠(yuǎn)嚇瘋，也是本王在替你遮掩！可謝青蘇呢？他為你真正做過什么嗎？論身份，論地位，論長相，他有哪點(diǎn)能比得過我？你說?。　?/br>
    徐西陸從沒見過宋衍卿這個樣子。在他看來，宋衍卿不過是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少年，傲慢，高貴，幼稚得可愛。直到現(xiàn)在，他才認(rèn)識到，宋衍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他骨子里有著獨(dú)屬皇家的強(qiáng)大與霸道。

    宋衍卿眼中暗潮洶涌，帶著嗜血一般的光芒，“這次，你走不了了。”

    “小王爺，”徐西陸輕嘆一聲，“您還不明白嗎？您以為，只要我心里頭有你，我們就會有結(jié)果？您忘了您和我大哥的事了嗎？”

    宋衍卿陡然愣住，“你……”

    “當(dāng)年，王爺和我大哥何嘗不是兩情相悅，可是結(jié)果呢？”

    宋衍卿寒聲道：“你和徐玄英不同，我也不是當(dāng)年的我。徐西陸，你休想用過去的事情搪塞我。”

    “我的確不會和大哥一樣，為了名利前途，娶一個自己不愛的無辜女子?！毙煳麝懱谷坏?，“我也相信，王爺對我是真的有情有義?？墒峭鯛敚€是王爺啊。王爺可還記得，你我第一次在清輝樓相遇，就在這間雅間里，我同你說了什么嗎？”

    宋衍卿眸光一閃，“你說，關(guān)鍵不在徐府怎么想，而在我母后和皇兄怎么想。”

    徐西陸輕一頷首，輕輕笑道：“當(dāng)然，若王爺只是想和我春風(fēng)一度，不問未來，就當(dāng)我沒說過這些。我們都是男人，也不存在貞cao一說，爽到就可以。王爺什么時(shí)候想要我，同我說一聲便是，我自當(dāng)盡心盡力，伺候王爺?！?/br>
    “徐西陸，”宋衍卿聲音嘶啞，泣血般地說，“你就那么料定我不敢同母后皇兄說？”

    “你敢，但是他們不會允許?！?/br>
    徐西陸等了許久，宋衍卿都未再開口。他胸口又難受起來，轉(zhuǎn)身想走出去，卻聽見宋衍卿在身后問：“你要去哪里？”

    徐西陸想也不想，“淮水?！?/br>
    “……你敢？”

    徐西陸抿唇一笑，“怎么，王爺難不成還要限制我的自由？”

    宋衍卿閉了閉眼，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盎此x上京，快馬加鞭也要四、五日的路程。謝青莘今日才收到這封信，說明謝青蘇幾日前已身受重傷，你此時(shí)再動身，為時(shí)已晚。再者，淮水長史竟敢對欽差下手，想必已是狗急跳了墻，什么事都做的出來?，F(xiàn)在淮水情況不明，你和謝青莘貿(mào)然前去，無異于是自投羅網(wǎng)?！?/br>
    宋衍卿說的不無道理。徐西陸也知道，他千里迢迢跑去淮水去其實(shí)做不了什么?？伤F(xiàn)在滿腦子都是謝青蘇整個人倒在血泊上的模樣，讓他留在上京城等消息，他實(shí)在做不到?！靶⊥鯛斢泻胃咭?？”

    “你們收到了消息，皇兄想必也知曉此事，他定會派人前去支援。本王待會就進(jìn)宮面圣，主動請纓。”宋衍卿艱澀道，“你若真的非去不可，本王帶你去?！?/br>
    徐西陸遲疑道：“可是王爺剛剛也說了，淮水情況不明，我不能讓王爺以身犯險(xiǎn)——”

    “無妨。”宋衍卿冷聲道，“本王過去剿滅那些貪官污吏，正好讓你知道，謝青蘇有多沒用?！?/br>
    事不宜遲，宋衍卿從清輝樓離開后，直接進(jìn)了宮。果然，宋衍澈正好在和幾位重臣商量此事。宋衍卿向他說明來意后，他頗感驚訝道：“卿兒，你可是認(rèn)真的？”

    宋衍卿垂眸，“是?！?/br>
    “朕已派余戎北，凌錚前往淮水支援，你留在上京，和朕一道等消息便是，無須親自前往?！?/br>
    “皇兄，余戎北善帶兵與兵法，可那幫貪官污吏在淮水盤踞多年，用心險(xiǎn)詐，余戎北未必能應(yīng)對。至于天機(jī)營首領(lǐng)凌錚，到底是暗衛(wèi)出身，在外人來說身份不明，乃以服眾?！彼窝芮涞溃叭粲沙嫉軒ьI(lǐng)二人前去剿賊，最為穩(wěn)妥。而且，臣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還請皇兄成全。”

    宋衍澈靜靜瞧了他好一會兒，道：“你若真的想去，朕自然也不會攔你。”

    宋衍卿眼神一暗，朗聲道：“多謝皇兄?！?/br>
    ※※※※※※※※※※※※※※※※※※※※

    這告白告得……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