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上揚的尾音像藏著一只鉤子，纏綿悱惻，百轉(zhuǎn)千回，在夜深人靜時，越發(fā)勾得人心癢難耐。

    這家伙八成是報復(fù)那天早上在餐廳里的事！

    段回川當(dāng)機立斷把手機扔進抽屜里，磨著后槽牙，繃著臉，眼不見為凈——回頭再跟他好好算賬！

    黑色賓利經(jīng)過兩側(cè)路燈璀璨光芒的洗禮，在高速公路上飛速奔馳。

    言亦君扶著方向盤，靜靜等了許久，手機沒有再亮起，他頗有些失望地搖下車窗，扯了扯系得過于嚴(yán)謹領(lǐng)帶，微涼的晚風(fēng)灌進來，才稍微感覺到一絲舒爽。

    若非在開車，他很想視頻過去，看一看段回川此時的表情，想必也跟過去一樣，明明被自己撩撥得不好意思，又強作鎮(zhèn)定，故作穩(wěn)重，暗搓搓妄圖扳回一城的可愛模樣。

    久遠的記憶突然鮮活地翻涌上來，言亦君目光悠遠，望著延伸到遠方的霓虹光帶。

    彼時尚在龍淵界，兩人在祭塔進修，段回川還是龍族一只青澀的幼崽，大祭司令自己教導(dǎo)他法術(shù)，小小的幼龍跟著他，頭上頂著兩枚嫩角，師兄前師兄后，皮得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龍尾第一次褪鱗，新起的鱗片尚未長好，大晚上抱著龍尾巴可憐兮兮地跑過來，哭訴自己是不是要禿了。

    把言亦君樂的，抱在懷里細細安撫了一整晚才消停。

    時至今日想起，依然叫人忍俊不禁，言亦君銜了一只手指抵在唇邊，眉梢眼角俱是藏不住的笑意。

    ……是時候換輛更快的車了。他想。

    擺脫了言亦君的語音sao擾，段回川強迫自己掐掉那些心猿意馬，把心思都放到研究戒指上來。

    新來的小鉆看上去普普通通，跟之前那顆聚財石無甚差別，但既然能把方、段兩家攪得雞飛狗跳，連龍脈的靈氣都能堵住，必定不是凡物。

    意識瞬間沉入戒指的世界，依然是漫無邊際的水天一色，段回川飄在一葉輕舟上，湖水澄澈如鏡，有幾尾錦鯉恣意游過，甚至能清晰地看見湖底沉滿了金銀寶藏。

    段回川好奇地撥弄著湖水，細細體察許久，才發(fā)現(xiàn)端倪。

    ——一絲絲象征氣運的紫紅色霧氣漂浮于四周，緩慢朝天空匯聚，時聚時散，最終攏成一團團紫氣祥云，飄在天空中。

    紫氣東來？段回川心里似有明悟。難怪會落在雙龍脈匯聚的風(fēng)水寶地。

    退出戒指世界，他給閑林街小酒館的老友斐弦去了電話。

    “怎么這會找我，是不是藥浴的藥材又用完了？我記得你上次囤了不少貨，這么快用完了？”那頭的聲音嘈雜，慵懶頹靡的背景音樂里夾雜著女郎的笑鬧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段回川無奈地把手機挪的遠了點：“不是。我想讓你幫我搜集一些關(guān)于……龍族的資料。”

    “龍族？”斐弦愣了一下，繼而夸張地大笑起來，“小說嗎？要多少給你找多少。”

    “不是，別開玩笑了，我認真的?！倍位卮ㄗチ税杨^發(fā)，不知該怎么解釋，“就是傳說里的龍族，專門研究這個種族是否存在，有什么習(xí)性之類的，不要小說，還有古代神話里的蛟龍，也行?！?/br>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響起斐弦古怪的發(fā)問：“怎么突然想起這個？難道跟你的怪病有關(guān)？”

    段回川苦笑著道：“別問那么多了，能幫我搜集到這些資料嗎？我記得你曾經(jīng)跟我說有朋友在圖書館工作，喜歡研究這些神話傳說里的東西?！?/br>
    “是有，我試試吧。過幾天給你送去?！膘诚蚁肓讼?，又認真補充一句，“我覺得你也許還需要蛇族和蜥蜴族的?！?/br>
    “……”

    段回川收了線，往浴缸里泡了一大缸熱水，從儲藏柜里翻出裝著各種奇珍藥材的瓶瓶罐罐，一股濃郁而詭異的藥味在浴室里彌漫開來。

    根據(jù)上次得到聚財石的經(jīng)驗和“發(fā)病”的頻率，他估摸著又一次“龍化”快要降臨了。

    無論自己是否真的是龍族，他心底依然希望做“人類”的時間能久一點，至少以人類的姿態(tài)陪在小辰和言亦君身邊，再久一點。

    直到那一日無可避免的來臨，不管他們是驚嚇厭惡也好，還是勉強接受也罷，他都將抱著平靜的心態(tài)接受那個結(jié)果。

    段回川脫掉衣物，慢慢躺進浴缸里，水溫造成的短暫麻木后，熟悉的痛楚再次席卷而來，萬千針刺無孔不入探入每一個毛孔，綿密的脹痛仿佛無窮無盡。

    來了！

    藏在血管里的血液被某種存在喚醒，開始沸騰，段回川緊緊閉上眼，搭在浴缸邊沿的手指驟然收緊。

    熱氣在水面上蒸騰，氤氳成霧，段回川仰躺在浴缸里大口呼吸著，胸膛劇烈起伏，額前的角不知何時探出了頭，鱗片的紋路自心臟的部位開始向四肢蔓延。

    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還是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程度的疼痛，這次的藥浴似乎比從前要輕松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汗水和藥水混在一起，沖刷著他的皮膚，段回川勉強直起身，赭褐色的水珠順著他赤裸的肌理往下滾落。

    終于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