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身體兩側(cè)的手慢慢收緊，原隨云淡淡地開口，讓廳中除了原東園外其余人退下。

    待大門合起的咔嚓聲響起后，原隨云溫溫和和地問道：“不知花大夫年歲幾何？聽起來似乎年輕地很，和那些上了歲數(shù)的大夫很不一樣啊。”

    一股被人盯上的感覺芒刺在背，雖然看不見，但花滿樓定定地看著原隨云所在方向道：“花某今年已有二十出頭了?！?/br>
    “哦？”原隨云語氣雖有些懷疑，但總得來說還是很溫和的：“不知花大夫可有把握醫(yī)治在下的眼睛？”

    “這……還請原公子待花某檢視一番才好下判斷?！边@還未望聞問切，花滿樓自然不好判斷對方的眼睛傷勢有多重。

    花滿樓卻不知，這一番話讓原本就暗藏怒火的原隨云心中更是鄙薄憎恨叫囂著要好好折磨他一番。

    原隨云自失明起便看過不計其數(shù)的大夫，或有神醫(yī)之名，或是鄉(xiāng)野大夫……只要有可能的都請過。而那些人沖著無爭山莊之名，沖著豐厚的診金也都曾試圖醫(yī)治他。只是，每個大夫，不，是庸醫(yī)！在每個庸醫(yī)說了這樣一番話，檢視過他的情況后。不論是自慚醫(yī)術(shù)不精，還是試著治療過……最后都是同樣的結(jié)論！他們治不了！他一輩子都要活在黑暗中！

    不過又是一庸醫(yī)罷了。雖是有些功夫，但在原隨云看來，仍是螻蟻而已。心中已生殺機，然而原隨云面上依然是溫和微笑：“聽花大夫呼吸綿長有力，想來內(nèi)家功夫已有所成?！?/br>
    花滿樓有些明白原隨云的意思了，一般來說，同習(xí)醫(yī)武雙道，以他的年紀(jì)而言，醫(yī)術(shù)自是不應(yīng)該有多高深。這是質(zhì)疑他的醫(yī)術(shù)？不過花滿樓也不反駁，直接答道：“不敢說有所成，但也足以自保?！?/br>
    “既如此，不若切磋一番？”原隨云仍表現(xiàn)得很溫和，話中透露著少許年少輕狂的躍躍欲試，倒是與一般少年并無差別。

    原東園見兒子越說越奇怪，皺著眉道：“花大夫乃是為夫請來的貴客，勿要失禮！”

    “爹，我這不是一直沒出去過，難得見著花大夫這么年輕武藝又不差的人。”這話粗聽似乎有敬佩之意，帶著少年心性的直率，然而細想?yún)s隱隱有譏諷之感。

    “胡鬧！”原東園欲再斥責(zé)，卻被花滿樓攔下。

    “無妨，只是這切磋何時都可，不若還是先檢視過原公子的情況再說?！被M樓將話題轉(zhuǎn)到最初的目的上。

    然而意料不到的是，原隨云瞬間抽出隨身攜帶的佩劍，直刺向花滿樓。

    “住手！”原東園來不及阻止，眼見那劍鋒便要落在花滿樓身上，心神俱裂。那可是隨云復(fù)明的希望！但是原隨云的武功之高，他心里最是清楚不過。

    是要先刺瞎他的雙眼好呢？還是挑斷他的四肢好呢？一想到對方會在檢視過后再一次否定，一想到那庸醫(yī)的手會碰到他的眼睛……原隨云嘴角微揚，心中惡意卻是更甚。對了，不久前尋到的那處地方仆人還不夠，那就弄瞎他的雙眼，留一條命給他干活好了。

    就在原東園絕望之下，卻見那閃爍著寒光的劍鋒就卡在花滿樓兩個手指頭之間，動也動不得！

    于花滿樓而言，這一劍如何及得上西門吹雪那仿佛是撕裂空間一般銳利鋒寒，更何況，在感受到那種針芒在身的感覺，他便早有戒備。在劍鋒近身那刻輕輕抬起左手，似乎是極慢，又像是太快了，以至于出現(xiàn)了錯覺。兩根手指，在閃爍著寒光的劍鋒對比下，越發(fā)顯得修長白皙而纖弱。

    然而，就是這看起來毫無威脅甚至下一秒就會被削去的手指，夾住了那急速刺來的劍鋒！

    若這是百年后，又有江湖高手在場，必定驚呼出聲。不為別的，只為花滿樓這一手，赫然就是陸小鳳名滿江湖的拿手絕技——靈犀一指！

    原隨云一時被這出乎意料的結(jié)果愣住了，使勁拔了拔劍柄，居然無法從松動。大廳中落針可聞，嘴角的笑容微冷，原隨云索性棄劍攻上去。

    花滿樓從袖中抽出扇子，反手擋住原隨云的進攻，更是順勢借力打力。

    原隨云此時已經(jīng)重新評估花滿樓的武力，適才輕視花滿樓心態(tài)已收起。雖然漸漸落入下風(fēng)，但是原隨云的心卻越發(fā)的平靜，出招更加穩(wěn)。那隱隱的殺意更是深藏起來，表面看上去真如熱血少年一般，只是渴望切磋一番罷了……

    約莫十招過后，花滿樓以扇代劍的攻勢被原隨云擋下后，兩人頗有默契地收招后退。

    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得原東園心驚膽戰(zhàn)。見兩人終于停手，原東園生氣地呵斥原隨云：“真是胡鬧！太失禮了！虧得花大夫不計較還同你切磋，還不給花大夫道歉！”

    “是隨云失禮了，還請花大夫原諒?！痹S云面上帶了些不好意思，似是真地認識到自己的冒犯，順著原東園給的臺階真摯地想花滿樓道歉。

    將折扇收回袖中的手微頓，花滿樓心下暗暗驚嘆，若不是察覺到對方惡意，也許他真得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少年切磋而已。

    一身武藝不俗，性子堅韌如斯，克制如斯！可敬，可怕……卻又可嘆！

    “既然已經(jīng)切磋過了，現(xiàn)下可否讓花某檢查一下原公子的病況？”雖然有這一番不愉快，但花滿樓從未想過拒絕替原隨云醫(yī)治眼睛。他想，原隨云只是沒有從過往走出來罷了，無論未來原隨云會變成怎么樣，但現(xiàn)在他只是深受眼盲痛苦的病者罷了?；M樓從來以最大的善意待人，因為他相信人性本善。

    蝙蝠公子只不過是未來的一種而已，而原隨云只是他的病人。即便在他為原隨云醫(yī)治后，他仍然走上蝙蝠公子的道路，于花滿樓而言只會覺得難過遺憾并親手阻止對方。但是，倘若他拒絕醫(yī)治原隨云讓對方依然走上那一條錯路，那他會后悔！會自責(zé)。

    原隨云的眼睛好了，重新看看這個美好的世界，改變一些心中的想法，將無爭山莊傳承下去……無論怎么想，這樣的可能不是更值得去期待，去努力不是嗎？

    “當(dāng)然?！痹S云溫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