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周自珩的背后長出了一對兒發(fā)光的翅膀。

    這么好的人，干嘛要跟自己廝混。

    他也跟著走了過去，看了一眼推車上不銹鋼的大保溫桶和上頭擺著的切好的水果，用武漢話對婆婆說，“婆婆，要一杯綠豆冰沙，還要一串荸薺?！?/br>
    拿了冰沙和荸薺串兒，夏習(xí)清離開了攤位繼續(xù)朝前走著，周自珩跟在后頭，“我也要吃?！?/br>
    “你去買啊?！?/br>
    “我要吃你手上的?！?/br>
    夏習(xí)清猛地轉(zhuǎn)身，周自珩一個沒剎住差點兒迎面撞個正著，連忙后退了一步，夏習(xí)清手里的荸薺串上串了五個削得干干凈凈的荸薺，每一個都白白嫩嫩圓咕嚕嘟的，他把冰涼的綠豆冰沙塞到周自珩手上，“先別喝。”說著用手取下一個小荸薺就要遞到他手里，“吃吧，你們那兒應(yīng)該不會把這個當(dāng)水果吃?！?/br>
    誰知周自珩直接低下頭，就著夏習(xí)清的手咬住了那個荸薺，一仰頭送入口中，嚼了兩下，脆嫩清香，汁水甘甜。

    “好吃！”那雙黑框眼鏡下的眼睛都亮了幾分，“我還要?！?/br>
    夏習(xí)清也跟著笑起來，奪走他手里的綠豆沙毫不留情地轉(zhuǎn)過身，“自己去買?！?/br>
    “別啊，你再給我吃一個。這個好好吃啊?！?/br>
    “這就是馬蹄。”

    “是嗎？我們那兒馬蹄都拿來包餃子做丸子了，不怎么生吃，而且我們那兒的一點也不嫩?！敝茏早駭堊∠牧?xí)清的肩膀，“還是你們這兒好，什么水果都有奶奶削好了拿出來賣，還便宜?！?/br>
    無論什么時候，被人夸贊故鄉(xiāng)都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

    夜市的中段是聯(lián)排的大排檔，家家生意都紅火，夏習(xí)清領(lǐng)著周自珩找了偏僻的地兒坐下，點了四大盤燒烤，都是用鐵簽兒串好的各種rou，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一大把孜然辣椒和蔥花，香得要命。他又去旁邊的攤位買了一小碗鹵味、兩籠西紅柿味兒的湯包，把又小又矮的桌子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嘗嘗?！?/br>
    周自珩拿起一串烤脆骨就往嘴里放，他向來是不吃辣椒的，這下子被結(jié)結(jié)實實辣了個懵，抓起夏習(xí)清手邊的綠豆冰沙呼嚕呼嚕吸了一大口。

    “好辣！”他張開了嘴像個大金毛似的直吸氣，笑得夏習(xí)清差點兒嗆著，“我點的可是微辣。”

    “你別吃這么辣的，剛剛才……”

    夏習(xí)清拿膝蓋使勁兒撞了他的膝蓋一下，“你給我閉嘴，再提我就把你一個人扔這兒自己走。”

    周自珩咧著嘴笑，一把抓住夏習(xí)清的手揉了揉，像是討好似的，夏習(xí)清又把手抽出來，給周自珩夾了一個鹵海帶結(jié)，“這個好吃，我最愛吃這個?！?/br>
    聽到夏習(xí)清這么說，周自珩想都沒想就把海帶結(jié)也塞進嘴里，在老鹵湯里煨煮了好幾個小時的海帶早已軟糯綿密，咸鮮美味，“唔……這個好好吃?！笨上乱幻臌u湯里藏匿的辛辣后勁兒又浮了上來，周自珩伸出舌頭，“這個也辣?！?/br>
    “嘖嘖嘖?！毕牧?xí)清搖了搖頭，吃了一串烤青椒，“我們這兒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帶辣味兒的?！?/br>
    最后周自珩一個人吃完了兩籠湯包，還吃上了癮，自己跑去又叫了兩籠，沒過一會兒一個大叔端著兩籠湯包過來給他們擱下，“帥哥，你的湯包?！贝藭r的夏習(xí)清早就吃完了東西重新戴上了口罩，大叔瞟了一眼他扎起的頭發(fā)，又瞅了瞅他的眉眼，跟周自珩調(diào)侃道，“帥哥你蠻有福氣啊，玩的個朋友長得蠻漂亮咧。”

    老板的普通話夾著濃重的方言，周自珩聽了個大概，以為他是在夸夏習(xí)清長得好看，于是笑起來，正要回他，夏習(xí)清卻忽然拉下了自己的口罩，抬頭對著老板一本正經(jīng)道，“我是男的?！?/br>
    “啊？”老板仔細瞅了一眼，還真是個男的，他立刻抱歉地笑起來，“啊呀我搞錯了搞錯了，不好意思啊。剛剛我老婆還跟我說有一個長得蠻高蠻漂亮的美女買了兩籠西紅柿湯包，我還以為是你?！?/br>
    夏習(xí)清皮笑rou不笑地說了句沒事，老板談笑兩句也就走了。

    “他是說你長得漂亮嗎？”周自珩一直詢問，他就是好奇，為什么老板說完那句話，夏習(xí)清就要解釋自己是男生呢？他回憶著之前老板說的話。

    玩的朋友。

    “什么是玩的朋友？”

    剛咬破湯包一個小口子的夏習(xí)清被guntang的湯汁燙了舌尖，薄皮再也裹不住的湯汁在小盤子里嘩啦啦流淌開，像是藏不住的隱秘心事。

    桌子和桌子之間挨得近，旁邊那桌喝得半醉的中年那男人忽然笑起來，其中一個用握住啤酒罐的手背碰了一下周自珩的后背，“你是北方人吧。來武漢玩？”

    周自珩下意識推了一下鏡框，對方似乎沒有認出來他，“對啊?！?/br>
    對方哈哈笑了幾聲，用不標準的普通話給他科普，“玩朋友就是談戀愛，曉得了吧？”

    談、談戀愛？

    所以，老板是把夏習(xí)清當(dāng)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舌尖燙得發(fā)痛，聽見周自珩和那個大哥的對話，夏習(xí)清更是抬不起頭，只撇過臉吸著已經(jīng)見底了的綠豆沙，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子弄得手濕漉漉的，像是貼心地為燒燙的掌心降溫似的。

    吃過宵夜，兩個人并肩從一條岔道走出去，漸漸遠離了喧鬧的夜市，華安里社區(qū)被鐵路包圍，耳邊傳來火車呼嘯而過的轟鳴聲，連帶著心臟一起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