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他沒有嘗試過，悟空之前一直覺得其他事情和打架比起來都是麻煩，但青決和青巖不一樣，確切地說，之前的他，擁有著無上法力的斗戰(zhàn)勝佛，太過執(zhí)著于對戰(zhàn)帶來的熱血和提高，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個世界除了對手和幫手之外，還有些不一樣的人扮演著除對手和幫手之外的角色。

    青決青巖是徒弟，老祖是父親，唐僧是師父，白龍馬舒斯起是師弟，六耳是敵人……他之前從未認(rèn)真地細分過他們對于自己的特殊意義，不能用簡單的對手幫手來區(qū)分。

    他早就應(yīng)該這樣做，就像是漫長的生命里一個又一個空白被填滿。

    悟空并不是第一次這么想了，他自失去法力之后的一段時間里，腦海里就忍不住想一些其他事情，在知道法力的回歸沒有那么容易之后，這種隨時會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出現(xiàn)頻率就越來越快。

    就像是眼睛失去光明的人聽覺和感覺之類的感應(yīng)會慢慢地增強一樣，悟空之前從未注意到的各種各樣的感情，細想起來其實是很有趣的東西。

    青決為了青巖甘愿冒犯規(guī)則出手殺他，愿意涉險來救他，衛(wèi)陽和衛(wèi)理心之間過于瘋狂的愛意……一切都是因為那兩個字——感情。

    西去取經(jīng)的途中并不是沒有沒有見過這種感情，只是在他太過強橫的法力面前顯得脆弱之極，況且，他從未真正置身其中。

    現(xiàn)在，他不管愿意還是不愿，都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在里面了。

    青決來救他是一個契機，老祖的出現(xiàn)又是一個。悟空之前是冷感，現(xiàn)在卻下意識地注意到這些了。

    既然感情可以細分出各種各樣的，那么金箍棒，算是哪一種呢？

    悟空想了很久，發(fā)現(xiàn)唯有這個家伙沒有辦法歸類。

    武器？已經(jīng)不是，金箍棒化形了，以后以自由的人形存在，他也不會迫使他變成武器給自己使喚。

    兄弟？也不算，這種感情比兄弟更深厚，一起征戰(zhàn)數(shù)千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羈絆，也不能簡簡單單用兄弟來形容。

    師徒、對手、家人、甚至恩人，沒有一個對得上。

    悟空百思不得其解。

    “師父?！鼻鄾Q抬起頭來叫他。

    “嗯？”悟空下意識應(yīng)答著，他神游不久之后就被一句給驚回來了，有關(guān)于金箍棒的那些攪不清的念想又被他重新埋回腦海里，一開始想東西想得有點呆呆的樣子也迅速收起來了，“走吧，我們回洞府?！?/br>
    菩提老祖跟著悟空后面，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三步，他似乎把悟空那段短暫的發(fā)呆時間完完全全收入眼底。

    小鷹翅膀硬了自己會試圖飛走，即使這只小猴子數(shù)千年之前就已經(jīng)“飛”走并且還強搶了一片天，但現(xiàn)在看過去，好像自己養(yǎng)出來的那只最得意的小鷹又突然長出了新的羽毛。

    斗戰(zhàn)勝佛就斗戰(zhàn)勝佛吧，不管怎么算，他還是那只自己養(yǎng)出來的小猴子。

    青巖直起身來看著洞口，第一個蹦進來的是舒斯起，青決落在后面，沒有看到自家哥哥的青巖瞪大了眼睛，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咋咋忽忽的少年就已經(jīng)幾步跳到他眼前了。

    “哥哥……”青巖皺了皺眉頭，青決沒有舒斯起的速度快，差了幾步才趕到青巖眼前去，“他們是誰？”

    “沒事，青巖別怕，“青決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在你旁邊呢?！?/br>
    舒斯起眨了眨眼睛，青巖和青決幾乎一樣的面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接著往下看的時候，卻在目睹青巖蛇尾上的傷口之后詫異了一會兒。

    “師兄認(rèn)下的徒弟貌似命運多舛啊……”少年挑了挑眉，之后卻笑了起來，“不過還好你們遇到了我?！?/br>
    舒斯起伸出一只手來，他掌心里凝聚出的淡綠色光芒不知道比青決濃厚多少倍，青巖那道傷口在以rou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愈合，悟空站在旁邊看著，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快速移開了他的手。

    “傷口已經(jīng)好了，別再度靈氣給青巖，他會爆體而亡的，”悟空看了他一眼，“斯起，謝謝?！?/br>
    “師兄的徒弟不就是我的師侄么？舉手之勞而已，”舒斯起笑道，突然靠近悟空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一臉邀功的樣子，“師兄總算覺得有一個我這樣的師弟不虧了吧？”

    悟空微彎了嘴角，菩提看不過舒斯起這幅丟人扮嫩的樣子，走上前去敲了敲他的腦袋，朝著悟空使了個眼色，悟空后退一步，兩人走到一邊去了，舒斯起留在青決青巖旁邊逗弄著他們，似乎沒看見他們兩個的動作。

    青決抱著傷好的青巖正開心，完全沒注意到悟空那邊的情況。

    “雖然知道老祖來了，有點意外地開心，但細細想過之后，覺得有些奇怪，”悟空猶豫之后，卻還是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了，“老祖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菩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卻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他一句：“你西去取經(jīng)的時候，也回過斜月三星洞對吧？”

    悟空點了點頭，苦笑道：“那時候被師父誤會，無處可去，總覺得取經(jīng)前途渺茫，便回去找了老祖，可是那個時候……”

    等到他回去的那個時候，斜月三星洞灰塵堆積，蜘蛛網(wǎng)遍地，所有的房屋似乎一碰就會倒，門人不見，老祖不在，整個斜月三星洞像是被什么人洗劫了一樣。悟空等到的，是老祖?zhèn)鬟^來的影影綽綽的聲音，耐心勸他回去。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悟空疑惑道，“若說老祖不想收徒了，斜月三星洞也不該如此破破爛爛，那里畢竟是老祖住著的地方?！?/br>
    菩提老祖呵呵笑著，這次倒是正面回答了悟空的問題：“幾乎所有的門徒都已經(jīng)出師了，只有舒斯起還跟在我身邊，我之所以離開斜月三星洞，是因為那里已經(jīng)不能呆，我不想讓人找到我?！?/br>
    “老祖？”

    “悟空，人人都會有不能提及的軟肋，我并非想要離開一直住著的地方，然后把自己藏起來。我在躲著一個人，并非打不過他，但我必須要躲著他。

    我來找你，不僅僅是出于關(guān)心為了幫你，也為了我自己，這種像過街老鼠一樣躲著一個人的生活，我過了這么久，早就過夠了?！?/br>
    ☆、第四十五章 子夜

    老祖沒有說追著他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悟空也就識趣地沒有問，有些事情實在不能挑明了說。

    “劫數(shù)，”菩提老祖告訴他，眼眸里帶著晦暗不明的光芒，“悟空，成佛不是終結(jié)，這是你避不開的劫數(shù)。我也一樣。”

    悟空輕笑，道：“劫數(shù)就劫數(shù)吧，八十一難都過了，這次的只是特殊一點而已，況且老祖不是在我身邊么？連老祖都有劫數(shù)，我就沒有什么不平衡了。”

    他不僅沒有不平衡，確切地說，還非常興奮。

    菩提老祖瞥了他一眼，道：“別拿我比，我至少沒失去法力，情況比你好得多。不管怎么看，誰都沒有你倒霉?！?/br>
    悟空摸了摸鼻子，暗道自家老祖這嘴上不饒人的樣子還是沒有變。

    舒斯起逗青決青巖逗地差不多了，就在悟空和老祖說話說的差不多的時候剛好掐著時間蹦過去，拉著悟空的衣袖問道：“師兄，這是什么地方？”

    “衛(wèi)家，這里有個陣法，”悟空皺著眉頭盡量簡短地解釋了一下，“我們出不去?！?/br>
    “哦，”舒斯起應(yīng)了一句，即使悟空說地嚴(yán)重，他也沒對那個陣法有什么心思，他依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反正師兄和老祖在這里，其它的，也不重要?！?/br>
    菩提找了塊石板坐下來，一臉的老神在在，等到舒斯起再次呆不住蹦蹦跳跳地離開了，他才又慢悠悠地開口：“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幫你破陣法么？”

    悟空挑了挑眉，笑道：“自己的劫數(shù)應(yīng)該自己擔(dān)？”

    “不僅僅是這樣，”菩提老祖摸著自己的胡須，“這里有你要的東西。強行破陣會毀了它。”

    “什么？”

    “子夜花，”菩提點了點悟空的額頭，“你和金箍棒所有的靈力不是都被鎖在那塊小石頭里么？想要拿回來，就需要那味子夜花?！?/br>
    “老祖，你還有什么不知道？”悟空看向他，之前他還沒有時間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苦笑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腦袋里面幾乎裝滿了眼睛?！?/br>
    菩提嘿嘿一笑，道：“我就只能說到這里，陣眼的事，你還得自己解。”

    悟空點了點頭，這陣法要是給老祖解了，他還有什么好做的？好不容易的樂趣也就全沒啦，他頓了半晌，問道：“那什么花有什么特征么？”

    “黑色，花瓣指甲蓋大小，這種東西說不清它生長的習(xí)性是什么，沒有確切的生長要求，很少見，功效是不知不覺得致人迷幻，大羅神仙也擋不住。”

    “迷幻？”悟空皺眉，“我沒感覺啊，什么樣子的迷幻？”

    “在人的情緒到一種極致的時候，子夜花會感應(yīng)到，然后不知不覺地入侵，激化，”菩提老祖解釋道，“受其影響的，會不自覺地想要傷人，更嚴(yán)重一點的，會想要殺人?！?/br>
    悟空不需要多想了，那兩只瘋子幾乎馬上就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了。

    悟空摸了下巴，喃喃道：“極致的情緒，包括極致的愛情，極致的……”

    “恐懼，”青決接下去，從悟空身后拖著長尾走到他旁邊來，和他對視一眼，道，“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上次潛行進衛(wèi)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女孩子，她的表現(xiàn)和衛(wèi)陽他們很像?！?/br>
    極致的恐懼，那個女孩子在提到衛(wèi)陽的時候，似乎是想起什么，她大概在照顧衛(wèi)理心的時候遇見了有關(guān)于衛(wèi)陽的詭異的事情，再次提起的時候，才會有那種極致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