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飛點頭：“兇手是誰，只要問一問搭建的工人就知道了。”

    謝嵐山一忖，跟著點頭：“誰改動了圖紙上蠟像擺放的位置，給自己化妝成蠟像藏身監(jiān)控盲角留下了空間，誰就是兇手?！?/br>
    真相昭然若揭，他們都看見了，指揮工人搬動蠟像的就是李國昌的助手，秦珂，當(dāng)時他的理由是“盡善盡美”，如今看來，卻是暗藏殺機(jī)。

    狐貍尾巴漏出衣角，但沈流飛眉頭卻還是緊著：“目前看來，李國昌之死與《洛神賦圖》被盜是兩個案子，盜畫的幕后人擺明了要滅口，我現(xiàn)在更擔(dān)心的是唐小茉的安全?！?/br>
    第55章洛神（2）

    鶴美術(shù)館這陣子都閉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接連發(fā)生了兩樁聳人聽聞的大案，尤其第二樁還發(fā)生在舉國人民期待的國寶歸國大展之前，執(zhí)行館長張聞禮被推上了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只怕案子塵埃落定之后，這鶴美術(shù)館也得以倒閉收場了。

    謝嵐山亮了警察證，才得以越過重重警戒線，跟沈流飛一起，來到了美術(shù)館的東館蠟像區(qū)。

    斜陽向晚時分，加上館內(nèi)眼下沒人，東館只留著幾盞孤燈，跟展前那一晚的燈光照明一樣。透過一片蒙昧幽光，謝嵐山看見幾尊洛神蠟像已經(jīng)被管理員罩上了塑料布，即使知道都是蠟像，但乍一眼，還真會以為薄薄一層塑料后藏著的是大活人，她們美麗肖似，眼神不一，欣喜，羞怯，憂愁，傷慨，反正喜時笑靨粲然，悲時情凄意切，令人如睹真顏，如臨其境。

    粗粗過眼一遍館中的洛神蠟像，保安小周竟沒記錯，確實是七個。

    謝嵐山詫異道：“難道我們猜錯了？”

    沈流飛不說話，但皺眉，看來也對這結(jié)果不太滿意。

    蠟像宛似真人，便連人類的情態(tài)都惟妙惟肖，謝嵐山湊近臉，仔細(xì)看了其中一個蠟像的臉。面容很美，是有幾分“皎若太陽升朝霞”的意思，只是愁容滿面，眼底的悲戚盛容不下。想到歷史上的曹丕甄宓，謝嵐山一時頗有感觸：“人神殊途的愛情，作為當(dāng)事者應(yīng)該很痛苦吧?！?/br>
    沈流飛也看著這個蠟像：“以前有個評價，說看不懂這幅畫的人，是因為從未動過情?！?/br>
    謝嵐山扭頭看他，微笑說：“沈老師一定是看得懂這畫的人了?！?/br>
    沈流飛沒什么表情，帶著謝嵐山從左至右，由展區(qū)內(nèi)第一個洛神蠟像開始參觀。他說：“《洛神賦圖》卷首描繪的就是曹植在洛水河畔初逢洛神的場景，這個蠟像就是洛神初次登場、凌波而來的模樣?！?/br>
    謝嵐山仔細(xì)看了這個蠟像，蠟像的姿勢與畫中的洛神一模一樣，回眸遙望曹植，她手上拿著麈尾扇，特別羞澀地遮了點下巴，眼神含情脈脈。

    沈流飛前行幾步，又指著第二個蠟像說：“這是畫中洛神與眾仙共舞的場景?！?/br>
    謝嵐山跟著點了點頭，《洛神賦圖》中出現(xiàn)多次洛神在水中起舞的形象，蠟像選取了其中一個，洛神甩袖跳舞，衣帶飄飄，便連她腳底的水花也用泡沫塑料搭建出來，很像真的。

    沈流飛繼續(xù)說：“這是畫中洛神與曹植定情的一幕，解佩相贈，互訴衷腸?！?/br>
    謝嵐山跟著沈流飛，聽他就著蠟像一一講解《洛神賦圖》中的洛神形象，一個講得認(rèn)真，一個聽得仔細(xì)，謝嵐山偶或抬頭看一眼沈流飛，他說話時挺拔如竹，臉色慣常平靜，迷蒙光線下只有一雙眼睛爍爍亮著。

    這一看就挪不開眼睛了，謝嵐山?jīng)]來由地忽然想到，歷史上的曹子建沒準(zhǔn)兒就是這么清俊瀟灑，從容談吐，勾得他的嫂子都躁起一顆心來，越不當(dāng)想，越心猿意馬。

    沈流飛沒注意到謝嵐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臉上，指了指第六個洛神蠟像：“這是《洛神賦圖》全篇中洛神最后一次露面，人神殊途，洛神不得不離開曹植，坐在云車上欲去還留，回頭依依不舍。”

    語畢一回頭，四目相視，撞個正著。

    沈流飛淡淡問：“你看我干什么?！?/br>
    謝嵐山尷尬地咳了一聲，回歸正題：“既然這六個蠟像都是完全按照《洛神賦圖》的敘事發(fā)展而布置的，從洛神第一次露面到最后一次離開，那這第七個……”謝嵐山湊到第七個洛神蠟像的面前，隔著薄薄塑料布，借著熒熒微光，仔細(xì)打量。他依稀覺得這第七個蠟像有點眼熟。

    正全神貫注地端詳著，懷疑著，計較著，眼前這第七個洛神蠟像忽然動了，她眼珠陰惻惻地一瞥，一只頎長蒼白的手便從塑料薄布后伸了出來，狠狠掐向了謝嵐山的脖子。

    謝嵐山反應(yīng)迅速，抬手格擋開對方的攻擊，手腕旋轉(zhuǎn)，反將對方的手腕纏住，一個反身帶到跟前，一下就用手肘勒住了對方的脖子。

    “哎呀，放開放開！疼死我啦！”

    聲音耳熟得很，特別嘹亮鬧騰，是唐小茉。

    謝嵐山松了手，好氣又好笑：“你這一天沒露臉，躲這兒來干嘛？”

    唐小茉急切辯白：“我也是來破案的。我想了幾天，第二次停電的短短幾分鐘，兇手做不到潛入、殺人再逃走，但如果他在第一次停電的時候就潛伏在這里了呢？”停頓數(shù)秒，自以為沒人想到這個注意，她得意洋洋，搖頭晃腦：“保安們都說自己工作負(fù)責(zé)，第一次停電之后檢查了廁所，檢查了角落，檢查了所有可能隱蔽藏人的地方，可他們都沒想到，兇手壓根就沒藏，他大大方方站在他們面前，就站在監(jiān)控盲角的地方！”

    唐小茉的分析正是謝嵐山心中所想。博物館夜里沒擎幾盞燈，光線羸弱，他第一眼都沒能識破第七個蠟像是唐小茉真人，又兼前陣子叢家滅門案鬧得滿城風(fēng)雨，更添夜晚巡邏的心理陰影，也就無怪乎保安與陶龍躍都沒留意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兇手。

    “你怎么進(jìn)來的？”謝嵐山一本正經(jīng)地問。

    “我是小偷啊，你說我怎么進(jìn)來的?！碧菩≤枣移ばδ樀卮?。

    謝嵐山上上下下打量著唐小茉，見她頭戴假發(fā)，一身古裝，花里胡哨的跟個山雞似的，也跟著樂了：“你這身行頭又是哪兒來的？”

    “淘寶啊。”頭套太沉長裙太熱，唐小茉直接摘了頭套，脫下長裙，她在曳地的古代裙服里穿著T恤短裙，外觀上一點瞧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