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軼還是開口了，他甚至變得非常平靜，道：“陸白，我知道你有顧忌，雖然我不知道你在顧忌什么，但如果只是為了保護(hù)我，你大可不必這樣做。如果你是為了保護(hù)自己，你也大可不必?fù)?dān)心。因為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你，哪怕用我的性命發(fā)誓。

    “我只是想，在這或長或短的人生里，可以好好地喜歡一個人，守護(hù)我真真正正喜歡的。這世上大概很少能有人像我們這樣，用明知有限的時間去愛吧？當(dāng)然，如果你不喜歡我，這些話你就當(dāng)我從沒說過。所以我想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唐軼說完，用依舊平靜的目光看著陸白。

    可恨！陸白在心里咒罵，你早就知道答案，所以你才會這么篤定，這么平靜。唐軼，誰說你軟弱，你比我厲害多了。

    一個“不”字卡在喉嚨里，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陸白恨恨地盯著唐軼，他怎么會陷進(jìn)去的，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人就悄然鉆進(jìn)了自己的心里。

    唐軼看見陸白不服氣的神情，忍不住勾起嘴角，隨后大聲笑了出來，笑聲被寒風(fēng)吹散，飄向遙遠(yuǎn)的天空，一路旋轉(zhuǎn)往上，飛到那些遙遠(yuǎn)清冷的星子上，化作微微的光，一閃一閃，和陸白心跳的頻率變得一致。

    別笑了，陸白在心里大喊，別笑了！

    可他嘴唇緊抿，卻說不出這三個字。

    唐軼的臉上分明寫著得意，可陸白卻看出一股悲傷，哪有一個人，會為一個將死之人喜歡上自己而得意？哪有一個人，會為喜歡上的一個人去期盼自己的死亡快點(diǎn)來臨。

    唐軼，你這個瘋子！

    不，或許是我瘋了，否則我怎么會任由他闖進(jìn)來，在心里生根發(fā)芽，那些根莖在心里瘋狂蔓延，遍及全身。如果想要拔掉，除非粉身碎骨。

    既然如此，陸白心想，既然如此……

    他一手摟住唐軼的腰，把他拉進(jìn)自己懷里，一手托住他冰冷的臉頰，在他的笑聲繼續(xù)發(fā)出來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那就這樣吧，瘋也好，死也好，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墮入無間地獄，去受千百年的折磨，為這一時的動心去贖罪。

    唐軼，你贏了。

    唐軼完全沒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他腦子空白一片，耳邊只聽見陸白略顯急促的呼吸。生澀的吻從小心的試探漸漸變?yōu)闇厝岬妮氜D(zhuǎn)，兩顆急速跳動的心臟合二為一，分不清那“咚咚——咚咚——”的聲音到底屬于誰。

    打破了長久以來的藩籬，這一刻，兩個人都只沉陷在對方的氣息中。致命的誘惑，如同藤蔓一般鉆進(jìn)腦子里，纏繞，蔓延，勾起瘋狂的沖動。

    兩個孤獨(dú)的靈魂，迫不及待地?fù)肀诤稀?/br>
    “嗚——嗚——”手機(jī)震動的聲音響起，陸白把手伸進(jìn)衣袋，掛斷了電話。

    唐軼輕輕推開他，好像這會兒才想起來害羞，沒敢看陸白，輕聲問道：“你不接嗎？”

    陸白緊緊抱住他，側(cè)頭在他耳邊道：“唐軼，你會后悔的?！?/br>
    唐軼身子一震，一股戰(zhàn)栗感從脊背攀沿而上。他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恐懼是否和陸白剛才的話有關(guān)，但他只是定了定心神，用堅定無比的語氣道：“不會的，一定不會?！?/br>
    手機(jī)震動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是唐軼的。他掏出手機(jī)瞥了一眼，“趙寒山”三個字讓恐懼重新爬上他的后背，他趕緊從陸白懷里掙脫出來，道：“可能有案子，我得走了?！?/br>
    說完把手機(jī)湊到耳邊，一邊往樓梯口走，一邊嗯嗯答道：“我馬上回來?！?/br>
    夜色深沉，旁邊市中心醫(yī)院的幾個大字的燈光在天臺上投下一條條狹窄的光條，唐軼扭頭看見陸白的半張臉隱藏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里，咧開一個笑容道：“明天見？”

    陸白也笑了笑，微微側(cè)身，整個人便都沐浴在白光中，道：“明天見。”

    唐軼走后，陸白沒多久就下班回了家。

    再次走進(jìn)空無一人的房間，曾經(jīng)撲面而來將他包圍的虛無感全不見了蹤影，那些熟悉的家具放佛鍍上了一層溫度，那把唐軼曾經(jīng)坐過的椅子，那扇唐軼曾經(jīng)推過的門，都在黑暗中閃著微微的光，像他吻上唐軼時，天空中發(fā)光的星。

    他走近臥室，慢慢躺倒在床上，明明已經(jīng)過了很久，但床單枕頭上似乎還殘留著唐軼的味道。

    桌子上仍舊立著那張照片，沉默，冰冷。

    他把照片抱在懷里，卻感到一陣涼意直透心底，于是近乎慌亂地把照片擺回原處。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燦爛，陸白卻覺得一陣心虛，翻了個身背對照片，想把那深刻在腦海里的笑容甩掉。

    他喜歡今晚把唐軼抱在懷里的感覺，溫暖，充實。

    這是一個真實的擁抱，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擁抱。他已經(jīng)不記得有多久，自己沒能夠抱住一個自己喜歡同時喜歡自己的人。

    也許是從上輩子，也許是從昨天。

    他在心里祈禱，這個擁抱能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他變得蒼老佝僂，失去力氣。

    但他知道不可能，永遠(yuǎn)不可能。

    陸白并沒有見到唐軼。盡管猜測昨天可能確實有案子發(fā)生，以致于他脫不開身。但陸白還是瘋狂地思念著唐軼，這思念如同荒草，只需要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水分，就在沙漠里極速蔓延，無法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