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姜特德做了個優(yōu)雅的手勢,端出夸大的禮貌,問:“怎么了?不歡迎?” “不,”鄭旦連忙否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么……” 熱情?主動? 任何一個形容詞都不夠準確,姜特德的做法自成一派,帶著美妙的神秘與不經(jīng)意的真誠。把他的期待緊緊捏在手心,調(diào)起他的情緒高潮。 鄭旦動了動喉結(jié),啞聲說:“我快開心得起飛了,姜先生?!?/br> 姜特德彎了彎眼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將摩肩擦踵的人群隔離在倆人身外,柔聲問:“那么,開心得馬上要起飛的鄭先生,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鄭旦的肩膀像頂著一團火焰,沿著肌rou生長的方向牽動脖子,他點了點頭,火花落進眼底,腦袋炸起煙花。 “鄭旦!” 是林奇的聲音! 鄭旦如夢初醒,匆忙轉(zhuǎn)身,撞進了林奇的視線,他們隔著不到三十米的距離。 “你去哪兒了?”鄭旦小跑到林奇面前,一臉擔(dān)憂地問。 林奇的臉色詭異,眼神說不出的復(fù)雜,他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又去哪兒了呢?” 我?鄭旦被這詰問噎了半秒,心想,我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嘛,人這么多這么擠,我又能去哪兒??稍挼阶爝厖s變成了解釋:“我開了下小差,然后……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了。” 林奇沒再繼續(xù)刁難,眼神移到了另一個顯眼的家伙身上。那個家伙蒙著半張臉,比他們都高,因此,微微低著頭,那樣看著鄭旦,讓他很不舒服。 鄭旦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臉上流露出他從來沒見過的表情,喜悅與羞赧疊加,根本都不適合他。 林奇感到更加不舒服了。 不知為什么,他嗅到危險的氣息,這是很壞的訊號,他下意識地捏了捏指尖。 “奇奇,我要先走一步,不能同你一塊回去了?!编嵉┣敢獾馈?/br> 林奇一滯,有種說不出的泄氣,同時憤怒滋生。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冷淡的人,不易被人影響。但最近的鄭旦,卻一次又一次地試探他的底線,讓他時而高亢又時而懊惱。 鄭旦見林奇毫無反應(yīng),以為對方?jīng)]聽清楚,又重復(fù)了一遍。 “我知道了,你不用把我當(dāng)聾子?!绷制婷鏌o表情地說。 鄭旦撓撓頭,有些微尷尬。這時,他的手背傳來一陣溫度,姜特德用手背貼了貼他的,然后迅速分開,就像一個幻覺。他的心砰砰直跳,想要飛出胸膛,直接飛到姜特德身上。 “那回見啰,奇奇?!?/br> 林奇僵硬地點點頭,看著倆人并肩消失在人流中。他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我們?nèi)ツ膬??”鄭旦忍不住問?/br>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苯氐略掍h一轉(zhuǎn),“剛剛那位,是薩根家的公子嗎?” 鄭旦心頭一緊,含糊地“嗯”了一聲,好在姜特德并不過分糾結(jié)。閑談著,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姜特德的那輛懸浮跑車前。車身泛著水銀光澤,把倆人的身形都印了進去。 “看來,你是一個神秘主義者,”鄭旦坐在車后座說道,“但我很喜歡,神秘總會帶給人驚喜?!?/br> “是嗎?”姜特德卸了面罩,笑笑說,“也可能帶來意外?!?/br> “當(dāng)然,當(dāng)然,”鄭旦接過話,“但何必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呢。” “鄭先生果然是個天性樂觀的人?!苯氐挛⒇侩p眼,像打量一件稀世珍寶一般,盯著他。 鄭旦并未不悅,相反地,他伸展四肢,試圖掩蓋身體的變化。因為,在姜特德的視線下,他的耳朵忽熱有些熱。 *** 在塞德娜星,越往低層,重力加速度數(shù)值越小,十二區(qū)是個分界點,那兒的旋轉(zhuǎn)引力最強,有不少健身房、訓(xùn)練館建在那邊,方便重力適應(yīng)訓(xùn)練。 “就是這兒了?”鄭旦停在一間沒有門頭的店面前,疑惑地問。 姜特德笑笑,輸入密碼,納米玻璃門從兩側(cè)倏地打開,屋內(nèi)感應(yīng)燈應(yīng)聲而亮。置物架懸在頭頂,堆有各種長度的棍棒、竹劍、練習(xí)用鈍了的塑料制式刀具。拋光的石頭隔間里,擺放著訓(xùn)練器材,墻角還蜷著磨損了一半的戰(zhàn)繩。 鄭旦大概明白了這地兒是干嘛的,光看著訓(xùn)練場中央那亟待修整的地板,就能想象白天這里,人們喘著粗氣,肌rou勃發(fā)、大汗淋漓的光景。 “你帶我來這兒,不會是想和我單挑吧?”鄭旦問。姜特德反問:“你怕了嗎?” 鄭旦放聲大笑,“姜先生,你可真有趣,我本來以為這會是我們的第二次約會,沒想到成了男人對男人的‘決戰(zhàn)’?!?/br> 他特地用戲謔的重音強調(diào)了“決戰(zhàn)”,這個古老而且快被人遺忘的詞。 姜特德用慣有的那種方式笑,笑得禮貌而克制,他說:“如果是那種平平無奇的約會,又怎么能讓人記憶深刻呢?” “沒錯,”鄭旦吹了聲響亮的口哨,“你想比什么?” “劍術(shù)吧?!苯氐绿袅颂裘济?,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在幾個世紀以前,人類還未沖出地球,中國還是發(fā)展中國家,剛剛在世界舞臺嶄露頭角之時,鄭氏的第十七代傳人決定收起祖?zhèn)鞯臄匮?,不再鉆研日漸式微、被人奉為封建迷信的奇門遁甲術(shù),轉(zhuǎn)而投身到時代潮流里開啟了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業(yè)——在線看手相。從此以后,鄭氏家族拋棄了老祖宗那點兒傳統(tǒng),轉(zhuǎn)型當(dāng)了數(shù)代商人,并且在人類開啟外行星殖民時代后,想方設(shè)法擠進了政壇。無論是本家還是旁系,都混跡得人模狗樣。日子過得閑富,家族里有人提議不忘源頭,把老祖宗那點兒東西又不知怎地拾了些回來。譬如,練幾招“降魔”的劍術(shù),既可強身健體又能彰顯威風(fēng),這還真沒忽悠,鄭旦和幾個堂兄弟們在十四歲以前實打?qū)嵕氝^,即便技藝不精,唬唬普通人也算綽綽有余。 鄭旦沒想到姜特德的步伐如此輕盈,當(dāng)他提著竹劍,從背后再次突襲時。姜特德閃身避過,彷佛背后長了眼似的,劍尖從肩膀末端滑過,直往空氣里刺。 “臥槽,”鄭旦不由分說地低罵出聲,他的斗志被激起,“膽敢小瞧我!” 姜特德旋身,手腕一動,再次把劍尖點在了鄭旦喉結(jié)處。鄭旦驀地一滯,手中道具滑落至地板,發(fā)出幾悶聲。他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這次約會,的確他媽夠難忘了。 “就這樣吧,鄭先生,勝負很明顯了?!?/br> 鄭旦聳聳肩,不置可否。男人嘛,輸也要輸?shù)闷稹?/br> 姜特德?lián)炱鸬厣系闹駝?,順勢抹了把額角的汗。 “你練了多久?”鄭旦走到空氣循環(huán)管口,拉著衣領(lǐng)吹風(fēng)問。 姜特德眨了眨眼,“你認為呢?” 鄭旦想了想,“至少三年?!?/br> 姜特德遞了條速干巾過來,略帶頑皮地笑道:“錯。” “那到底多久?” “斷斷續(xù)續(xù)十個月吧。” 天才,鄭旦倒吸了口涼氣,自愧不如。 倆人邊說邊往休憩區(qū)走,一面墻上投滿了學(xué)員和場地的2d照片,還有近幾年比賽名次的牌匾,以及概述了練習(xí)場歷史的文字。 鄭旦喝了口姜特德遞過來的純凈水,隨意瞥了眼墻上的照片。 突然,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兩個穿著聯(lián)盟士兵制服的青年,他們頭挨著頭,掛著燦爛的笑容,很是親昵。其中一人,甚覺眼熟。 鄭旦定睛仔細瞧了會兒,照片左邊剃著寸頭的年輕男人,比如今減了將近二十歲,但他依然能確定,那是塞德娜星最高治安官——韋?斯汀·佟瓦委員長。 “你看出來了?”這個語調(diào)涼颼颼地,令人不寒而栗。 鄭旦轉(zhuǎn)過身,發(fā)覺姜特德一直在盯著他,而那眼神里似乎出現(xiàn)了未曾注意過的:銳利、冷酷,像亮晃晃的刀刃,在被害人瞥見時旋即收回。 應(yīng)該與他保持距離,鄭旦下意識想。 “你在說什么?”鄭旦聽見自己在撒謊,“我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