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應(yīng)嘉等了好久，芷音這才開口。

    “我年紀最大，”說到這兒，芷音紅了紅臉，“我今年便要及笄，這個年紀的姑娘，一般是不叫出門的，怕生事兒?！?/br>
    說著，她小心翼翼看了甄應(yīng)嘉一眼，只見甄應(yīng)嘉仔細聽著，這才放心繼續(xù)道：“芷琦年紀還小，倒是能放心出去玩兒，這個年紀也是最好交些手帕交的，所以有人請她，告訴祖母一聲，又是好人家，我也不太攔的?！?/br>
    “只是芷蘭這個年紀就不好辦了，不上不下的，一般人在她這個年紀都已經(jīng)有了交好的玩伴，倒是顯得她孤僻了。”

    甄應(yīng)嘉聽到這兒嘆了口氣，芷音又道：“我雖也認得不少人，只是眼下我不好出門，二來那些人家……現(xiàn)在跟我們也不大相稱了，若是陡然帶著meimei去……雖人都是好人，但是我也怕她怪我?！?/br>
    甄應(yīng)嘉立即明白芷音是什么意思了。

    說起來還是原主的鍋。

    芷音認識的人，怕是有一半都在宮里的，雖然最后她得了太子妃青眼，將她帶在身邊照顧，也認識不少高門女子，但是真正熟悉的，還是那些在宮里伺候的女官們。

    想想能將女兒送到宮里的人家……想想以前的甄府，還有現(xiàn)在的賈府，還有動了心思但是最后沒成的薛家，就知道這些人家就算養(yǎng)出來好女兒，但是家里人的確不怎么樣。

    甄應(yīng)嘉略皺了眉頭，道：“等過了年，我去請你祖母找些由頭辦上幾場宴會，多請些人來玩?！?/br>
    芷音嗯了一聲，說起來跟父親講這些話，她心里還是有幾分緊張的。沒想父親就這么坦然的接受了，倒是讓她心里輕松不少。

    “只是賈家……”甄應(yīng)嘉猶豫片刻，想起賈迎春那個懦弱的性子來，還有幾分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性格，怎么二女兒能跟她交好呢？

    “她要去便讓她去，只是丫鬟要帶上四個，好好敲打一番?！闭鐟?yīng)嘉道：“就說是我說的，我們并無跟賈府做親的打算，讓她顧念著自己的名聲?！?/br>
    這話說的有幾分重了，芷音收斂了臉上笑容，鄭重其事地答應(yīng)了，甄應(yīng)嘉又道：“還有芷琦，她跑賈家比芷蘭怕是還要勤上三分，雖然她年紀還小……不過她身邊的丫鬟也得好好敲打！”

    芷音一條條應(yīng)了，雖覺得肩上擔(dān)子不清，事情是一天比一天多，但是父親這般信她，真叫人無力回報。

    想到這兒，芷音又叫人給沏了加蜂蜜的菊花茶來，柔聲道：“父親嘗嘗這個，菊花清口，加上蜂蜜又能解酒，最是適合第二日喝的了。”

    甄應(yīng)嘉點頭，笑道：“這些日子你是最辛苦的了，別人家孩子過年都胖了，就你瘦了?！?/br>
    芷音聽了這話反而越發(fā)的開心了，甄應(yīng)嘉心里也暗喜道：果然不分古今中外，這女孩子不管年紀多大，只要聽見“你瘦了”這三個字，都會笑逐顏開。

    父女兩個說笑一陣，芷音正要起身，又聽甄應(yīng)嘉吩咐道：“給先生的束脩可備好了？我想著初六帶著寶玉去他先生家里拜會?！?/br>
    說到這位先生，其實也是大有來頭的，考中進士進了翰林院，之后便一直在國子監(jiān)待到退休，又是書香門第，說起來是真正的清貴了。

    若不是皇帝開口，這等人怎么都不會給他家寶玉當先生的。

    “都備好了?！避埔粜Φ溃骸拔叶鄿蕚涞氖亲之嫷任?，還有江南來的筆墨紙硯，父親覺得可妥帖？”

    甄應(yīng)嘉笑著點頭，“我也不留你了，只是你也別太過忙碌了，事情總是做不完的?！?/br>
    芷音起身行禮，道：“也只是過年這一陣子忙，平日里誰家都不會有太多事情的?！?/br>
    甄應(yīng)嘉這才放心，等女兒走了，又叫丫鬟來給他掐頭，只是心里不免暗暗恨起康和來，怎么就找了他的道兒呢？

    還無意之中灌了這么多酒！

    總之不能輕易的饒了他。

    過年雖然名義上打著休息的名號，只是對于京中的達官貴人來說，這是一年最最勞心勞力的時候。

    借著過年上門拜年，平日里不好交往的人都能在這個時候打開局面。

    甄應(yīng)嘉雖然沒什么不好交往的人，但是他要去拜訪的人很多，而且還要找找哪家有跟他閨女年紀差不多的兒子、女兒。前者是為了將來成親方便，那日跟芷音的對話已經(jīng)點醒了他。

    大女兒今年及笄，雖然他肯定不會一及笄就將女兒嫁出去，至少要等十七歲以后，但是提前看看男方的人品相貌，以及家教，也沒什么不應(yīng)該的。

    再說買豬看圈，話糙理不糙，不看上三五年的，怎么能看出端倪來呢？

    第二，便是要給自己女兒再找兩個玩伴了，至少不能讓她們出門一半都去了賈家。

    雖然林姑娘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還能得一句出淤泥而不染的夸贊，但是考慮到林如海的立場，還有他曾經(jīng)不大不小或有意或無意暗算過他兩次，這一家人還是遠著點好。

    于是從初六開始，一直到正月十六再次上朝，甄應(yīng)嘉就沒停下過腳步。從自家兒子的先生開始，拜訪了原先翰林院的頭頭們，現(xiàn)在都察院的上司們，順便還要給他的妻弟李逸找一處房子。

    李逸年前請了三個月的返鄉(xiāng)假回金陵了，這個假基本是每個外地的庶吉士都有的，等修過了這個假，便要在京城徹底安家了。

    這樣就算甄家的屋子大，住下李家一家都有富裕，但是李逸也不能常住了，只是他對京城比甄應(yīng)嘉更是不熟，認識的人也沒甄應(yīng)嘉多，便將這個重任放到了自己姐夫身上，自己放心的回去了。

    不過符合李逸條件的屋子的確不太好找。

    首先他只有一個人在京城，將來就算成親了也不過添上幾口人罷了，而且他的祖父是書院的山長，父親又是講師，就算來京城，也不過是小主半年，所以給他找屋子，第一不能太大，但是又得能住下一家好幾口人才行。

    甄應(yīng)嘉想了想，決定還是在翰林院附近給他找個三進五間的院子。這樣將來就算李家人全來了，擠擠也還是能住下的。不過依照甄應(yīng)嘉的判斷，李家肯定是不會傾巢而出的，至少要留下一人看著書院，所以這屋子是肯定夠住的。

    這個年就在忙忙碌碌中過去了。再次上朝，除了皇子們變得越發(fā)沒有耐性，以及義忠親王徹底的銷聲匿跡，其他似乎跟以往也沒有什么不同。

    轉(zhuǎn)眼便是二月，這天早上，早朝剛下，皇帝叫了一屋子心腹以及重臣到了御書房，甄應(yīng)嘉也在里頭。

    皇帝笑了笑，很是豪邁道：“一年之計在于春，朕想著是時候來一場春獵了！”

    第73章

    春獵基本是年年都有的，往年都是根據(jù)天氣，選在二月上半旬，皇帝帶著一干皇子們，還有若干文武大臣，去皇家獵場狩獵，獵物最多的能得不少嘉獎，也給一年開個好頭。

    不過去年因為太子被廢，太子妃死了等等一系列事情，沒人敢提這茬。

    所以今年皇帝這話一出口，大家都知道皇帝怕是從太子被廢這事兒理出來了，心中都是一喜，伴隨而來的就是輕松了。

    二皇子直接瞪大了眼睛，驚喜道：“真的？”

    皇帝哈哈笑了兩聲，“自然是真的。禮部去擬個章程來，并把隨行人員擬個單子，先來給朕看看。”

    禮部尚書上前道了聲是，又將在御書房里這一堆人看了個遍，暗暗記在心里，這一堆人是肯定要去的了，不然皇帝也不會叫他們來。

    一屋子的人都是歡欣雀躍，臉上喜悅的表情明顯的誰都看得出來，特別是幾個皇子。

    這可是一個好好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太子之位懸空，要是這次得了頭名……雖然皇帝不太可能因為誰打獵打的好就讓誰當太子，但是畢竟也能得不少彩頭，況且獵場是有鹿的，若是能射到一頭鹿，這難道不是天降吉兆嗎？

    幾個皇子的眼神越發(fā)的火熱起來，只是看見了皇帝身后的康和，眼神不免又有幾分暗淡。

    沒想還有這么個勁敵！他爹都給廢了，他倒是偃旗息鼓一年，一舉封王，皇帝還去哪兒都帶著他！

    不過……他去年年底才傷了背，到現(xiàn)在算算不過四個月的時間，能長好嗎？

    康和開口了，略顯黯淡，“孫兒倒是去不了……四個月沒拉弓，昨兒試了試，只能拉開半石的弓了……”

    “你拉什么弓？”皇帝半笑著訓(xùn)斥道：“等傷口養(yǎng)好了再說?！?/br>
    四皇子笑了起來，道：“半石的弓，康和你也只能去打打兔子了?！?/br>
    皇帝臉上一僵，不過五皇子倒是想起別的了，下意識朝老六跟老七看了一眼，只見他們面色略顯陰沉看著這個年紀比他們還大的侄子。

    要說才四個月，又是傷在背上，這時候是肯定還沒養(yǎng)好的，五皇子雖然沒受過這么重的傷，但是他府里的侍衛(wèi)也曾被人砍過，事后足足養(yǎng)了半年才好，又拉了快半年才恢復(fù)到以前的水平。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康和為什么昨天拉弓？那是因為他昨兒就得了要去獵場的消息！

    相比之下，同住在皇宮的老六和老七就落了下成了，這兩個還是皇帝的親兒子呢。五皇子心里不免對自己的弟弟生出幾分同情來，進而這同情到了自己身上。

    父皇可真夠偏心的，對孫子比對兒子好。

    五皇子又想，民間有一句俗語，叫做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這話落在父皇身上也是一樣適用，只是不知道這老兒子跟著大孫子相比……父皇更喜歡哪一個了。