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舉動完全出乎謝嵐山的預(yù)料，這雙手極有力道，緊箍著他。謝嵐山被沈流飛抱在懷里，雖未回應(yīng)，但很享受。他輕輕閉上眼睛，那股令人心怡的氣息再次環(huán)繞在他的身邊，心頭跟有匹馬駒似的，一陣一陣地蹬歪。

    陶龍躍的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這個長時間的擁抱。他們一個沒多問，一個沒解釋，就跟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淡然告別。隨后謝嵐山上了陶龍躍追過來的金色寶萊，沈流飛轉(zhuǎn)身打了輛車。

    剛把地址報給司機，手機就響了。

    “再過兩個月，我會回國來看你。”電話來自遙遠(yuǎn)的美國，對方這么問他，“今天一直沒聯(lián)系上你，是去飆車了，還是去打拳了？”

    “我有分寸?！币粓鰫簯?zhàn)之后，沈流飛看似無比疲倦，仰頭靠在車后座上，注視著車頂上方那塊的天花板。這車大概很久沒洗了，到處都有污跡。

    “你的那個‘他’呢？”對方繼續(xù)問。

    沈流飛沉默的時間持續(xù)很久，久到電話那頭的人都以為他早已不在接聽中了。

    最后，沈流飛閉上眼睛說，He'sagoodcop.

    剛掛掉大洋彼岸的那個電話，手機鈴聲又響了。沈流飛看了看屏幕，陌生號碼。

    鈴聲響得很執(zhí)著，他遲疑片刻，接了起來。

    一個老者的聲音，開口就自報家門：“我是李國昌?！?/br>
    第41章舊友（7）

    在準(zhǔn)備去金三角臥底前，隋弘曾問過謝嵐山一個問題：一列火車行使在軌道上，軌道前方有5個孩子在玩耍，而另一條軌道上則有1個孩子?；疖囈呀?jīng)來不及剎車，如果你是扳道工，是選擇換鐵軌，救下5個孩子，還是選擇不換鐵軌，救下1個？

    謝嵐山?jīng)]怎么讀過書，不知道這是個令無數(shù)人困惑的“電車難題”，而歷來，能跟這個問題一樣令人陷入自我拷問與掙扎的，就只有那個“妻子與母親落水先救誰”的永恒難題了。

    他簡略地概括，問隋弘：“這是讓我選擇，救一人，還是救蒼生？”

    隋弘鄭重點頭：“對，你要救一人，還是救蒼生?！?/br>
    這個虛妄中的選擇令他的心臟干硬地痛了起來。謝嵐山撫摸著胸口的那枚子彈鏈墜，耳邊響起老謝的教導(dǎo)，然后心沉下來，無比堅定地說，我都要救。

    隋弘微笑著拍了拍謝嵐山的肩膀，輕搖了搖頭，沒說話。這個年輕人，天真得惹人發(fā)笑，又炙熱得令人生畏。隋弘吃不準(zhǔn)自己哪種情緒更多一些，直到對上謝嵐山那毫無半分猶豫與畏縮的眼神，堂堂如烈火，才覺得，還是怕他多一些。

    謝嵐山當(dāng)時沒想到，六載臥底生涯，他真的會面臨這樣的選擇，一次又一次。

    為了感激謝嵐山背他過河、救他一命，穆昆慷慨表示，他愿意與自己的兄弟分享一些衣服。

    “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庇弥讣咨w刮了刮自己性感的小胡子，穆昆神色曖昧地說，“可能以前那些東南亞女人不合你的胃口，我有預(yù)感，這個你一定會喜歡?！?/br>
    盡管外頭一直盛傳他其實喜歡的是男人，這個金三角的毒老大依然有著數(shù)不盡的情婦，就像花圃里遍植的鮮花一樣。眼前的這個女人叫阿妮，就是當(dāng)中最酷烈的一朵。

    個高，面孔相當(dāng)冷艷，難得一個女人剃著近乎板寸的短發(fā)，卻絲毫不減其魅力。因為性格獨特，還能有招有式地比劃兩下子，所以頗受穆昆的信任與喜愛。

    聽穆昆說，阿妮還有一半的中國血統(tǒng)，祖籍是中國北方的一座臨海城市。

    但只有兩個人的臥室里，大床前，對于阿妮的示好，謝嵐山無動于衷。他表現(xiàn)得像個僵硬的基佬，似乎厭惡所有與女性的肢體觸碰。

    阿妮擁有相當(dāng)漂亮的體態(tài)，下身纖細(xì)，上身卻很豐腴，她對自己的身體自信滿滿，所以對謝嵐山的冷淡十分惱火。

    “沒用的東西。”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阿妮穿上衣服，摔門出屋。

    謝嵐山一字不吭。對于這種會讓所有男人都勃然大怒的評價，他根本不在乎。

    慢慢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隔壁房間忽地傳來一個小女孩凄厲的哭聲，他聽得真切，瞬間血沖頭頂。

    這夜之后，謝嵐山很快打探出來，穆昆為了更好地籠絡(luò)手下替他賣命，不僅以毒品麻痹控制，還cao縱幼女賣yin。這些女孩子基本都是綁來或者拐來的，一個位置隱秘的妓寨里藏著三十幾人，小的只有七八歲，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有時，穆昆甚至?xí)屗齻內(nèi)M足一些緬甸高層，以此拉攏地方軍。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如果選擇救那些小女孩，他很可能會暴露身份，從而失去完成任務(wù)、搗毀毒窩的機會。

    謝嵐山手撫鏈墜上的那枚子彈，想著隋弘那一聲“救一人還是救蒼生”，想著老謝的諄諄教誨，他在黑暗中默坐一夜，最后決定履行自己對自己的誓言。

    后來一個星河燦爛的夜晚，隱秘的妓寨失了一把離奇的火，幾名看守被人一槍爆了頭，所有被囚的女孩子都成功逃脫了。

    一個人端掉了一個妓寨，不止說明這人身手了得，而且很顯然，他知道那些看守的輪班習(xí)慣，他是自己人。穆昆平日里樂于馴獸，但如果他的獸太不聽話，他還是愿意親手割斷它的喉嚨，毫不惋惜。

    穆昆拿槍在手，把包括謝嵐山在內(nèi)的親信們都聚集起來。他要找出那個叛徒，挨個問他們：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經(jīng)過一夜惡斗，謝嵐山力氣快用盡了。好像即將熬干的油燈，只剩一絲殘火，搖搖欲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