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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燃燈在線閱讀 - 14.巫褚 9

14.巫褚 9

    謝逢殊一夜未睡,直到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

    天空的魔氣還沒有散去,反而像是更濃了些,灰蒙蒙的,看起來像是陰天積雨。

    族里又開始像前一天一樣,晨霧之中,慢慢開始有人出來活動,話語聲遠(yuǎn)遠(yuǎn)的傳過來,依舊是一片生機(jī)。連燕南那個昨晚醉得暈頭轉(zhuǎn)向的都已經(jīng)起了床,早早的站在了竹樓前,見他們下樓了,沖這幾人露出一個萬分燦爛地笑。

    “你們醒了!”

    謝逢殊道:“你昨晚都睡成那樣了,不也醒了?”

    燕南連忙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又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謝逢殊笑問:“今天不出去打獵嗎?”

    “本來說不去了”,燕南仰頭道,“今天天氣不好,好像要下雨。但是叔叔執(zhí)意要帶人出去?!?/br>
    對于沒有靈力的燕南來說,這漫天的魔氣看起來不過是一日不甚好的天氣,大概第二天就會云消霧散,天地歸晴。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謝逢殊先問道:“既然天氣不好,怎么一定要出去?”

    燕南擰著眉答:“叔叔說過一段時日鳥獸冬眠,就更不好狩獵了——他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今日這天氣,估計也獵不到多少?!?/br>
    那邊有人喊了一聲燕南的名字,燕南回過頭大聲應(yīng)了一句,轉(zhuǎn)過頭道:“他們叫我,我先過去了?!?/br>
    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遠(yuǎn),謝逢殊轉(zhuǎn)頭看向兩人。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半晌之后,絳塵終于開口:“大概是陣法?!?/br>
    謝逢殊一怔:“什么?”

    “妖魔宗修行之法與其他不同,少有克己苦修者。有時吸取其他修者靈力金丹提升修為,有時妖魔宗內(nèi)部相互殘殺煉化,還有一種,是以陣法取活人精魂做祭,據(jù)說可使靈力成千上萬倍的增長,甚至能奪舍重生?!?/br>
    謝逢殊頭一次聽說這么邪門的修行之道,聽得眉頭能夾死一只蒼蠅。絳塵一頓,又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畢竟這種修行方法太過——”

    他沒說下去,謝逢殊卻猜得出來,這種修煉方式簡直駭人聽聞——以活人做祭換自己長生,這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干出來的事?

    這大概也是絳塵昨夜沒有立即說出口的原因,一旁的嘲溪卻沒什么表情,只冷冷一笑:“他們什么事做不出來,你忘了當(dāng)年明鏡臺了嗎?”

    絳塵頓了頓,沒有回答,只道:“此陣法必須在獻(xiàn)祭的人群中設(shè)陣,確保陣眼不被破壞。”

    他看向不遠(yuǎn)處的人群,“如果是這樣,族內(nèi)必有魔修?!?/br>
    謝逢殊問:“巴音?”

    絳塵沉默片刻,答:“或許?!?/br>
    就這么一會兒,天上的魔氣好像又加深了些,灰蒙蒙地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謝逢殊收回目光問:“如何破陣?”

    “在陣法啟動之前,找到陣眼?!?/br>
    這就有些難度了。昨夜謝逢殊與絳塵都被引入竹林之中,連魔修何時設(shè)的陣都不清楚,而嘲溪與魔族交手,更是不可能留意陣眼所在。

    怪不得那個房間內(nèi)的魔修并不與自己纏斗。

    多想無益,謝逢殊看向村中準(zhǔn)備進(jìn)山的人群,忽然道:“在這等我?!?/br>
    語畢,他抬步往人群中去。

    一群人正在檢查檢查弓箭武器,謝逢殊一過來,各個都抬起了頭。

    最中央的巴音同樣抬頭,望向謝逢殊。

    燕南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問:“謝大哥,怎么了?”

    謝逢殊展顏一笑,朗聲道:“聽說今天要進(jìn)山打獵,能不能捎帶上我們?nèi)齻€?”

    燕南面上有些為難,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巴音。對方俯視著謝逢殊,眼神猶如毒蛇的芯子,謝逢殊已經(jīng)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魔氣。

    他不閃不避,坦然與巴音對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對了,我們撿到一個東西,或許是你的?!?/br>
    眾目睽睽之下,謝逢殊拿出那塊木牌,用手指勾著紅線,在巴音面前漫不經(jīng)心地晃了晃。

    巴音面色微變,燕南帶著好奇的聲音響起:“誒?叔叔的木牌怎么會在你那里?”

    謝逢殊笑瞇瞇地答:“撿到的?!?/br>
    “在哪里撿到的?”

    謝逢殊還沒回答,巴音撥開人群,朝謝逢殊走了兩步。

    因為距離拉近,他的魔氣肆虐于謝逢殊身邊,仿佛要將對方當(dāng)場撕碎,飲血食rou。但最后,巴音只是伸出手拿過了木牌,甚至還開口說了句“多謝。”

    他沖著謝逢殊古怪地笑了笑:“你們要來就來吧。”

    ……

    等謝逢殊回到竹樓前,絳塵與嘲溪一起看向他,嘲溪先忍不住開口道:“你和他說了什么?”

    “沒說什么啊,把木牌還給他了,又說我們想和他一起進(jìn)山——他答應(yīng)了?!?/br>
    謝逢殊聳聳肩:“估計是想在山中殺了我吧?!?/br>
    他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嘲溪聽完,一臉難以言喻:“找死你還這么高興?”

    謝逢殊一副驚奇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個仙君,能這么輕易被個人不人魔不魔的東西殺了嗎?”

    “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們嘛,你們倆總不會讓我死吧?”

    說完,謝逢殊想起當(dāng)初在明鏡臺時嘲溪的那一鞭子,又嚴(yán)謹(jǐn)?shù)馗牧丝冢骸敖{塵應(yīng)該不會讓我死吧?”

    嘲溪:“……”

    對于謝逢殊這一頓插科打諢,絳塵神色如常,只道:“他們要動身了?!?/br>
    今日他們?nèi)サ纳綐O其陡峭,他們沒有騎馬,只靠步行。久居山中的部族,攀山越谷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入山不消片刻,人群已經(jīng)四散開,只能偶爾聽到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箭矢之聲。

    燕南卻還陪在三人身邊,皺著眉絮絮叨叨地叮囑:“山中多毒蟲野獸,你們跟緊我,不要到處亂跑?!?/br>
    謝逢殊本來還盯著前方巴音的背影,聞言忍不住笑道:“你不打獵了?”

    “我走了你們怎么辦啊?”

    這話說的,謝逢殊恍惚之間覺得燕南是自己哪個長輩似的。面對燕南一臉憂心忡忡的神情,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放心去你的吧,你不是還要獵熊嗎?要不要把刀給你?”

    燕南還是一臉糾結(jié),眼見謝逢殊真的要動手解刀才連忙道:“算了算了,你自己留著防身吧——你們注意安全啊。”

    加起來幾千歲三人被一個半大孩子叮囑注意安全,還真是……奇妙。

    等燕南的身影隱于林間深處,幾人再抬眼,巴音已經(jīng)停在了前方樹下,正死死盯著三人。

    這片林中只剩下了四人,還有清脆的鳥啼蟲鳴。

    他握著長刀,眼神駭人,偏偏謝逢殊生平最大愛好就是樂此不疲地干些捋老虎須的混賬事,他沖著巴音一笑,語氣松松散散:“怎么,今**也不想狩獵?”

    他微微一頓,又問:“還是已經(jīng)看好獵物了?”

    巴音沒有動作,語氣僵硬冰冷:“你們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此刻的官話突然流利起來,只是不帶絲毫感情,堅如寒冰。

    謝逢殊老老實實答:“還挺多的,想知道于巫褚設(shè)陣是誰的意思,子母鬼是不是你殺的,星羅命盤失竊是否和妖魔宗有關(guān),你到底是人是魔?”

    謝逢殊一字一句悠悠道:“還有,魔陣的陣眼在哪?”

    巴音皺起眉看向三人:“什么子母鬼,什么羅盤,我不知道?!?/br>
    謝逢殊微瞇起眼睛看向?qū)Ψ剑鸵艚又溃骸爸劣陉囇邸?/br>
    他冷笑著看向三人,“自己去找吧。”

    隨著最后一字落下,他的身前忽然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個黑衣黑袍的魔修,和昨夜謝逢殊房中那個一樣打扮,朝著三人猛地沖過來。

    謝逢殊果斷一刀斬翻其中一位,對方頃刻間化作了黑色的魔氣四散,又慢慢聚攏。

    這個過程無休無止,雖然沒有受傷,但煩人得狠,謝逢殊來了幾次就煩躁起來。

    擒賊先擒王。他看向魔修身后的巴音,對著其余兩人道:“幫個忙!”

    兩人瞬間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嘲溪一鞭劈開一個魔修,大聲道:“少送死了你!”

    ……這人對自己真是毫無信任,謝逢殊斬開身前的魔修,抽空看了一眼絳塵。

    那串佛串還在絳塵腕間,仿佛現(xiàn)在還沒有到降魔杵現(xiàn)身的時候,他只是單手持掌,垂目輕念了一句佛偈。

    再抬目,他周身忽地生出一朵一朵淡金色的佛蓮。

    蓮有九瓣,顏色極淡,一朵接著一朵像魔修而去。它們不過手掌大小,與魔修相觸之間,便霎那間與魔修一起消融,一黑一金兩道云霧相纏不休,偶爾有掙開的黑霧還想幻形,又有金蓮而至。

    佛蓮源源不斷,有短短一個當(dāng)口,再無成型的魔修。

    絳塵立喝道:“謝逢殊!”

    謝逢殊掠足而上,提刀疾奔!

    下一瞬,他已經(jīng)來到了巴音身邊,一刀直斬!

    變故陡生,巴音毫無防備,長刀便已至身前!他慌亂之中疾步后撤,而謝逢殊已經(jīng)懸腕翻身,一刀刺向?qū)Ψ叫乜冢?/br>
    刀尖帶著凌厲的煞意,沒過了巴音胸口半寸,又停下不動了。

    巴音的胸口沒有流血,只有黑色的魔氣四散,謝逢殊一挑眉:“果然已經(jīng)不是人。”

    “現(xiàn)在告訴我,陣眼在哪?”

    巴音死死盯著謝逢殊,眼睛慢慢變成紅色,仿佛將要滲出血來,他突然長嘯一聲,往謝逢殊刀上撞過去!

    謝逢殊駭了一跳,想抽刀已經(jīng)來不及,封淵已經(jīng)貫穿了對方胸口。巴音身上的魔氣破體而出,沖著天幕而去,沒有了魔氣支撐,他的身軀頃刻間化作了一堆被人裹著的枯骨。

    他要以命催陣。

    謝逢殊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一刻,他們腳下地動山搖。

    情急之下,謝逢殊隨意拋了張仙符,符紙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青鶴,三人掠足踏鶴而上。

    這場震動時間不長,卻反應(yīng)劇烈,山間的碎石泥土因為地動不斷滾落,謝逢殊他們腳下的山坡緩緩從中間斷成兩截,稍低一點的地方居然因為這場震動,漸漸顯出一個天坑。

    因為地動或許強(qiáng)烈,三人于半空之中并未看清,等天地重歸于靜,三人才落于地面。

    謝逢殊收了符紙,心有余悸:“他們究竟是要干什么,居然不惜以命催陣——增長靈力,還是重生?”

    絳塵神色不虞,并未答話,不知道在想什么。謝逢殊識趣地開口:“不知道燕南他們有沒有事,我們回……”

    話還沒說完,嘲溪忽然開口。

    “坑里好像有東西?!?/br>
    他們位置有些不同,嘲溪落在了天坑邊緣,絳塵和謝逢殊稍微往里稍微堅固些的地方。聽到這話,謝逢殊往前走了幾步,口中道:“什么…”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清深坑下的場景。

    謝逢殊瞳孔微縮,臉色在短短一瞬劇變。

    天地之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山風(fēng)穿林,寒意徹骨。

    不知過了多久,謝逢殊抬起頭看向絳塵和嘲溪,面上全是震驚之色。

    “不可能——”

    每等面前的兩人答話,他啞著嗓子又重復(fù)了一遍:“怎么可能——”

    說到一半,他自己先說不下去了,又垂目去看天坑。

    石坑里是上百具尸骸,有大有小。因為時間太長,血rou盡消,只留下了無數(shù)白骨和偶爾一點破破爛爛的褚蘭色布衣,在深坑之中相互交疊??雌饋砜刹婪浅?,也說明他們已經(jīng)離世很久了。

    而尸骸之中,最上面那一具卻又與其他不同。

    他身量看起來不大,同樣白骨森森,因為時間過久,手腳和肋骨有些已經(jīng)碎了,有些殘破不堪。

    唯一完整的,是他頸間有一個暗銀色的長命鎖,嬰孩拳頭大小,用銀圈穿著,掛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