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看清按扣，謝歡幾乎將下巴磕在沈潯的肩膀上。這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面對面擁抱一樣，然而兩個人明明沒有抱上，中間還隔了半寸的距離，卻比直接擁抱住更讓兩人臉紅心跳。

    兩個人誰都沒有提醒，其實謝歡可以繞到沈潯身后給他按按扣的。

    終于按上了按扣，謝歡卻并沒有站直，依舊保持著兩人彷佛擁抱的姿勢，沈潯也沒有催他。

    終于，謝歡又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緊緊地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了沈潯的項間。

    沈潯淺淺地笑了下，伸手回抱住他。

    鬼使神差的，謝歡在沈潯的項間落下一個清涼的吻。

    沈潯后背一僵。

    謝歡彷佛受了驚嚇一般，松開他就跑，留沈潯一個人，在那里站了許久，許久。

    ……

    曾經(jīng)沈潯以為，這樣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xù)下去，他會一直是天一閣的典范，未來的閣主，將天一閣發(fā)揚光大。而謝歡會是除他外天一閣最優(yōu)秀的弟子，他們會一直在天一閣相伴相守下去，直至終老，或者幸運的話，可以大乘歷劫，羽化登仙。

    可是事實證明，那只是沈潯的以為。

    直到趙長澤手下的一個弟子不小心殺了人……

    人命關(guān)天，殺人的雖不是謝歡，但卻和他有關(guān)。

    事情是這樣的，趙長澤手下有一名弟子，天賦不高修為也不高，總是受欺凌，于是他跟謝歡討了一只小鬼回去養(yǎng)，指望那只小鬼能幫他去除霉運、修行順利，有小鬼護著，那弟子果然不再倒霉，修行也漸漸提高起來。

    一切本來很好，他的修為提高了，欺負(fù)他的人漸漸不敢欺負(fù)他了，一切本來真的很好，可是漸漸的，他對小鬼的要求變了。

    最開始，他只請求小鬼保護他不再倒霉；后來，他祈求小鬼可以幫助自己修為有所成；再后來，他讓小鬼幫他去報復(fù)欺負(fù)他的那些人；最后，他讓那小鬼協(xié)助他，把那個經(jīng)常欺負(fù)他的人，活活打死了！

    打死的那個弟子是棲霞韓門的人，韓墨云作為少主也在天一閣學(xué)習(xí)，自然也該討個公道。

    太徽殿上，沈天昊坐在正案前，趙長澤、韓墨云、沈潯和謝歡等人站在堂下，死者的尸體也放在那里，殺人的弟子跪在地上垂著頭，而他養(yǎng)的那只小鬼不過嬰兒年紀(jì)，飄在殺人的那弟子身后。

    殿外藏了大群圍觀的弟子。

    趙家弟子眾多，趙長澤當(dāng)然不在乎區(qū)區(qū)一個低階弟子，可他畢竟是趙家的人，關(guān)乎著趙家的門面，趙長澤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趙長澤瞥了眼尸體，又瞥了眼殺了人瑟瑟發(fā)抖的那名弟子，抬起下巴看向韓墨云，道：“韓墨云，我也不是要推卸責(zé)任，人卻是我門下弟子殺的，但是咱們得把話先說清楚，我這弟子平時是個懦弱的性格，從來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若不是你的弟子經(jīng)常欺負(fù)他，他怎么會突然失控？”

    韓墨云冷笑，“趙公子，說話可得有憑證，你說我門下弟子經(jīng)常欺負(fù)你的弟子，你可有證據(jù)？就算你說的是事實，可弟子之間發(fā)生口角，也不至于就要了一條人命吧！能夠?qū)⑽议T下弟子活活打死，就這還敢說是懦弱？哪怕是我，也不敢如此草菅人命！”

    趙長澤語塞，隨即瞪向謝歡，“還不都是受他那只小鬼挑唆的！”

    沈潯冰冷的視線看來。

    趙長澤頓了頓，還是嗤鼻道：“怎么了？我說錯了？好端端的，他非得讓我的弟子養(yǎng)什么小鬼，若不是有那種鬼挑唆著，他能做的出來這種事？！恐怕他之所以會失手殺人，也是因為那只小鬼自己想殺，控制著他殺的人吧！”

    “才不會！”謝歡道：“除非奪舍或附身，否則一只鬼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控制另一個人去殺人？可天一閣靈氣充沛，鬼魅在這里鬼氣很弱，而他又是個嬰兒幼鬼，這弟子也是個修仙的修真者，哪怕是這弟子自愿，小鬼也附不了他的身，如何控制他去殺人？想殺人的，明明是他自己！”

    趙長澤道：“可是若不是你的鬼在背后幫助他，幫他修為大進，憑他那點修為，怎么可能打得過別人？更別說殺人！”

    謝歡盤起胳膊看著他，“那只能說明他以前就想殺，只是原來修為太弱，打不過殺不了而已，如今修為高了有能力了，殺心也就藏不住了?！敝x歡看向飄在空中的那只嬰兒鬼，有些悲憫道：“我送他的小鬼，是好心幫他提高修為，反倒是我錯了不成？”

    “當(dāng)然是你錯了！”一直陰沉著臉的沈天昊突然出聲，“人是人鬼是鬼，各有其道，你強行將這軌道打破，才會造成如今的混亂局面！趙公子說的沒錯，如果不是你給了他這只小鬼，教會了他力量，他如今能殺的了人嗎？”

    謝歡道：“就算我不送他小鬼，將來他若有機緣，拜了一個好師父，學(xué)到了厲害的法術(shù)，本事變強了，不照樣還是會殺人嗎？只不過我是讓鬼教他，你們是讓人教他，有什么區(qū)別呢？因為他一直想殺啊，只要他有了力量就想去殺人，那么誰給他的力量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放肆！”沈天昊喝道。

    韓墨云沉聲道：“那這股殺人的力量，還不是你給他的？如果他一直是個修為低下的弟子，誰都打不過，就算他想殺人，也殺不了啊?！?/br>
    謝歡看向他，“可誰說，只有力量才能殺人？”

    韓墨云一頓。

    謝歡道：“只要他想殺，下毒、偷襲、暗算，什么辦法不可以？不過是方式不同、早晚而已。”

    太徽殿內(nèi)，不禁有一瞬間的靜謐。

    謝歡繼續(xù)道：“人死之后化為鬼魅，除非是厲鬼，否則意識是很薄弱的，他們沒有什么自己的思想，全都是靠人引導(dǎo)的，”謝歡指著跪在地上的那名弟子道：“他說他想要變強，我送他的那只小鬼才會幫他變強，但是小鬼并沒有讓他去做壞事，沒有讓他去殺人，而他之所以殺了這名韓門弟子，也只是聽從主人的命令，協(xié)助而已。因為鬼比人更加忠誠，起碼我的鬼是這樣，他聽從主人的話才幫他殺了人，只是因為我的鬼沒有神智，只知道忠誠?！?/br>
    “忠誠？呵，”趙長澤彷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大笑了起來，“說一個鬼忠誠？你不如說是因為沒有他沒有人性！人跟鬼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人性，因為鬼沒有人性，才會不分善惡去幫忙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