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多余的擔(dān)憂，塔爾塔羅斯悠閑地漫步在廣袤的天空上，決定在這里一直等到厄瑞波斯恢復(fù)正常為止。潔白的云朵隨時跟過來遮住他的身影，以防大地上的蓋亞和厄洛斯看見。

    金發(fā)孩童出現(xiàn)在他身前的不遠(yuǎn)處，目光好奇的打量著踏足天空的深淵之神。

    他沒說話……

    似乎在等塔爾塔羅斯先開口。

    黑發(fā)神祇沉靜的面容劃過淺淺笑意，眼睛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一眼下界，一口道破了烏拉諾斯的情況：“你偷偷溜出來，不怕罰？”

    烏拉諾斯郁悶的鼓起臉頰，說道：“罰都罰過了，況且父神此時在睡覺，母神在玩花藤。”歪過頭，他注意到塔爾塔羅斯沒有半點(diǎn)懼怕后，臉上不由浮現(xiàn)天真殘忍的神色，“深淵之神不通知我一聲就來到我的領(lǐng)域，未免越線了吧。”

    “越線？你是在開玩笑啊?！?/br>
    塔爾塔羅斯像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笑話，而他確實笑出了聲。腳步踏過中間的這些距離，他走到這個警惕起來的孩童面前，居高臨下的說道：“烏拉諾斯，我是你的父親，自然有資格進(jìn)入你的領(lǐng)域。”

    “……”

    烏拉諾斯眼睛脫框，這些還不算什么，偏偏塔爾塔羅斯蹲下身把他抱在了懷里。

    額頭相抵。

    他們體內(nèi)的神格發(fā)出靈魂傳承帶來的親近波動。

    烏拉諾斯腳步一軟，精神恍惚的趴在對方的身上，耳邊好似聽到了塔爾塔羅斯慵懶的語調(diào)：“相信了嗎？”

    ☆、第九章

    “我不相信。”

    再次抬起頭，烏拉諾斯掙脫了塔爾塔羅斯的懷抱。他對上了塔爾塔羅斯的視線，冷靜剔透的眸光當(dāng)真肖似蓋亞三分，讓塔爾塔羅斯恍然想起了最初給自己遞上衣服的金發(fā)神靈，彎下腰時，那個神靈同樣是用這種態(tài)度看著他，不遠(yuǎn)不近。

    “烏拉諾斯，神格不是已經(jīng)告訴了你嗎？”

    塔爾塔羅斯斂去稍稍走神的思緒，暗紅的眼瞳宛如無盡深淵，被他凝視的烏拉諾斯終究定力不足，下意識的后退半步。

    “神格不過是死物，我無法相信父神會和你有私情?！睘趵Z斯艱澀的說道，雖然他大部分時候?qū)儆诜硼B(yǎng)狀態(tài)，但某些關(guān)鍵的東西還是在蓋亞身上學(xué)到了。比如用質(zhì)疑的態(tài)度面對世界，別輕易動搖了自己的想法。

    時至今日，在蓋亞沒有親口否認(rèn)之前，他心里依然相信厄洛斯是他的母神。

    而眼前這位……

    恕他接受能力有限，暫時無法茍同。

    “想要驗證這一點(diǎn)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彼査_斯沒有感到不悅，要是這么簡單就能拐騙，也就不會是未來的神王了。他想了一下蓋亞的脾氣，有九分把握的說道：“蓋亞是不是很少觸碰你，尤其是你剛出生的那段時間，照顧你的只有厄洛斯。”

    “這不能代表什么?！?/br>
    烏拉諾斯被這句話戳中了心窩，略心塞的反駁道。

    “是的，這無法證明。不如你去試試在你生日那天，對蓋亞要求親一次臉頰試試?！彼査_斯俯下身，薄情的唇勾起一抹讓孩童心里發(fā)悚的笑意，冰涼、又帶著點(diǎn)不懷好意的玩味。“他呀，必定從心底里不愿意靠近你，因為見到你就會想起我?！?/br>
    眼眸微睜，年幼的烏拉諾斯有那么一刻不敢動彈，為這份話語下隱藏的‘過去’。

    最后，他還是選擇了試試看。

    信心滿滿的沖回了大地神殿，烏拉諾斯成功把先前的目的拋之腦后，唯一的想法就是驗證塔爾塔羅斯的話。腳步在往父神寢殿跑的時候來個急剎車，他沉思一會兒，決定拐彎去找厄洛斯當(dāng)后盾。

    等蓋亞舒服的一覺醒來，就被跑來的厄洛斯撲倒在床上，少女雀躍的通知他道。

    “哥哥，我們幫烏拉諾斯慶生吧?！?/br>
    “——？”

    蓋亞碧藍(lán)的眼眸破天荒的茫然了一下，揉了揉撞疼的腰部，他坐起身，大片白皙的胸膛從被子下露出。厄洛斯來不及多看一眼，瞬間視線陷入黑暗，一床被褥嚴(yán)嚴(yán)實實的糊在了她臉上。

    “你是女孩子，以后不許隨便闖男神的寢宮，就算是我也不行。”

    蓋亞淡定的走下床，修長的雙腿踩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披散的金發(fā)隨即遮住了臀部。他拿起掛在一旁的古典長袍，斜睨著在被子里嚶嚶假哭的厄洛斯，毫不動搖的說道：“厄洛斯，我在穿衣服，被子不可以拿下來?！?/br>
    厄洛斯拉被子的動作停下，委委屈屈的應(yīng)了一聲。

    一般的小事情，蓋亞都會由著厄洛斯去安排，這次也不例外。所以一段時間過后，烏拉諾斯迎來了他出生以來的第一個生日。此時世上沒有生靈，能擺上桌的唯有豐盛新鮮的水果，它們是厄洛斯拿著籃子一顆一顆親手摘下的。

    “謝謝母神?！?/br>
    烏拉諾斯眼底一陣感動，希臘神不懂得太多的含蓄，他用擁抱表達(dá)著心中的快樂。輪到面對蓋亞，烏拉諾斯躊躇的走到他跟前，目光變得期待起來。

    他聲音干澀的說道：“父神，能親一下我嗎？”

    坐在主座上的蓋亞放下捻著葡萄的手，溫和的神色微頓，不明白平日里敬畏他的烏拉諾斯會提出這個要求。然而這個疑問無法解答，厄洛斯在桌子前托腮的期待望著他，想要看到父子和睦的美好場景。

    這對于壽命悠久的神靈而言，不正是追求的幸福嗎？

    “……”蓋亞沉默地注視著金發(fā)孩童的面容，對方明亮的藍(lán)眸倒影著他的身影，可是這些都無法改變他想起了他的出生。對，烏拉諾斯是他的孩子，但他同樣是塔爾塔羅斯的孩子，一個為了完成任務(wù)、在不受期待中誕生的神靈。

    “烏拉諾斯，我的孩子——這是我給你的禮物?！?/br>
    他垂下眼簾，把昨天準(zhǔn)備的禮物放到他的手上。烏拉諾斯發(fā)愣的看著他，手捧他給的一條項鏈，項鏈中間鑲嵌著大地凝聚出來的生命結(jié)晶，任誰都知道這東西的珍貴。

    厄洛斯托腮的手放下，驚訝的發(fā)現(xiàn)蓋亞歉意一笑，起身離開了慶生宴。

    “哥哥……”

    聽到身后喚著他名字的厄洛斯，蓋亞心里不是滋味，大步離去。他原以為自己能忘了那種恥辱感，只是被烏拉諾斯提出親近的愿望后，那種遺忘的感受不期而然的出現(xiàn)了，他竟然無法否認(rèn)自己厭惡觸碰這個孩子。

    背后，烏拉諾斯的藍(lán)瞳溢出水霧，卻又倔強(qiáng)的不肯掉落眼眶。

    東西再珍貴有什么用……

    蓋亞到底低估了神靈的自尊心，烏拉諾斯直接把這條項鏈摔到地上，往大地神殿外跑去。他不顧厄洛斯的呼喊，一路氣喘吁吁的來到了天空。見到塔爾塔羅斯，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什么父神厭惡接觸我？”

    “因為你是他的孩子啊?！?/br>
    塔爾塔羅斯伸出袖袍下的手，指尖抹去了金發(fā)孩童眼睫上的淚水?！笆裁匆馑?？”在烏拉諾斯急于求解的神色下，他將視線投向了烏拉諾斯的身后，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你說是不是，親愛的蓋亞。”

    “果然是你多嘴?！?/br>
    蓋亞臉色冰寒的現(xiàn)出了蹤跡，其實在烏拉諾斯跑出神殿的一剎那，他就有些后悔了。怕烏拉諾斯惱怒下干出什么傻事，他才連忙跟了上來，沒想到孩子會去的地方是天空。

    一見到塔爾塔羅斯在場，他知道糟了。

    “你害得我無法回深淵，這點(diǎn)報復(fù)不足為道?！彼査_斯奉行絕不吃虧的原則，本質(zhì)上向來和蓋亞半斤八兩，尤其是這次被他找到機(jī)會接觸烏拉諾斯。他把傷心的烏拉諾斯抱了起來，手拍了拍這個孩子稚嫩的后背，悠悠說道：“怎么，后悔了？”

    “……烏拉諾斯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br>
    蓋亞看著就是不回頭看他的烏拉諾斯，臉上復(fù)雜起來。塔爾塔羅斯被話堵了一下，爭奪的興趣突然出現(xiàn)，“蓋亞，你要是不想養(yǎng)就給我，我的孩子也輪不到厄洛斯那個小丫頭來撫養(yǎng)?！?/br>
    蓋亞嗤笑的說道：“你讓一個天空之神跑去滿是黑暗氣息的深淵住下？”

    涉及烏拉諾斯的歸屬權(quán)，兩神的火藥味立刻濃了起來，奈何作為關(guān)鍵所在的孩子說出了決定。

    “我去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