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蚩尤號返回塞德娜空間站時，持續(xù)三日的sao亂剛剛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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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他們離港之日起，mh恐怖組織安置了數(shù)十顆輕型炸彈在空間站的各個角落，其中一顆被特地安在了大型核反應(yīng)引擎附近。如果這些炸彈全被引爆，將會威脅到空間站一半以上居民的人身安全。

    在此期間，一段被編輯過的視頻占據(jù)了公共空間的所有虛擬屏幕，畫面中的女人戴著古怪面具，要求公開阮氏采冰船上的非法雇傭制，并且宣稱政府在幫助阮氏工業(yè)掩蓋因為工傷殘疾和失去生命的雇員數(shù)字。視頻中還播放了一些令人膽顫心驚的片段，糟糕的太空工作環(huán)境，備受疾病困擾的面孔，以及因為失去勞動力而頹敗的家庭。

    爭論甚囂塵上，人心惶惶，空間站的氣氛變得壓抑而敏感，一部分激進(jìn)派開始要求游行聲討政府。

    區(qū)站室的解析員分析了視頻的每一幀——被篡改后的ip地址——反追蹤意識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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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禁和地毯式搜查被安排上日程，為了彌補警力的不足，星運安保公司在特納的授權(quán)下，增補了200名員工馳援。

    很顯然，最后的結(jié)果是危機解除，星運也因此收獲了好名聲。于此同時，阮氏工業(yè)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對政府的譴責(zé)卻湮滅在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中。

    “mama，我只是想去散散心?！编嵉┳诳蛷d寬大的皮質(zhì)沙發(fā)中，臉上掛著少見的不耐煩。

    “你上次一走就是好幾天悄無聲息，”阮沁臉色看起來憂心忡忡，語氣卻不容置疑，“現(xiàn)在外面的情勢很不好，你應(yīng)該老老實實待在家里?！?/br>
    “我已經(jīng)向?qū)W校提出休假了，”鄭旦站起來，煩躁的晃了一圈，“人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關(guān)注我們。這個空間站有更多值得被八卦的消息，譬如即將到來的林奇的訂婚儀式。”

    阮沁面色微怔，用手指攏了攏發(fā)鬢，“是啊，你說得對?！?/br>
    鄭旦意識到自己的尖銳，立馬軟了點兒，“mama，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什么，”阮沁精致的眉眼頓時失了光彩，“這本來就是你和我都控制不了的結(jié)局?！?/br>
    室內(nèi)陷入一片恐怖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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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他偏頭，看向窗外的庭院，自從整個情況急轉(zhuǎn)直下后，他一直只能靠這樣掩飾自己的無措。

    阮沁還是沒忍住嘆息，用手按了按苦澀的心口。她提出另一個話題，“我和科里夫已經(jīng)商量過，探監(jiān)日可以安排在月末那周?！?/br>
    “知道了?！编嵉┑拖骂^，看著腳下色澤鮮艷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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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回到自己的房間，站在書桌前，盯著那枚光禿禿的黑色六面體——來自姜特德的饋贈。

    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了心頭。

    姜特德表現(xiàn)得如此完美，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破綻。

    這算是在愛情里患得患失的表現(xiàn)嗎？因為對方的完美而不安。鄭旦自嘲的笑了笑。

    他和姜特德巧妙地避開了sao亂，并沒有直面空間站的風(fēng)聲鶴唳；更加無法說明道清的是林奇真得背叛了自己嗎？只是憑借一段影像可以就此評判了嗎？他都沒有親自求證過；特納和林奇這樁婚事，似乎有所蹊蹺，但他沒有證據(jù)，只是憑第六感判斷而已。

    還有在聽證會時，阮沁口中的那個“他”，彷佛魔鬼在暗中窺伺。

    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那些矛盾點在慢慢編制成網(wǎng)，向他張開，等他陷落。

    空氣循環(huán)管道中發(fā)出嘶嘶聲，將房間渲染得更加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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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征住院期間，鄭旦探望過多次。

    鄭海元的案子已經(jīng)塵埃落定，陸征還是沒有醒轉(zhuǎn)的跡象。據(jù)醫(yī)生所說，腦部受到重創(chuàng)，即使進(jìn)行神經(jīng)修復(fù)，如果本人能捱過排斥現(xiàn)象，才有蘇醒的可能。換句話總結(jié)，就是陸征會成為植物人。

    即使醫(yī)療飛速發(fā)展的當(dāng)下，也無法阻止人類不可挽回的傷殘以及死亡。

    另外，讓鄭旦吃驚的是陸戰(zhàn)所表現(xiàn)出的超乎現(xiàn)實的平靜。他的兄弟遭受了暴力侵襲，卻連疑犯的蹤影都無法尋到。他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塞德娜星，在十九區(qū)醫(yī)院里見到奄奄一息的陸征。他配合警方，配合醫(yī)院，作了該做的所有。只有偶爾的那么幾個瞬間，鄭旦可以從陸戰(zhàn)小心克制的眼神中看到悲痛。

    這是不可磨滅的傷害，是無法言討的苦楚。

    有時，鄭旦也會坐在陸征床邊，絮絮叨叨地說些往事。

    他提到大學(xué)那場辯論賽，陸征如何瀟灑地打敗對手，博得了全校師生的青睞。后來的陸征，意氣風(fēng)發(fā)，踐行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不出所料地進(jìn)入了地月聯(lián)盟最高檢。

    陸征收到鄭旦賀電的那天，對他說，這時代不缺偉大，可少了公正，我想監(jiān)督這個體制，代表人民進(jìn)行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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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信仰前，饒是鄭旦這樣的厚臉皮，都會自行羞愧。

    微晶顯示器被復(fù)合加強材料懸掛在半空中，上面顯示著血壓、核酸濃度、血液含氧量、體液平衡情況等。它的下面躺著陸征，成為了這些數(shù)字曲線的陸征。

    陸征看起來慘白得不像真人，手臂青筋突兀，上面有許多因為注射而造成的細(xì)小血點。

    鄭旦低頭，不敢呼吸，一動不動地、悲愴地看著這具軀殼。

    在他的身后，病房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個身著制服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胸前的徽章以及肩膀上的授銜，透露出了來人的身份。

    “情況依舊沒有好轉(zhuǎn)嗎？”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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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聞身轉(zhuǎn)頭，神情驀地變了，他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韋斯汀·佟瓦。

    “你好，鄭先生?！辟⊥咄Y貌而疏離地打招呼。

    “您好?！?/br>
    佟瓦走近，抬起一只手臂，然后落在鄭旦肩頭。

    “你知道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佟瓦低聲問。

    鄭旦心里明白佟瓦指代的是什么。

    歸根結(jié)底，陸征遇襲，他也應(yīng)該付一部分責(zé)任。就像林奇所說，他既天真又無知，還大剌剌地想當(dāng)然。為了救鄭海元，他幾乎盲目。他就不應(yīng)該摻和科里夫與司法局那些腌臜事。

    鄭旦動了動嘴唇，卻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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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不太方便，我們?nèi)ブ型グ??！辟⊥哒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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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瓦解釋了自己同陸征的關(guān)系。

    陸征是他的學(xué)徒，是他的得意門生。他為陸征的意外遭遇感到不安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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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巧的是，那片商店街的監(jiān)控都在同一天同一個時間段失靈，沒有捕獲任何有價值的影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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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沒動，他握著拳頭，認(rèn)真聽佟瓦講話。

    “所以，我可以認(rèn)為這是一場有預(yù)謀的傷害事件。

    “只是嫌犯太過于狡猾，沒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br>
    鄭旦補充：“科里夫?qū)ξ艺f過，除他和茶館工作人員以外，目擊證人還有一群小行星帶少女。警方對他們都一一進(jìn)行了詢問?！?/br>
    “那么，”佟瓦目光放遠(yuǎn)，看向中庭的人造冬青樹，“依舊是毫無進(jìn)展，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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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清了清嗓子，“您查閱過最近的失蹤人口立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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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蹤案的信息發(fā)布一向是公開的，任何居民都有權(quán)限瀏覽。

    佟瓦搖頭，做洗耳恭聽狀。

    “這群少女的父母有一半曾經(jīng)因為失蹤報警，可就在他們報案之后的72小時內(nèi)，當(dāng)事人都平安無事回歸了?！?/br>
    “你的意思......”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聯(lián)系，一宗事件出現(xiàn)的頻率如果呈現(xiàn)了穩(wěn)定性，那么它必然也會暴露出弱點，這就是冰冷的概率。我暫時沒有有力的證據(jù)去支持，但我相信......”

    鄭旦驀地止聲，剛結(jié)束輪班的護(hù)士們?nèi)齼蓛蓮募{米玻璃門走出來，涌向中庭的停車場，沉靜的空氣被擾亂。

    接著，佟瓦做了個手勢，意思是“這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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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會意，“如果您方便的話，希望改日能去貴府拜訪?！?/br>
    佟瓦面無波瀾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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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相道別的時候，佟瓦突然說：“對于你父親的事，我感到很遺憾?！?/br>
    鄭旦怔忪了片刻，勉強牽起嘴角，“謝謝您的關(guān)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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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旦以為自己能夠老實地待在屏幕前，看這場盛大的訂婚儀式的直播。

    拜占庭區(qū)和祭壇廣場的虛擬廣告大屏中，不停滾動著林奇和特納深情對視的雙人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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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天蓋地，避無可避。

    一周前，鄭旦鼓足勇氣，向羅德·薩根索取林奇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他不想就這樣無緣無故的失去聯(lián)絡(luò)，連體面的告別都沒有。

    “鄭旦，”羅德看似真誠的笑，叫他的名字，“我們這些天來都比較緊張，你知道剛剛過去的sao亂，還有林奇的訂婚儀式，都讓人憂郁得不可開交。最近的日子的確是太艱難、太艱難了?！?/br>
    對方強調(diào)了兩遍“艱難”，這讓鄭旦覺得自己更加難以啟齒，他低下了頭。

    羅德用中指叩擊著桌面，室內(nèi)的空氣清新劑香味濃重，彷佛在掩蓋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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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變得膠著。

    “羅德叔叔，”鄭旦抬起沉重的頭，“我只想知道，奇......林奇最近還好嗎？我有很長時間沒有聯(lián)系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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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德又開始笑，是那種假模假式的。

    “等忙過這陣子就會好了，我待會兒還有個會議，你還有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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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鄭旦咬了咬唇，識趣地閉上嘴。

    鄭旦走進(jìn)走廊，羅德的秘書緊隨其后，似乎害怕他改變離開的主意。走下祭壇大廈的最后一級臺階，鄭旦停下腳步，回望這座矗立在整個小行星帶權(quán)利漩渦中心的建筑物，露出了一個嘲諷又帶著些無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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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日劇院的大門口圈出了一塊空地，保安們井井有序地佇立在電子欄桿兩側(cè)。

    空地之外人潮擁擠，彷佛整個太空站甚至其他空間站的人都聚集在此了。

    鄭旦喬裝埋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很小心地不要撞到其他人。

    雖然他向姜特德表示了自己的不介意，但最終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

    這也許是這么多天以來，唯一可以看見林奇的機會。最后一面也好，只需要知道他好不好。

    一艘艘豪華電動轎車魚貫進(jìn)入停車道，人群開始sao動，位于最前端的記者們已經(jīng)舉好設(shè)備，只差動動手指捕捉今日經(jīng)典畫面。

    特納是第一個下車的，他身材高大瘦削，臉色如同吸血鬼。

    特納穿著經(jīng)典三件套全白禮服，胸前別著家族紋章，紋章反射出冷冽的光。他沒有徑直往前走，只是微微側(cè)身，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紳士地候在車門外。緊接著，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的手搭在了特納的掌中。

    鄭旦心里一緊，眼睛睜大——是林奇！

    林奇目不斜視地下車，一頭淺淡的金發(fā)格外蓬松，搭配上他那雙灰藍(lán)色的眸子，簡直就是太陽神阿波羅的轉(zhuǎn)世。他穿著與特納類似的黑色禮服，胸前也別著金燦燦的家族紋章。

    音樂在空中飄蕩，無數(shù)的鏡頭朝向這對佳人，人群在歡呼。

    林奇背朝著鄭旦，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帶動空氣中每一拍切實的振動，這些微小的振動在鄭旦周身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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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光讓林奇的西裝禮服看起來似乎比黑色更深了些。他挎在特納的胳膊上，越走越遠(yuǎn)，直至消失在鄭旦的視網(wǎng)膜之外，金碧輝煌的紅日劇院大門后。

    這就是再見了吧。鄭旦心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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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開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