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小太監(jiān)的緊張和警惕都擺在臉上了,黎晚也看出來了,她在這乾東殿身份尷尬,從曹鈺對她的態(tài)度就可以判斷出,皇帝留著她在這乾東殿,只不過是緩兵之計,是絕對不可能讓她當他的妃子的。 但真要動她,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黎晚跪了一會兒,定了定神,仔仔細細的捋了捋腦子里雜亂的思緒,跪了不到半刻鐘,她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站了起來。 那負責盯著她的小太監(jiān)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不敢置信的問道:“晚姑娘,你、你怎么起身了?!” 黎晚看著他,反問道:“怎么了?” 小太監(jiān)滿臉驚訝的看著黎晚:“皇上讓你跪著,你怎么自己起身了?” 黎晚淡定的微微一笑:“皇上讓我跪著,又沒說讓我跪多久。我身體虛,要是又病倒了,太后娘娘那邊,皇上不好交代,我也是為了皇上著想?!?/br> 她知道,皇帝是不敢真對她怎么樣的,畢竟她背后有太后,要是她真怎么了,那就是跟太后徹底撕破了臉皮,現在還沒到那時候呢。 小太監(jiān)張口結舌的看著她,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反駁,只喃喃道:“這不合規(guī)矩…….” 黎晚笑了笑,安慰道:“沒事兒,我就站一會兒,等會兒我再跪。” 小太監(jiān)更慌了! 他一臉苦相:“晚姑娘,這不行啊……晚姑娘,您別為難奴才了……”” 乾東殿伺候的奴才們誰不知道,太后娘娘送過來的晚姑娘,是個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柔弱美人,干啥啥不行,成天就知道掉眼淚。 美人落淚,自然是梨花帶雨令人憐惜。 可美人要是一天到晚的落淚,那就不美了。 晚姑娘就是這么個一天到晚落淚的美人。 她眼眶永遠是紅的,臉上永遠是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可今天,晚姑娘怎么不一樣了呢? 皇帝讓她跪,她居然敢站起來! 這是病糊涂了?! 黎晚閑著也是閑著,見小太監(jiān)滿臉慌亂,干脆跟小太監(jiān)聊起了天:“你叫什么?” 小太監(jiān)一臉呆滯的看著她。 黎晚重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監(jiān)說:“奴才叫小錢子?!?/br> 黎晚好笑:“小鉗子?” 小錢子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的,莫名的看著她。 黎晚接著問:“你在這兒當差幾年啦?” 小錢子說:“……三年。” 黎晚問:“你今年多大了?” 小錢子徹底放棄掙扎,苦著臉說:“奴才十五了。” 黎晚說:“那么小啊,那你什么時候進得宮啊?” 小錢子說:“奴才九歲就進宮了?!?/br> 黎晚點了點頭,剛要說什么。 面前的小錢子卻是突然像是見了鬼一樣盯著她身后,臉色慘白,然后猛地跪倒在地,口中顫抖著說道:“皇、皇上……” 黎晚頭皮一麻,后背一僵,緩緩轉身,就只見剛才離開的皇帝不知何故帶著一行人去而復返,正站在她身后,他是全天下的主子,自然站在最前面,他身高體長,一張俊美非凡的臉龐此時面無表情,一雙鳳眼更是冷冰冰的落在她臉上,在她臉上一寸一寸的刮著。 被抓了個現行,黎晚從容的穩(wěn)穩(wěn)地半蹲下去,行了一禮:“皇上萬安?!?/br> 曹鈺瞪大了眼睛盯著黎晚,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 皇帝身后的人全都噤若寒蟬,閉緊了嘴巴不敢發(fā)出半死聲音。 而跟著皇帝一起過來,今年還只十四歲的譽王因為不知前因后果所以只是一臉好奇的看著黎晚。 原來這就是太后送到皇帝身邊的人。 倒的確是個婀娜多姿清麗動人的美人。 不過,不都傳說這美人是個楚楚可憐的柔弱美人嗎?怎么這么一看,除了身材纖細臉色蒼白了些,這作態(tài)神態(tài)上卻是半點看不出楚楚可憐和柔弱之姿來? 皇帝冰刀似的眼神在黎晚的臉上上上下下刮了好幾輪,最后冷笑道:“黎晚,你真是好大的膽子?!?/br> 冷笑里含著的薄怒叫人膽戰(zhàn)心驚。 黎晚沒動,皇帝身后隨侍的宮人們卻是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一個個埋著頭。 黎晚身旁跪倒的小錢子渾身發(fā)抖。 黎晚依舊是穩(wěn)穩(wěn)地蹲著,沒有起身也沒有下跪,聲音也輕柔和緩:“奴婢不敢?!?/br> 皇帝鳳眼微瞇:“你不敢?朕要你跪著,誰叫你起來的?” 黎晚說道:“皇上讓奴婢跪著,但沒跟奴婢說什么時候起來,奴婢見皇上走了,就自己起來了?!?/br> 她語氣輕柔,字字清晰。 話音落地后,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跪在地上的曹鈺都萬分驚駭的抬起頭看向黎晚,就見黎晚穩(wěn)穩(wěn)地行著蹲禮,她垂著眼,清水芙蓉一般的清麗面容上是古井無波般的平靜。 皇帝一雙冰冷的鳳眼盯著黎晚,眼神里幾分難以置信,幾分匪夷所思,幾分懷疑,這女人難道是病糊涂了不成?! “跪著?!?/br> 黎晚順從的跪下去。 皇帝冷冷道:“朕沒讓你起來,你就一直跪著?!?/br> 黎晚垂眸:“奴婢遵命?!?/br> 皇帝冷冷掃她一眼,越過她徑直進了殿內。 路過黎晚的時候,十四歲的少年譽王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她兩眼,就跟著進了殿內。 曹鈺狠狠瞪她一眼,也跨了進去。 秦臨走到殿門另一側,筆直立著。 而剩下的宮人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起身,都退下去了。 小錢子撿回一條命,雙腿發(fā)軟的回到了自己值守的地方。 黎晚跪在地上,表情看似平靜,心里卻隱隱有些絕望。 系統(tǒng)任務是——攻略皇帝。 她現在的身份是敵對陣營安插在小皇帝眼皮底下的一根釘子,小皇帝對她滿心厭惡,她頂著這樣一個尷尬的身份,能求個茍且偷生已經不容易了,居然還要攻略小皇帝,這難度也太大了。 關鍵是,她現在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因為不到一年,太后一黨謀反失敗,被皇帝屠了滿門。 黎晚一家也在其中。 黎晚跪著,凝神思考著出路。 殿內。 譽王好奇的往殿外瞥了一眼,然后對走到書案后的皇帝說道:“皇兄,外界都傳這位晚姑娘是個水做的淚美人,怎么今天一看,和傳聞中一點都不像?” 譽王今年不過十四歲,身量比皇帝矮了不少,雖說不是一母同胞,但兩人的關系卻有如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皇帝幼年登基,少年老成,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卻已經有了至高無上的威嚴,一舉一動都帶著天子威儀。 譽王卻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年模樣。 皇帝微微一擰眉,鳳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誰知道又想使什么招數。” 譽王笑嘻嘻的道:“皇兄,我剛剛看了,這位晚姑娘還真是個美人,你就不動心?” 皇帝眼皮一撩,鳳眸掃向他:“你若喜歡,不如朕賜給你當妃子?” 譽王頓時連連擺手:“皇兄,臣弟還小,可消受不起?!?/br> 宮人侍奉上茶。 譽王抿了一口,問道:“皇兄打算就這么留著她?”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寒芒,淡淡說道:“現在還殺不得,只能暫時留著?!?/br> 譽王和皇帝談完事,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了。 兩人一同從殿內走出來。 兩人一走出殿外,就看到黎晚還跪著,一前一后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都停下了腳步,視線落在殿門邊上跪成一團的可疑物體上。 別的宮人若是罰了跪,背脊都是挺得直直的,再怎么樣都不能丟了儀態(tài),她倒好,怎么也算得上是一個名門貴女,居然半點儀態(tài)都不要了,雙手撐在地上,頭也埋著,背弓著,就為了讓膝蓋輕松點。 譽王隱約看到自家皇兄額角的青筋抽動了一下。 皇帝冷冷道:“你怎么跪的?”他說著,提起了腳,像是要去踢她。 黎晚跪的久了,只覺得膝蓋又麻又痛,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出來,眼見著皇帝的腳朝她的肩膀處踢過來,她牙一咬,心一橫,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撲上去抱住了皇帝的腿,嘴中喊道:“皇上,奴婢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寬恕奴婢吧?!?/br> 皇帝毫無防備的被黎晚抱住腿,身體一個趔趄,下意識扶住殿門才沒摔了,整個人都是一僵,瞳孔緊縮,不敢置信的盯著黎晚,聲音又驚又怒還罕見的有幾絲慌亂:“你、你做什么!你松開!” 站在一旁的譽王眨了眨眼,被這一幕給驚得呆住了。 看著死死抱著皇帝大腿的黎晚,目瞪口呆,什么儀態(tài)風范,半點沒有。 什么楚楚可憐柔弱之姿,他也是半點沒瞧見。 宮人們都呆了傻了。 曹鈺更是睜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這黎晚!當真是病糊涂失心瘋了不成! 黎晚抱著皇帝的大腿,說道:“皇上,您恕我無罪,我就松開您。” 皇帝勃然大怒:“你敢威脅朕?!” 黎晚一仰頭,一雙燦若星辰的烏亮眸子灼灼的盯著皇帝發(fā)怒的鳳眼:“奴婢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