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單決賽的那個晚上，天陰沉沉的，似乎是在很多個奧運(yùn)日預(yù)熱后，倫敦終于恢復(fù)了它本來的面目

    柯稚言在休息室換了衣服出去透氣，一出場館就看見天上的烏云厚厚地壓了幾層，氣溫也低，離開中央空調(diào)的她連著打兩個噴嚏。

    這實(shí)在不像是一個好兆頭。

    柯稚言吸吸鼻子，反應(yīng)過來后暗罵自己，呸呸呸，為了這天，那人等了多久，今天一定會有好結(jié)果的。

    正巧手機(jī)響，是喬安娜的短信：“Yan，恭喜你，你的第一塊奧運(yùn)金牌！”

    喬安娜這種家里電視從來只有BBC三、四、國會、新聞頻道的精英人士，竟然也看了她的比賽?？催@時間段，還是看的直播？柯稚言算算時間，驚訝地發(fā)現(xiàn)喬安娜近期這個時間應(yīng)該和她的門薩小伙伴們對弈國際象棋。

    柯稚言：“謝謝，看樣子我的地位要比國際象棋高一些？”

    那邊秒回：“哦，別誤會，我是在中場休息時看的簡報(bào)?！?/br>
    柯稚言笑一聲，沒再回，而是處理了一下手機(jī)內(nèi)其它短信、郵件、社交消息。

    她相熟的人其實(shí)不多，這會兒來祝賀的多數(shù)都是些聽過、熟悉，但想不起來的人。

    不過看稱呼，叫Ke的估計(jì)是她小時候的同學(xué)球友什么的，都八百年沒聯(lián)系了，上學(xué)的時候也不太熟，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到了號碼。

    叫小柯或小言或叫全名的，應(yīng)該是B省隊(duì)或國青隊(duì)的隊(duì)友和教練了，其實(shí)也不熟悉，又不是主管教練，訓(xùn)練也不在一處，偶爾見一兩次面罷了。

    這些人她都一律客氣回復(fù)，然后復(fù)制、粘貼、群發(fā)，萬事大吉。

    唯有少數(shù)的、她通訊錄內(nèi)加了名字的那些人，柯稚言斟酌一下，先挑教練長輩們回復(fù)完，同輩的留著慢慢發(fā)，至于王瓔、孫鈺晴、陳奐、黃子耀這些人，她在群里面撒個嬌賣個萌就好。反正比起官方般的回復(fù)，他們也更愛這個。

    做完這些，柯稚言準(zhǔn)備回館到觀眾席上看蔚橙比賽，手機(jī)又“?！币宦?，屏鎖顯示是喬安娜。

    她劃開——“你這幾天正好在倫敦，有時間過來一趟吧?！?/br>
    柯稚言一下定住，條件反射地身上開始冒冷汗。她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右臂快速地甩了一下，仿佛要甩開覆在右臂上的什么可怕的東西似的。

    手機(jī)又“叮”一聲——“你年初時沒回倫敦，這幾年雖然好多了，但還是一年來兩到三次比較好，我需要對你的情況有所掌握?！?/br>
    柯稚言盯著屏幕，屏幕長時間沒有指令，慢慢黑下去。她又按按健，屏幕已經(jīng)回到解鎖狀態(tài)，柯稚言盯著屏?！粡堬L(fēng)景照角落中的人影——慢慢調(diào)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我知道了?！?/br>
    “怎么才來？”王瓔抬頭看一眼，伸手把放在隔壁座位上用來占座的外套取開。

    柯稚言慢吞吞坐下，好像顯得很疲憊的樣子，坐下后直接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用手把眼睛覆住。

    “累了？”

    “感覺要散架了。”

    “也是，上場打得那么兇，全程搏殺白川，……說起來，那算是你的巔峰了吧？”

    王瓔現(xiàn)在回想起銅牌決賽還心有余悸，在那一場堪稱教科書級的比賽里，這小孩站在世界矚目的賽場上，不再是四分之一決賽上的初出茅廬，亦不再是半決賽中的懵懵懂懂。她只是往球臺前握拍一站，一個姿勢、一個回?fù)簦际蔷式^倫的。

    王瓔賽后看新聞，記者媒體們都用了“無與倫比”這個詞來形容柯稚言的比賽。

    真真是，天才般的球員啊。

    王瓔心有感嘆，伸手揉一把柯稚言的頭發(fā)。

    “王瓔你干嘛！”柯稚言不滿地叫一聲，還帶著鼻音，好像又從無與倫比的天才回到了撒嬌賣萌的小孩兒——連頭毛都支棱著。

    王瓔心里一軟，道：“離決賽還有點(diǎn)時間，要不要你靠在我肩膀上睡會兒？”

    柯稚言搖頭拒絕：“睡不著?！?/br>
    王瓔嘆氣：“你們一個兩個啊……這叫什么事??！一個不顧影響狀態(tài)，非要看一眼現(xiàn)場才放心；一個累得要死，還死撐著看現(xiàn)場……”

    “??？她看我直播了？”

    “你以為呢？哭著喊著求我要看一眼，還說什么不看不安心、比賽打不好……你說說，我能不讓她看么？”

    柯稚言心里一暖，一瞬間有千言萬語想說，卻都哽在喉頭。總有機(jī)會告訴她的。她只將這些感慨化作一聲長嘆，“還好，我沒有讓她失望?！?/br>
    “對對對，她最驕傲的就是你了?！蓖醐嬈鋵?shí)不想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