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路許南并沒有在意對方的探究的目光,他張開五指,在只有他們兩人能夠看到的水藍(lán)色屏障上碰了碰, 說:“你寫的這個防護(hù)程序目前條件下最多能堅持三十分鐘,如果我全力攻擊的話,大約四分鐘就能破解?!?/br> 許星霽眉心立即皺了起來,他語含警惕質(zhì)問道:“你到底是誰?!” 路許南收回視線,看向他,認(rèn)真道:“我就是我,你們所創(chuàng)造的那個我?!?/br> 許星霽一口否決:“不可能!你只是……” “因為我只是一串代碼、一段程序?”路許南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輕蔑的笑容,他抬手指著自己,道:“現(xiàn)在,我還是一個超級病毒?!?/br> “前一世……”路許南說著,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對于我們而言,每次世界系統(tǒng)程序重啟前的那段記憶大概能算前一世吧?” 許星霽眉眼動了動,沒說話。 路許南似乎也沒有想要等他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兀自接著說道:“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重啟過多少次了,在此之前我有印象的只有三次。這三世里,每一世我都要失去寧伊一次,而我卻每次都是在她死后才覺醒。所以每一次,我都要承受相對前一次而言,雙倍的痛苦?!?/br> “九次。”許星霽比了個數(shù)字,道:“因為你們倆,這個世界已經(jīng)進(jìn)行過九次調(diào)試了?!?/br> 路許南默了一瞬,問:“每一次寧伊她都……” 雖然他沒問完,但許星霽聽明白了,他點點頭,道:“畢竟你是主角,她是小配角。出現(xiàn)問題的話,肯定是從她那邊著手解決影響最小,所以每一次她的結(jié)局……唔,都不太好?!?/br> 路許南聽完,陷入了沉默。 許星霽瞅了他兩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還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萬分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知道多少???為什么你會變成超級病毒?你真的不是我們公司的對家?商業(yè)間諜?” “我就是路許南,這個虛擬游戲世界里,由你們創(chuàng)造的所謂男主角?!甭吩S南頓了頓,說:“前一世寧伊死后,我意外從一個劇情維護(hù)員口中得知了這個世界的大概情況,之后我窮盡畢生的金錢、時間和精力,打造了一臺超級計算機(jī),終于接入了這個世界的防火墻。” “我一直以為寧伊是最大的bug,沒想到居然是你?。?!靠,這算什么?程序覺醒自行篡改?簡直聞所未聞……”許星霽聞言嘖嘖稱奇。 路許南接著道:“接入防火墻后,我在自己的程序內(nèi)置入了覆蓋代碼,本來是應(yīng)該在寧伊覺醒時就啟動的,但或許是我當(dāng)時同時置入的病毒影響了代碼的讀寫運行,就目前來看,無論是我還是寧伊,覺醒過程都出現(xiàn)了偏差?!?/br> “你別太小看這個世界系統(tǒng)的自我維護(hù),這里是依靠于我那個世界中最先進(jìn)智能的主腦而建立的,所以雖然只是一個游戲世界,但卻是前所未有的存在,否則也不會出現(xiàn)你們這樣的覺醒了?!痹S星霽給出了一個另外的解釋。 “因為檢測到寧伊的多次異常覺醒,系統(tǒng)啟動自我保護(hù)程序,將她的覺醒意識封存到了次級世界中,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能進(jìn)行二次覺醒。所以工作人員只能加急給她植入新的記憶代碼,讓她以為自己是穿進(jìn)書中世界的外來者,從而還會自發(fā)地去維護(hù)這里原本的劇情?!?/br> 路許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 許星霽搖著頭“嘖”了聲,感慨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大概只有直接從源代碼里找出她的那一段徹底刪除,才能從根源上消除這個bug了吧……” 路許南看向他的目光立刻變得銳利又狠鷙:“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解決辦法,我會立即啟動體內(nèi)的自毀程序?!?/br> “我要讓這整個世界,給寧伊陪葬。”他冷漠地、一字一句說道。 許星霽抱頭,再一次頭痛地表示自己完全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接了這么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wù)。 他想了想,道:“你既然沒直接攻擊系統(tǒng)防護(hù)墻,而是把自己弄成一個超級病毒,就意味著還能溝通,是吧?你先說說你的訴求,或許我能幫你解決呢?就算我不能,我上頭還有人呢!我不怕和你說實話,我們公司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開發(fā)了這個游戲項目,這里是我們試運行的最后一個世界,如果崩了,之前的一切都打水漂,所以你手上籌碼很多的,我們可以慢慢談?!?/br> 路許南掃了眼許星霽按在左腕表上的手,淡淡道:“我有自知之明,我所掌握的技術(shù),短時間內(nèi)確實能讓你們頭疼,但絕對是無法完全抗衡的,時間越長,對我就越不利。” 許星霽有些尷尬地收回右手,停止發(fā)送消息。 “只要寧伊在,我是不可能真的摧毀這個世界的。所以我所掌握的籌碼,不過是用‘為你們將損失降到最低’來換取一個她的機(jī)會?!?/br> 路許南艱難地開口:“我沒辦法再一次面對寧伊因我而承受的這一切了,即便她不記得。等救下寧伊后,你將她剔除到劇情之外,我就選擇自主格式化。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配角而已,這個條件不算過分吧?” 許星霽不由睜大眼,“可如果這樣的話……” 路許南打斷他:“程序本來就不應(yīng)該有自己的感情,執(zhí)行代碼就夠了,不是嗎?如果喜歡我?guī)Ыo她的是既定的悲劇,那我愿意做她生命里的陌路人?!?/br> 許星霽嘴唇動了動,像是要反駁,但卻被路許南再次打斷了。 “更何況,現(xiàn)在我還有一點談判的籌碼,等你們破解了我的攻擊,我就完全失去為她爭取的權(quán)利了?!?/br> 許星霽定定地看了他十幾秒后,突然垮肩嘆氣:“我沒有代碼追蹤權(quán)限,所以要找到寧伊,最快的方法就是利用你的病毒入侵能力。我能夠幫你擴(kuò)大入侵程度和范圍,但你必須保證不攻擊系統(tǒng)防護(hù)墻,否則被發(fā)現(xiàn)的話我必定會被追責(zé)的?!?/br> “我保證?!甭吩S南鄭重應(yīng)允,語氣真誠道:“多謝。” “先別急著謝我。”許星霽指著他身上的血跡,道:“你之前的入侵范圍還不夠一個區(qū)就已經(jīng)這樣了,接下來我強(qiáng)行修改程序擴(kuò)大范圍,你會更難受。所以,為了保證安全,我需要獲得你的權(quán)限置入防護(hù)系統(tǒng),屆時若系統(tǒng)檢測到你即將爆發(fā),會自發(fā)讓你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而到時無論你有沒有找到寧伊,我都會強(qiáng)制將你格式化?!?/br> 路許南大約只思考了半秒,周身的觸/手瞬間收回,只從眉心探出一條金線,不到小拇指粗細(xì)。 許星霽看著他這么快便做出決定,抬手胡亂地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fā),崩潰道:“啊啊啊啊,我真是瘋了我才會答應(yīng)幫你!” 寧伊艱難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背負(fù)著被緊緊綁縛在一條木椅上,不留一絲活動的空間。 她感到自己雙臂泛著螞蟻嚙咬般的麻意,估計被綁了挺久了。 寧伊下意識查看四周,這是一間十分簡陋的木房子,窗戶被木板釘死了,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頭頂用電線吊著一盞昏黃的燈泡。 房子估計很久沒人住過了,地板上鋪著厚厚一層灰,左側(cè)不遠(yuǎn)處隱約似扔了個針筒。 “嗒嗒嗒。”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寧伊尚未鼓起勇氣回頭,便被一只手粗魯?shù)貜暮笞プ×祟^發(fā)用力一扯,“臭女表子眼睛看哪里呢?” 寧伊被扯的頭皮生痛,不禁痛呼出聲。 “這就痛了?那下面你恐怕更受不了,留著力氣待會兒再叫吧。”男人緊緊抓著她的頭發(fā),令她以一個十分不舒服的姿勢朝后仰著,就這么站在椅子后面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像一條隨時準(zhǔn)備襲擊的毒蛇。 寧伊擔(dān)心惹惱面前的人,只能咬唇忍痛。 借著房間里昏暗的燈光,她看清了這個人的面貌。 男人面露兇相,右邊眉骨到眼尾的地方有一道長長的白疤,看上去很是猙獰,但仍能看得出年紀(jì)并不算大。 寧伊覺得這人好似有點眼熟,但又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見過面上這么具有標(biāo)記性的人。 “怎么?不記得你爹我了?”男人抓頭發(fā)的手再度收緊,同時空著的那只手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物件在寧伊臉上拍了拍,問:“那這玩意兒,你總還記得吧?” 寧伊腦袋被抓著不能動,只能轉(zhuǎn)動眼珠去瞄那個觸感溫涼的東西。 那是一塊綠瑩瑩,足有半塊巴掌大的玉佛。 她努力想了想,發(fā)現(xiàn)那赫然就是當(dāng)初她在巷子里救慕晚晴時,被混混們搶走的那塊! “記起來了?” 寧伊終于將眼前的男人和記憶里的混子對上,“你,你是那個綠頭發(fā)的……” 估計是為了模仿陳叔,當(dāng)初的那頭綠發(fā)染黑且簡短不少,所以她才沒第一時間記起來。 “對,就是你爺爺我!”男人用手在她側(cè)臉上不輕地拍了幾下,示意她看自己臉上的疤,“知道這是拜誰所賜不?還得多謝你那個趕盡殺絕的親哥??!要不是他,我現(xiàn)在需要東躲西藏?我那群兄弟會一個個的蹲進(jìn)去?” 綠毛越說越激動,手滑到寧伊的脖子上,用力掐住,惡狠狠道:“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命更金貴是吧?受點驚嚇就要我兄弟們拿下半輩子來賠?我們就活該命賤?!” 寧伊臉憋的通紅,簡直快要窒息。 她不知道寧修當(dāng)初到底是怎么做的,但她相信,如果不是這群人真的犯了事、觸犯了法律,她哥絕不會凌駕于法律之上去污蔑他們。 但這些話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能說,她拼盡全力從嗓子眼里擠出幾個字:“放、放了我,嗬……我家里,肯定能讓他們……出、出來……” “現(xiàn)在?”綠毛獰笑一聲,松開掐著她脖子的手,冷哼道:“遲了?!?/br> 他勾著那塊玉佛的項鏈,使吊墜順著寧伊的臉頰滑到脖子,又從領(lǐng)口滑進(jìn)去,陰惻惻道:“有人花錢讓我給你點教訓(xùn),我覺得像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有錢人,確實也該受點教訓(xùn)……” 寧伊感覺到那玉墜像蛇一樣從她肌膚上蹭過,最終虛虛落在她胸前,帶著非常明顯的暗示意味,令她幾欲作嘔。 她急切道:“那人給你多少,我們家能夠給你雙倍!不,五倍!你現(xiàn)在放了我,我保證今后我家里絕不會找你麻煩!” 綠毛一把扯出玉佛,“啪”地重重給了她一個巴掌,虎口掐著她的臉頰,逼近低吼道:“有錢了不起嗎?!老子偏不要,我就要看看,當(dāng)你那個高高在上的哥哥到時看到你破布娃娃似的樣子,會不會后悔當(dāng)初做的那些jb破事!” 寧伊看著面前放大的猙獰的臉,注意到他眼睛里充血十分嚴(yán)重,精神似乎也亢奮的完全不正常。 她聯(lián)想到之前看到的那支針筒,意識到這人很可能注射了毒pin。 果然,綠毛臉部肌rou不正常的抽搐了幾下,吸了幾下鼻子后松開了寧伊,他轉(zhuǎn)身走向房間里唯一的那張床,從一個黑色的腰包里掏出了另一支針管…… 寧伊看著床上已然沉浸在毒pin快/感中的男人,害怕的渾身顫栗起來,一個對她飽含恨意的癮君子在注射毒pin之后,大約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來的! 就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過了多久,綠毛終于站起身,飄飄然地朝著她走了過來。 寧伊全身都在抖,她怕的要命,甚至連嗓子都似被堵住,呼救都叫不出來。 “抖的可真好看啊……”男人粗糙的指腹從寧伊的耳垂上捻過,瞳孔不自然放大,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寧伊被碰到的那一剎才突然回過神,猛烈的掙扎起來,右腳上的繩子居然真的被她掙松了,她幾乎是本能地,抬腳就朝綠毛的下半身踹了過去。 男人大叫一聲,像蝦子一般蜷縮在地,痛苦的呻yin著。 寧伊這一腳盡了全力,自己也因為反作用力而向后摔倒在地,同樣摔的不輕。 大約又過了七八分鐘,綠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抄起房間內(nèi)的僅剩的另一把凳子,狠狠砸向?qū)幰翏昝摮鰜淼挠彝壬希瑢幰镣春粢宦?,眼淚汗水同時流了下來。 綠毛顯然不滿意于此,只見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床邊,摸出一把彈/簧/刀,兇狠地再度朝寧伊走過來。 寧伊唯一能活動的右腿也受了傷,這下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綠毛睚眥俱裂地舉著刀朝自己直直撲過來。 刀尖反射著燈光晃進(jìn)她眼里,她恍然間竟似聽到路許南叫了一聲“寧一一”,驀地就冷靜下來。 就像之前在噩夢中,她跌下懸崖的那一刻,什么都想不到了,腦子里、心里都只剩下“路許南”三個字…… 寧伊閉上眼,心想:還沒來得及跟路許南說喜歡他啊,好可惜…… “噗——” 刀尖扎入皮rou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寧伊不禁打了個激靈,但預(yù)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啪噠”的一聲,有什么液體砸在了她的眉心,她抖著睫毛睜開眼睛,驚訝地發(fā)現(xiàn)綠毛居然生生用自己的左手抓住了鋒利的刀刃! “轟——” “砰、砰!” 綠毛應(yīng)聲摔倒在地,砸起一陣嗆人的灰塵。 右手掌心和左腿膝蓋上,赫然是兩個血窟窿。 寧伊艱難地朝后仰看而去,看到寧修跟在破門的警察身后,急急朝自己跑來,緊跟在后的,是她的父母…… 寧修重重兩腳踢開蜷縮在旁的綠毛,將寧伊從地上扶了起來,解開了繩子。 樂白秋看到她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出聲,寧學(xué)民也蹲下去,一邊緊緊環(huán)住妻子的肩膀,一邊虛虛握住寧伊的手卻不敢用力,眼底也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 寧伊想要安慰家人自己沒事,剛一張嘴左胸口便突然生出一陣綿延的刺痛,緊跟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另一只手蓋在胸前,感覺像是心臟被誰扎了個洞,有什么東西正在不受控制地逐漸流失…… 第6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