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所有人以為靜悄悄的乾正宮,此時卻并不平靜。 小錢子跪在曹鈺面前,滿臉焦急:“曹公公,奴才求求您,就進去告訴皇上吧,晚姑娘已經(jīng)在雨里淋了半個時辰了,晚姑娘身子弱,才恢復好,哪里受得???再淋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br> 其他宮人也都跪在曹鈺面前,求他幫忙。 曹鈺冷著臉,看著跪在地上的宮人,只覺得痛心,黎晚什么時候居然將他的人全都收買了? “皇上在午睡,就為了一個伺候的宮人,你們讓我去吵醒皇上?”曹鈺斥責道:“平時我是怎么教的你們?黎晚跟我們乾正宮不是一條心,我千叮嚀萬囑咐,交代你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這才過了多久?你們就為了她都跪下來求我了?” 小錢子不說話,只是給曹鈺磕了個頭,額頭一直抵著冰涼的地板。 曹鈺恨鐵不成鋼,還要說話,一道渾身濕透的身影從長廊另一頭走了過來。 曹鈺一驚,道: “秦侍衛(wèi),你怎么淋濕了?小錢子,快帶秦侍衛(wèi)去換衣服?!?/br> 秦臨上午被皇帝指派出宮辦事去了,這會兒回宮,卻不想一身玄衣都被雨水浸透了。 他冷酷的面容上有雨滴滑落,沒有半絲狼狽,反而帶著一種肅殺之氣。 秦臨冷肅著一張臉道:“還請曹公公進去通報一聲,晚姑娘沖撞了安陽公主,被罰在雨中罰跪。” 曹鈺一愣。 小錢子立刻充滿希望的看向曹鈺。 只聽得秦臨道:“公公若是不便,那秦某親自去?!鼻嘏R說罷,就要提步往前。 曹鈺忙道:“秦侍衛(wèi)莫急,我這就去!” 他說罷,瞪了小錢子等人一眼,終于進了內(nèi)殿。 曹鈺喚醒了床上和衣而睡的皇帝。 皇帝幽幽轉(zhuǎn)醒,聽到外頭的雨聲,從床上坐起來,視線在殿內(nèi)環(huán)視一圈,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黎晚呢?還沒回來?” 皇帝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找黎晚。 曹鈺心里猛地一跳,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硬著頭皮把黎晚被罰跪的事情說了。 皇帝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掀被起身,自己彎下腰去穿靴:“她跪了多久了?” 曹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已有、已有半個時辰了,奴才不敢擾了皇上您午睡......” 皇帝聞言,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他,看到曹鈺那心虛的臉色,他驟然暴怒,一腳將其踹翻:“狗奴才!” 第63章 第三個世界載入中...... 少年天子早已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 他花了好多年,才將乾正宮里的雜枝亂葉全都修剪出去,也才敢在乾正宮,露一點真正自己的情緒。 可這么多年,曹鈺從未見皇帝的臉色這樣難看過, 眼底卷起的風暴足以將他撕碎。 曹鈺忙從地上爬起來,明白皇帝到底念著情,這一腳看著兇狠, 卻并未用全力,他跪倒在地,以頭杵地:“主子, 主子, 奴才錯了,奴才這就去將晚姑娘帶回來……” “等朕回來再發(fā)落你!”皇帝摔下一句話, 便大步往殿外去了。 皇帝一出殿門,就看到渾身濕透的秦臨:“她在哪兒?” 秦臨道:“屬下給皇上帶路?!?/br> …… 小錢子撐著傘, 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得上皇帝的步伐, 風雨飄搖中,皇帝身上一襲月白色的長袍都打濕了,他卻渾然不覺。 遠遠地, 就看到那里跪著的兩個人。 像是被雨水打在身上都跪不直了, 兩人都彎著腰, 幾乎是趴在了地上。 皇帝看到大雨里跪著那纖薄的身影, 心里熊熊燃燒著的怒火頃刻間全都轉(zhuǎn)變?yōu)樾耐? 那種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心臟的悶痛感幾乎叫他的眼眶瞬間充血脹痛起來。 “皇上!” 在小錢子的驚呼聲中。 皇帝從傘底下沖了出去,竟是不管不顧地沖進了雨里,沖向了跪在那里的身影。 黎晚都凍僵了,她第一次知道,雨水砸在身上,是會痛的,痛的久了,就變成了麻木,從充滿希望到失望,一開始翠珠安慰她,說皇上就快來了,到后來,她也說不出口了。 直到此時聽到小錢子的聲音。 翠珠猛地抬起頭來,然后啞著嗓子喊道:“主子,是皇上!皇上來了!” 黎晚緩緩抬起頭來,蜷縮著的身子也微微抬起。 雨水順著額頭沖下來,又順著被壓塌的睫毛往下滑落。 黎晚看到遠遠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破開雨幕,向她奔來,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那人的臉,直到那人終于沖到她的面前,像是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小心翼翼地將她擁進懷里,緊緊抱住,她身上的雨水很快就洇濕了他身上干凈的月白色外袍,他溫熱的臉貼著她布滿雨水的冰冷的臉頰,聲音里隱含著一絲顫抖:“朕來晚了?!?/br> 秦臨沉默地撐著傘,擋在了黎晚和皇帝的頭頂上。 后面的宮人此時已經(jīng)顧不得震驚,全都圍過來,給黎晚身上披上毯子,翠珠也有。 翠珠底子好,淋了半個小時雨除了人搞得很狼狽,還能被宮人們攙扶著自己站起來。 黎晚卻是已經(jīng)完全僵住了,臉也僵,連嘴唇都僵住,說不出話來。 皇帝緊緊抱著黎晚。 宮人們都不敢說話。 最后還是秦臨道:“皇上,先回宮吧,晚姑娘需要診治。” 皇帝這才如夢初醒,低聲說道:“朕帶你回去。”他說著,將黎晚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黎晚身上裹著毯子,臉上的雨水也擦干了,這陣子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一點血色這會兒褪了個一干二凈,臉色慘白,兩片嘴唇都凍青了,只有眼圈是紅的,她摟住皇帝的脖子,冰涼的手臂貼在皇帝的后頸上,乖順的把臉貼在他胸口。 皇帝后頸感覺到冰涼的皮膚觸感,胸口卻guntang,他抱緊了黎晚,大步往乾正宮走去。 …… 圓禧宮。 正在喝燕窩粥的宜嬪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么?” “皇上親自把晚姑娘帶回宮了?!辟N身宮女抬起頭說道:“聽說,還是皇上親自抱回去的。” 宜嬪捏著勺子的手指驟然收緊了。 與此同時的西梧宮。 太后訝異的挑起眉:“皇帝親自去的?” 玉嬤嬤道:“是,還是皇上親自抱回去的?!?/br> 太后默然半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他這是對黎晚動了情?”她將手里的棋子拋到棋盤上,帶著幾分冷嘲:“莫不是學了先皇,還是個癡情種?!?/br> 玉嬤嬤垂眸不語。 …… 黎晚沒有被帶回西殿,而是被皇帝抱進了自己的寢殿。 宮人們進進出出的,雖然忙碌,但訓練有素,都有條不紊的準備著。 只有曹鈺始終跪在殿外。 黎晚被宮女們伺候著泡了個熱水澡,浸滿了水的頭發(fā)也被絞干,然后被安置在床上,宮人給她奉了姜湯上來,黎晚的手沒了知覺,拿著勺子的手都微微發(fā)著顫。 “朕來。”皇帝皺著眉頭從她手里搶過姜湯和勺子,坐在床邊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 黎晚裹在被子里,蒼白的小臉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了看他,然后低頭把勺子里的姜湯含進嘴里,立刻被燙的縮了回去,秀眉緊蹙。 皇帝頓時緊張的看著她:“太燙了?” 黎晚點了點頭,張著嘴往嘴里吸涼氣降溫。 皇帝又舀了一勺,這回卻是先放到唇邊吹涼了才送到黎晚嘴邊。 皇帝一口一口的喂,黎晚一口一口的喝,濕漉漉的眼睛始終望著他,眼神里滿是感動依賴,皇帝每每對上她的眼神,心口都有些發(fā)顫。 宮人們分立兩側(cè),屏氣凝神。 黎晚忽然停下來,問站在一側(cè)的小錢子:“翠珠呢?” 小錢子忙道:“晚姑娘放心,巧兒陪著翠珠jiejie回西殿換衣服去了。” 黎晚點了點頭,張嘴又喝了勺喂到嘴邊的姜湯。 翠珠的身體雖然比她的身體好得多,但在雨里跪了一個多小時,也是被宮人攙著回來的。 太醫(yī)帶著一身濕意趕來的時候,看到殿門外跪著的曹鈺時,極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曹公公?” 曹鈺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太醫(yī)這才跟著小太監(jiān)跨過門檻進了內(nèi)殿。 太醫(yī)一進殿,就看到皇帝正給床上的黎晚喂湯呢,他心里一驚,隨即垂下眼。 皇帝把一碗姜湯喂完了,才讓太醫(yī)上前來把脈。 黎晚的底子太差了,從小就體弱多病,再加上不愛吃東西,挑食,家里的長輩們也都慣著她,越慣身子越差,進了宮不到三個月,已經(jīng)病倒三回。 太醫(yī)道:“再好的身子也經(jīng)不起這樣折騰,更何況姑娘底子差,本該好好調(diào)養(yǎng)……長此以往,只怕、只怕是積重難返?!?/br> 積重難返四個字讓皇帝倏然變了臉色。 先皇后便是如此,自小體弱,入宮后雖說太醫(yī)一直調(diào)養(yǎng)著,卻也總小病不斷,后來又憂慮過重,太醫(yī)說,積重難返,之后不久便撇下他與元榮,病逝了。 黎晚也不想自己這副身體差到這個地步,只不過她倒是坦然,反正她也不求自己長命百歲。 皇帝去看她,只見她神色坦然,毫無半分憂愁哀傷。 他心中隱隱作痛。 …… 傍晚。 皇帝的旨意就到了安陽公主的平陽宮。 旨意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